繁茂的树荫遮挡了大半阳光,蜗居其下,迎着风,倒是颇具一番风味。步微慢条斯理的将一杯沏好的茶水放到沈姜次面前。“这茶可是本宫从西陵带来的,公子可要尝一尝?”
沈姜次垂眸看了一眼,“多谢殿下好意,只是近些天以来,身子常觉不爽,旧伤未愈,暂时不宜饮茶,只怕是会浪费公主殿下的一番好意。”
“是吗?”步微知晓他推诿,终究是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道:“既然公子身子不适,那便放着也是不妨事的。”
沈姜次,“多谢殿下/体谅。”
简单的一阵寒暄后,步微总算是将一切迈入正规,“听闻,公子是由太师大人带来的,能被太师携于身旁,想必慕公子也是有过人之处的。本宫今日以来,有一问百思不得其解,今日得幸,不知公子可愿意为本宫一解其惑?”
沈姜次顿时间有种不祥的预感,可事到如今只怕也只能迎难而上了:“能为殿下解惑,是在下的荣幸。”
步微等的就是他这一句话,她道:“本宫肩负西陵重任奉旨和亲,与北襄的皇帝陛下算是践行幼时之言,这在本宫看来着实是一件佳偶天成的美事,只不过本宫最近听到了些许风言风语,所以才、以公子所见若有是有人意图破坏两国姻亲,图谋不轨,这人,该当如何?”
沈姜次的指尖猛然一顿,她终究还是知道了。这所谓的一叙,到底是冲着他来的。他的手顺握上那茶盏上,余温透过瓷杯落在指尖,他不紧不慢的回道:“方才,殿下也说了。既然是风言风语,那又何必放在心上,殿下你说呢?”
步微轻笑着,“本宫可不这么认为,想必公子应该比我更明白这天下无风不起浪,自然也无不透风的墙。”
沈姜次轻笑着,西陵公主即便是身份再过高贵,终归是困在宫墙高楼之内的深闺之人,眼光到底是不能放得过于长远。朝中那些豺狼虎豹可都不是傻子,没有人会允许那唾手可得的利益被外来的人瓜分殆尽。这盘棋从一开始,就注定他们都不会是最终的获胜者,就如同那秤砣的两端,一端没落,那么另一端自以为是的胜利又能坚持多久呢。
沈姜次毫不犹豫地将问题再次抛给她,“殿下既然这样说了,想必心中已经是有了答案?在下到是愿意洗耳恭听。”
既然如今已然明牌,那就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反正,步微心底是这么想的。步微又道:“那么按照公子所言,本宫倒是明白了个彻底。既然我们都肩负责任,那面对那些挡道的人,依本宫之见还是彻底地铲除,以绝后患比较好。公子觉得呢?”
沈姜次抬眸正巧对上她充满杀气的眼神,有些事情他本不想做这么绝。甚至在一瞬间甚至还提起要不要好心告知的想法,直到他的视线无意间扫到不远处一脸笑容的陆嘉荣,他顿时间改变了注意,若是人家要自讨没趣,他又何必阻拦呢。他毫不示弱的对上步微的眼眸,“只怕,有些人不是殿下想要铲除就能动的了的。”
步微的怒气像是一瞬间被挑起,看向他的眼神也愈发觉得有故人的影子,只不过这个故人,让她嗤之以鼻,恨不得撕咬其骨血。“公子,话还是不要说得太满了。”
“是吗?”沈姜次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甚至还将身体往她所在的方向凑了凑,“听闻殿下与我师兄积怨已久,在下有一问?既然积怨,又怎么会特此书信,多加照拂?这里面难道有什么误会不成?”
步微的脸刷的一下就变了,兄长的惨死还早眼前回荡,他却一句误会将一切轻飘飘的带过去,季秋那虚伪的脸旁在眼前浮现,步微生气之余恨不得一巴掌落在他脸上。“你!”
沈姜次这边还不忘了继续添油加醋,“点下息怒呀!息怒!”
看眼一巴掌就要落下,千钧一发之际,一把长箭嗖的一声划过,硬生生的将一切打断。步微只觉得一阵疼痛感落在掌心环绕,她回眸看去,长箭死死的刺入树干,而上面赫然悬挂着些许青丝。
鲜血顺着掌心地落在草丛里,身旁是侍女询问声,身侧是沈姜次小人得志的嗤笑声。
这边,指尖的茶水愈发凉了,沈姜次轻轻一推,砰的一声茶盏从桌案上掉落,茶水落在叶片上,倒是彻底地扰了兴致。他猛地站起身来,破局胜利者的姿态,警告道:“殿下,该不会真的以为你的那点小伎俩,能成大气吧!你这叫自取其辱!”
