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秦州牧言霄。
他正提拉着衣袖倒起酒杯,挥挥手,侍从鞠躬离开。
“好久不见,言大人今天怎么会在这里?”段囚飞整理衣饰坐了下来。此前在风马城时他就遇到过言霄,不过那个时候是言霄来找祁淮商讨商贾派要事。
“贾门任务,多有流动,”言霄笑起来,他是个很风雅的人。
只是段囚飞不知,秦州州牧也是可以随意离开的吗,这里可是新州。说起来,秦州归属玄嚣帝国,但各长官居然能担任宗门门派要职,世俗与灵修间的界限愈加模糊起来。
“对了,在下得知,云遥姑娘他们也在上玄都了。”
“是吗,多谢告知。”段囚飞笑笑,分散日久也不免为其担心,此时听到消息还是放了心。
“另外据我所知,令慈的去世还真有其他原因,这和玄嚣的兵部尚书魏子房有关。”段囚飞几年前就发布的悬赏正是牙贾堂上玄分部第三百六十一号悬赏令,此时通知定有消息了。
段囚飞没说话。
说起来,以贾门的身份,祁淮的父亲祁罄本应参加今天的晚宴,但段囚飞今天在大殿屏风后并未看到他,想必是有事在身。
“魏子房是玄嚣贵族魏潜的儿子,那时玄嚣帝国苍氏失势。姬氏、苍氏两家独大,魏潜是姬氏的拥护者,后来苍氏苍忠——苍敖的父亲,也就是您的祖父掌权,打击魏家。而那时您的祖母,只是一个高辛商人家庭的女人,您父亲先皇苍敖也作为质子质过于高辛。不过因为存在感太低,次年就被放回。”
后来先皇苍敖与商贾派祁罄门主成为好友,在高辛帝国和祁家家族的帮助下,苍敖弑父登帝。
此时姬氏早已凋落,曾支持姬氏的魏家却壮大起来转而支持苍氏,魏潜就被封为魏国公。国公是从一品,位等同或低于郡王,为封爵的第三等,公爵的第一等。其子魏子房也因助力苍敖成为兵部尚书。
言霄继续倒酒,倒是段囚飞微笑止住了言霄的动作。
“段公子您可能还不知道,当时段家也是玄嚣大家,已经让段昕前辈和魏子房订婚了,但苍敖和段昕最后却在一起,就因这事,魏国公本就生着病,呜呼而去。苍敖本想让魏子房任宰相,但魏子房却婉拒了,并且辞去职位,宣称养病。后来,大皇子苍流黎失踪,段昕前辈去世,这两件事听说都有魏子房插手,再后来就是公子您拜入玄牝宗的事了。”
七岁那年,父亲登基,作为协助苍敖登基的高辛帝国要求苍敖派遣质子,当时嫡长子苍流黎已经失踪,被送往东镇皇城为质的,除了他这个庶子外还有苍怜影这个嫡长女。
两年之后,291年苍敖发起第二次北方战争,一直打到295年,第一次北方战争是高辛帝国陆氏陆潜与玄嚣帝国姬氏政权的战争,第二次则是陆潜之子,陆台与苍敖的战争,然而两次都以玄嚣帝国战败告终,尽管第二次玄嚣帝国实力逐渐强于高辛帝国。
好在在陶唐竹居,段囚飞能享受久违的安宁。
“……前段时间魏子房又起事任职,官复尚书令。”
“言大人知道的还挺多。”
“段公子谬赞了。”
段囚飞还在玄牝宗时,师父并不会给他们讲述江湖朝廷上的事,虽然母亲段昕也是玄牝宗人,但自己只知道她是追求入情,深爱苍敖,才会不顾一切地嫁入皇室,最后去世时年仅三十二岁。
魏子房么,这么来看,于公于私,这都是个目标。
“多谢了。”段囚飞道谢,正要离开。
“不急,段公子,在下这还有笔生意,不知段公子可有意?”言霄温柔笑笑。
段囚飞沉吟片刻。
“愿闻其详。”
一番觥筹,待得段囚飞离开。
言霄笑一笑,对隔壁敲门,鞠躬。
“少门主。”
祁淮现身,他眼神平静,看着已不见其人的座位。
“做的很好。”
不知为什么,他不愿以这样的身份面对段囚飞。在他的帮助下,段囚飞几年前的悬赏又被重新提上日程,成了近日牙贾堂的要事。先一步了解这些消息的时候,他内心还有些担心,生怕自己的父亲祁罄在这样的过程中扮演了某些角色,听完才放下心来。
说起来,自己前几天在父亲离家时,和他大吵了一架。
父亲说自己年纪也大了,该收收玩心回贾门跟他学着掌管各类事宜了。
祁淮是独生子,自幼在贾门长大,在空窍宗修行的时间也时常关注商业往来,知道父亲对自己冀望很深。只是才刚成年不久,年轻人心性不定,自是百般推脱。却是父亲在苍敖去世后便如临大敌,生怕自己哪天也这么一命呜呼,留下摊子给不成器的儿子。
