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阴派怕空窍宗得知,想抢在之前杀了她好文过饰非,但苍怜影毕竟也是这一辈最出色的空窍宗门人,哪能束手就范。一边给宗门发讯息,她一边往锦城跑,三大宗门在帝都都是有驻扎分部的。
却不料不等到分部,连斗三天已是先行倒在路上。
那个时候也很困,不知怎么就乏力了。
□□的疼痛她早就习惯,之前突破第三重凡胎泥生时,她觉得还是那次更疼一点,全身每一寸细胞都在重组,疼得昏过去又痛醒,醒来又昏过去。连意识都没有影子的一滩血液里她居然还有痛觉。
忍不住嘶哑咧嘴,苍怜影就要脚跟一软,却马上被一把搂住,她瞧见是段囚飞,怎么?他还有余力?
段囚飞睚眦欲裂,苍怜影瞧得他面目染血,眼中不是玄牝宗常见的谷纹,竟是金黄色的丹体,这是凡胎泥生的前奏。好小子,居然现在突破了。
她一想也知道在灵力枯竭血法干涸之际,唯有消耗寿元、凝聚精血才可突破了血法第三重。突破是个脆弱的过程,这里突破不大安全吧。
苍怜影提起精气,她按压着伤口处,像是要榨干血法一样操纵着为数不多的灵力,修补自身,只希望能捱得过清茶的药力消散。
段囚飞本是觉得悲愤,此刻却有些抱不住苍怜影的身形,眼中如火烧般灼痛,双目失明,正待眼中温度稍降,却突然听得心脏处剧烈跳动,似乎有了自己的生命要挣脱段囚飞的胸膛获得自由一般。心脏跳动地越来越快,皮肤下青筋暴起,仿佛一条条小蛇在蠕动,血管中的血液像是沸腾的岩浆,在身体里横冲直撞。
终于有一丝游蛇似乎终于新生般撕裂了脆如纸片的皮肤,钻出了出来,血液四处迸溅流散,肌肉也被撕裂开,露出根根白骨。
然而段囚飞仍是低头死死抱住苍怜影,似乎只要有他在,刀枪就绝不会落在苍怜影身上,哪怕现在他的境遇远比苍怜影更痛苦更危险。修炼玄牝宗的人神识更强,所遭受的感知也强于常人百倍,段囚飞其实已经失去了意识,只残余着最后的执念。
苍怜影努力呼出几口浊气,在海底轮旋转的「臭肺」魄提供的精气终于逐渐不再被药力消散,她感觉到身体内情况开始好转起来,心轮的「吞贼」魄开始抵御起痛楚和外力修复起受损的组织。
倒是被段囚飞紧紧抱住,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伸手颤颤巍巍地摸了摸段囚飞的头,她对弟弟第一次由衷地笑了出来。段囚飞的身子逐渐软下去,血液开始凝固如铁,而肌肉开始如流水般流淌,而那铮铮铁骨却逐渐如粉末一样融入到肌肉里,浑身似乎不成人样。
待得苍怜影抬头,却见由一百零八枚开元通宝串联的生财链在将他们环绕,头顶正中一柄鉄伞柔柔旋转,从苍怜影的角度看起来颇有一种佛光普照的温暖感;但在士卒眼中,镇魂铁伞却阴森恐怖,幽冥之气萦绕伞面,而伞面所绘十八层地狱却如现实一般活跃浮动,像是真的有人被禁锢在这十八层地狱里,发出哀嚎。
“叮铃铃!”清脆好听的铃声像幼童欢乐的笑声,苍怜影觉得美极了,似乎在那里存在一个极乐世界。这是白无常的笑面银铃,“公主殿下,还没有人跟咱们黑白无常抢人头呢,您嘞瞧好了吧!”