当谢砚的脚步走近,仿佛一切又随着林间的风恢复了安静。沈姜次收起了脸上的笑,略带委屈的看向谢砚,在众人齐声的陛下万安中站得笔直。
谢砚皱着眉,目光在他身上掠过,而后确认他无事后才进一步落在步微身上,“公主没事吧?”
步微垂眸看着掌心的划痕,那滴落的鲜血,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甚至对上谢砚把沈姜次护在身后的样子,也只能强行找补。“无妨,是阿微不懂规矩,扰了陛下的兴致。”
面对她不甘地贬低着自己,谢砚也完全没有了之前是逢场作戏的心疼,只是闷嗯着:“嗯。”
相较于步微的浑身上下不自在,受到了极大侮辱之下的涨红了脸,沈姜次倒是愈发的小人得志,“呦!这殿下都受伤了,陛下还不快派人去把御医叫过来,为公主医治。”
步微此刻的脸一阵黑一阵白,咬着牙脱口而出:“不用!”
沈姜次却一副视若无睹的样子,示意着站在角落里的宿十三,随着他的一句是。沈姜次心底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看着步微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摆不清自己位置的恶气总算是出了一口。
他正当得意之际,谢砚的视线却再次落在他身上,他沉声:“你给我过来!”
沈姜次:“哦!”
脚步未曾离开多远,沈姜次就明显地听到身后茶盏碎裂的声音。步微的脸暗得几乎与暴风雨来临前的阴霾无异,然而在一众侍从的跪地埋头中,有一人壮着胆子上前:“殿下,小晁大人静候殿下的答案。”
步微眼前的阴霾顿时间烟消云散,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这边,谢砚,沈姜次一前一后上了帝撵。沈姜次到底是初入此地,眼神四处张望着。然而下一个一只手狠狠地掐上他的脸,疼痛感牵扯着他下意识的想要挣脱,迎面却撞上谢砚覆上一层冰霜的脸颊。沈姜次嗤笑着:“阿、阿砚……”
“你还笑!自己闯了多大的祸自己不清楚嘛!”谢砚许是没试过这样对待他,也似乎是心中的怒气尚未消除,手中的动作加重了些许,最终是在沈姜次的连连喊疼中,才松了手。
沈姜次到没感觉这是大多的祸,许是以前做的事情后果更甚,对上谢砚的眼神还是装模作样的捂着脸,身子却是不由自主的凑到他身边,“阿砚,这教训也教训过了,要不,就别生气了?”
谢砚瞪他了一眼,“这也叫教训?”
沈姜次睁大眼睛,一脸的人畜无害:“难道不是吗?”
谢砚心底怒气又燃烧了几分,他看着沈姜次:“沈姜次,是不是我最近太惯着你了!西陵公主是你能随便招惹的吗!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的身份,那可是整个郢城最上不得台面的存在!!”
沈姜次不以为然,“有嘛?我不是都说了,如今的沈姜次,冠以慕姓,出身大族。”
谢砚则是一副你不是把周围的都当成傻子的无奈,硬生生打断他嘚瑟,“说吧!你去招惹西陵公主,又打着什么算盘呢!”
沈姜次:“阿砚,我没有……”
谢砚:“老实交代!”
沈姜次这全是彻底摆脱不了这个罪名了,所幸就在谢砚的期待中,一本正经地解释道:“这次真的不是我,是那西陵公主主动找我叙旧的,我这不……再说了,我无名无分的,公主传召我能不去吗!”
谢砚:“照你这样说,是我冤枉你了?”
沈姜次连连摇头:“我可没有这么说。”
谢砚又道:“要不是你前几日主动去招惹她,否则她能找到与你叙旧的机会?我看你就是活该!”
虽然话说出来是这个道理吧,但他沈姜次是绝对不会承认的,继续着在他面前示弱,顺带着可怜巴巴的说道:“我只是……你都要和西陵公主大婚了,就算我主动去找西陵公主那还不是人之常情。”
谢砚:“闭嘴!”
沈姜次:“可是……阿砚,你难不成真的要和她大婚?”
谢砚长叹一口气,这段时间沈姜次算是将示弱两字贯彻得淋漓尽致,可偏偏他一点办法也没有,“最近你少去招惹她,也少在人前晃悠,否则……我也保不了你。”
沈姜次看着嘴硬心软的谢砚,“哦!”
谢砚这边看着他的手一直捂着脸颊,阴沉着脸,终究道:“传太医。”
沈姜次闻言,捂着脸的手又重了几分,心底却却是乐开了花:我家阿砚心底还是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