叹口气,玄嚣皇室对他们祁家也很看重。
商贾派没有掌门,商贾两门主共同决议商贾派大事。贾门又不像商门,商门主历届都是选举产生——本届的商门主范陶朱更是被商门长老簇拥全票当选——而反观贾门,近些届的门主都是祁家一家独大传承。
虽说商贾派商贾两门和谐相生,但也都彼此制衡,皆出于利益往来。
听说近来范陶朱和高辛皇室走得近,这次父亲祁罄参与的会议正是由范陶朱主持的一次商界会议,不少商贾派高层都有参与,连商贾派在陶唐帝国的领导人士都有参加。
“淮儿,从今以后,你的重心不要在你的宗门中了,要对门派负起责来啊。”自从祁淮成年后,祁罄愈加严格。
按理来说,宗门收徒一般不会在已经加入门派的成员中收徒,只是台沪在玄嚣的一次晚宴上见到祁淮,觉得天赋不错,见祁罄也不反对便收了徒。毕竟这是当今帝王的师弟,自己和苍敖关系也好,不妨亲上加亲。
说起来在此前,祁罄是希望苍怜影和祁淮能成一对的,自然也是带点鼓励,后来见孩子无此心意也未多想。
祁罄老来得子,对祁淮多有纵容,只是希望也很高,谁知这个孩子整天吃喝嫖赌,沉迷于脂粉堆,愈加失望的同时却也还是希望他能收收心,也并未多加管束。直到现在感觉来时不早,祁罄终于舍得对祁淮下最终通牒了,争吵来得越来越频繁,这次祁淮回上玄都,终于爆发。
父子俩吵得鸡飞狗跳。
“另外,我已经替你安排好了联姻。”
祁淮才不在意。本来他就知道父亲再怎么纵容他也会这样安排,早一点和晚一点都没什么区别,只要父亲不要老盯着苍怜影,他可不想被那个女人管着。
“随便你。”
啪嗒一声摔门,祁淮才不管他。
这次回来倒没有玩得昏天黑地,只是带着伊勉他们四处正经游玩。
“唉。”祁罄一声叹息。
“门主放心,少门主这次回来倒是稳重收敛,想必也是成熟了。”
“这可由不得我不放心,”祁罄皱眉,“这次老范在东镇皇城开的会议恐怕没那么简单,不知是否是对战前商界统一协商的特别会议。罢了,至于淮儿,也不知他是否会怪我。”
“门主多虑,少门主一定能明了您的良苦用心。”
“是吗,商人逐利,陶唐帝国对商门、贾门来说都是一片尚未完全开发的富饶之地。”
祁罄思索。
话说段囚飞回了客栈,既已问了言霄众人位置,便打算明日再汇合。
屋内一个女孩已经洗漱过,见段囚飞回来当即就是生气,一道剑气闪过。
“你你,你凭什么给我下药!”
“好了,明天我们换个地方,你估计还得等一段时间才能见到她。”段囚飞随手一挡。突破了第三重,他才逐渐明白空窍宗的血法奥秘,回想起武都遇到的那个两头相柳的和尚,拥有着曾经击败自己的力量,他才知道自己当时是多么脆弱。
“哼!”女孩轻哼一声,将她丢在这里两三天,她真觉得自己是被骗了。
时间回到几天前,新皇登基典礼之前。
说起来沙尘暴那天和众人走散,沙漠之下段囚飞自知不敢乱闯,幸得遇上一队陶唐来上玄都的商队,跟着进了上玄都就要休息。
不料半夜客栈吵嚷起来,这可已经丑时,还有何处可喧闹。
不愿多管闲事,段囚飞已是准备入睡。不然一听门应声打开,却是一惊,一个短发白衣女子飞身滚来,朝他“嘘”一声,翻上了床蒙上被子。
不待多加思考,门一下破开,数个蒙面黑衣人探寻一番,又立马关了门。
待得人声走远,段囚飞才掀开被子。
“起来吧。”
“多谢!”女子很是干练,英气十足地道谢,转而就要离开。
段囚飞皱眉,困意上身也懒得理她,盖好被子就要入睡。
“诶,你不会是段囚飞吧?”
段囚飞睁眼,冷冷地瞥着她。
女子提溜着转转眼睛笑了起来,“你师妹欠我一个人情,你可得还我。”方才见那柄唐刀玄玉,玄玉是大名鼎鼎的玄牝宗宗主大弟子的剑,江湖人都知道,她便一下认了出来。
“即使如此,刚才也还了吧。”段囚飞道。师妹从不外出的,哪去欠什么人情。
“不然,那我可去找她了?”月汀两次和云遥遇上都是吃瘪,这次可不愿放过一个好机会。
“你有何事。”段囚飞仍闭着眼,脑海却已经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