登时作响,九颗银铃旋转出一个轮回来,银铃与锁链共鸣,奏出令百鬼跪拜的安魂调。白无常闭上眼,又神气地探手从旋转出残影的银铃中取出一枚,摊掌一看,是一枚布满铜绿的往生钱,看起来很有年岁了,若是苍怜影看到了,定会嫌弃地觉着这铜钱不干净,莫不是人坟内埋了千年的东西。
早在三息之前,黑无常就赶到了,地面墨斗线一铺,青石板浮现七十二地煞星图,士卒登时感觉阴森之感如飓风涌来,登时旗帜衣衫响动。白无常抛出那往生钱嵌入星位,却见一阴阳磨盘阵应纸而起。
阴阳家以“阴阳冲和,生死有序”为奥义,黑白无常必须同时出现,这是铁一般的规律。段囚飞见那范无咎真身竟是青面獠牙,目生双瞳,怪不得从来世人只知白无常谢必安俊美,不夸黑白双俊。
那阴阳磨盘阵将他们包围地很好,士兵的攻击都落在了虚影空处。
白无常那生财链将四人缠绕连通,黑无常手持哭丧棒点向生门。那阵眼正是连接阴阳的阴阳判笔,所谓生门移行,死门困龙,无常们心血一引。
待得一息之后,黑白二色阵气蓦然消散,四个纸做人影飘飘然落下,只余下被染红的青石板犹然散发着热血的滚烫。
严贯节目不转睛地瞧着这里的异变,她知道现在没有人能留的下他们。陛下的指令她尽力做了,她已经想好若是要责罚她,她便会请令上前线去戴罪立功。望着满地羽林军精锐死去的尸体,她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何必如此。
但她还是下着命令,剩余的羽林军士卒整理着败阵。等会让宫里的人把这边好好清理清理,明日早朝,朝臣会从这边过的。
段囚飞独自走在上玄都的街道。
此时已是夜半时分,上玄都虽是没有宵禁,此时也是四下无人,灯火暗沉,距离已经皇宫事变一天一夜了。
正经辨骨、血肉混成的阶段逐渐过去,待得所有肉身只凝聚成一滩血液,最后那血液竟凝聚成了一滴精血,精血浑圆如一粒金丹。一旁地苍怜影按着心口,随着灵气的恢复,她的心脏已经逐渐复原,甚至跳动地更强健了。看着身上的血污,她觉得很麻烦,她不是一个爱干净的人,但却是一个见不得自己狼狈模样的人。
“这次要多谢两位了。”她向黑白无常施礼,人情她自然已经记在心中。
“公主殿下多礼了,殿下什么时候启程?”这里的小巷子离皇宫并不远,上玄都对他们已经不安全了。白无常的长舌收了起来,黑无常此刻也隐没起来。
“明日一早可好?”苍怜影看了看段囚飞,他的金丹已经逐渐变化为心脏的模样,待得心脏长出骨骼、肌肉、皮肤,七转轮脉形成七魄后便是正式到凡胎泥生的阶段。
“好,公主殿下可唤我必安,”白无常整了整高高的白帽,“在下明日辰时一刻再来叨扰。”话没说完人却已经消失。
他们怎么就知道我明天在哪?
寻了客栈,守着段囚飞过了一夜,到了谢必安过来时段囚飞还未醒,他身体已经复原,七魄却还没有运转过,探得气息无碍,苍怜影便先行了一步。
待得他醒转,已是黄昏之际。身上已经擦拭过了,看着枕边的衣物,他突然觉得难为情起来。但却顾不上那么多,现在只觉得浑身如饕餮久未食得饭菜般,胡乱饮了食,却见商贾派的传信符到了他面前。
上玄都不仅作为玄嚣帝国国都已有百年,早在神战之前,这个古都已经延续数个朝代了,大漠多风沙,故而城中多用石质结构,即使有木质建筑结构大多为装饰所用。多石砌石刻建筑便多有敦厚古朴之风,固若金汤大抵是外地人对上玄都的第一印象,这个城市的往来过客里,少有游玩之心。
四下转悠,段囚飞抬脚走进了商贾派贾门上玄分部。贾门在三大帝国的首府都建有分部,其中以上玄都的规模最大、典制最豪华。
石墨色的拱形石门在整条大道的正中,石门白昼是大大敞开,此时已经紧闭。双龙盘踞两人合抱粗的石柱之上,基座皆由九子之一象征着长寿与吉祥的霸下所负,灵气流动整体的压迫与威严感居然完全不亚于一军的雄伟气魄。
寻了半天,从一旁的侧门入内,推开木质大门,大堂内金碧辉煌。
入厅收取了高额入场银两,在这个寸金寸土物欲横流的地方,只是呼吸着也是金钱的流失。“牙贾堂上玄第三百六十一号。”侍从应声带领。
大堂内各类赌徒游戏人间,与门外的安静鲜明对照。乌烟瘴气间,段囚飞被领着从侧门而出,进入一个庭院,又是一阵安静。其实若本来白天的话,从正门入内便是此处。
庭院深深,跟着一条青石道,转入一方结界。潮湿的青苔本不应出现在干燥的玄嚣新州,在这里却显得生机盎然,与道路的墨黑交相辉映。慢慢的豁然开朗,已走入另一个大堂。
“请随在下来。”侍从应声。
看着交易榜首关于顾漆之案的红色悬赏,段囚飞又走入园林间。侍从穿过曲折的小桥流水,将他带至其中一个亭台楼阁之处。
灯光不明不亮,正是恰当好处,木刻雕琢,似有江南水乡之精巧,只是水中莲叶也一一盛开,夜风习习不见虫鸣,早有一人在岸边一屋内等待。
“好久不见,段公子请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