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买了两套新衣换上,头发也无需整理,带着一丝江湖气和凌乱美走进秀枬最有排场的大会所。
在热情的前台人员引领下穿过大厅和二门,刚到回廊转角处,突然冲出一个人来,像一颗炮弹般“咚!”地杵上了大厚门板!
后面几个粗壮打手紧跟而至,叫骂着又要拿棍子擂他。
“且慢!” 王幼安喊。
他拦在打人者之前平事:“他欠的账我们一并结算,几位就不要动粗了吧?”
被怼上大门的人此刻见到他俩也满眼惊喜:“大表哥!二表哥!你们也来了?”
“嗯,秦兄弟。”
——此人正是秦福来。
青楼管事的闻听动静连忙跑出来赔笑:“误会!误会啊!两位公子有所不知,我小不夜宫怎会为区区银两慢待客人?只因此人前来并非为了光顾小店生意,而是一味地纠缠滋事,我等不堪其扰才行驱离之策。”
这龟公说话居然文邹邹地,没准年轻时也是一个费玉。
“放你娘的屁!我家将军明明就在这里,你非不承认!还不让我进去找他,莫非你几个腌臜东西图谋我家将军钱财,把他给害了?!告诉你个老王八,谋害朝廷命官罪过可大了!洗干净屁股等着坐木驴吧!”
福生平日憨厚是没到急眼的时候。
“谭将军呢?” 王幼安沉着脸问龟公。
“早说了,不知道哇!” 看样子这帮人想抵赖到死。
那龟公话软手硬,在他的暗中调遣下,此时打手已增加至十几人,耍刀弄棒占满了整个门厅。
白赫兰拍了拍秦福生:“兄弟,出去说话。”
三人走到街上,秦福生十分地不甘,也只能发泄给空气。着实打了两趟军拳后才讲起事情的原委。
他和艾五二人进城搬救兵,艾五老成持重,寻思这事还是先禀报自家将军妥当。但是在往日将军常去的地方,找遍了也不见人,直到遇见将军的长随卢旺,才知道他来了这新开业的小不夜宫。
两人匆匆赶来,不夜宫却不知怎地大门紧闭,踹也踹不出个人来。卢旺便提议:“二位大哥这番奔走,肯定晚饭也没顾得吃,不如先去用些食水。我便在此等候,待得唤出里面人来开门,第一时间进去禀告将军!只是所为何事还请二位告知。”
话说到这份上,也只得如此。欲速则不达,硬拗着也许天亮也见不到谭杋。
即使这样,艾五也没有向卢旺透露口风。
“我有点担心将军,他能自保的对吧?” 秦福生小声向艾五求证。
“那不好说,少将军小时候可是个机灵鬼儿,长大了变成……唉!提他作甚?办完这个事,我再搭理他,就是个狗!”
二人寻了点吃食果腹,再去小不夜宫。这次摸到了后巷,熟练地搭起人梯,身手灵便的秦福生踩着艾五肩头扒上了高墙。向内一望,这小不夜宫是真大!屋宇连栋,有着脱离于这个小小府州的规模。
此时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曲乐悠扬,到处是灯火和人声。
福生扭转身体,伸出手让想让艾五借力攀上。等了几秒没动静,往下一看,哪有艾五的影子?
“五哥?五哥?” 福生压低声音叫道。
没有回答。
艾五这么大个人,竟凭空消失了!
他不可能自行跑了。秦福生生出一种寒毛倒竖的危机感,立刻伏低身形紧贴着墙头尖凸的瓦砖,从腰侧抽出刀来。
恰在此刻,一条黑索无声无息地快速缠向他,福生反应极快,举刀格挡,“铮!”地一声,那东西卷上刀身,瞬间刀已脱手!下一秒,那个东西如活物般卷住他的小腿。
福生急速向墙内滚下,拼着小腿不保,成功脱身。
落地时压倒了一排花架,惊动了院内的人,他忍着痛东躲西藏,一边找那个天杀的隐身人谭杋,一边和打手兜圈子打斗,直到遇见王幼安和白赫兰。
福生边讲着边捋起右边的裤腿,露出被撕去一长条肉,如败絮般血肉模糊的伤处。
王幼安看后小小地吸了口凉气。
这秦福生真是一个悍勇狠人,一个人带着伤耍着十余名打手玩儿到半夜。这谭家军也果真名不虚传,随便拎出一个(如韩冬或秦福生)就是个硬茬子!
找不出谭杋来,还搭进去一个艾五,前往流民营杀人灭口的军队已在路上,这次的事棘手了。
“五哥即使被抓,也不会那么容易把实话兜出来,用刑也不会!” 秦福生肯定的说。
“我最担心我们家将军,闹出这么大动静,他也不出来,只怕他的处境不妙。”
白赫兰出言安慰他道:“诸般猜测都只是猜测,等见到谭杋,也就能揭开谜题的盖子。目前可以确定的是,谭杋就在这小不夜宫里。这些年他早已处在软禁当中,一直伺候他的卢旺就是被安插的监视者,但人身安全倒不用多虑,处境起码比你安全。”
王幼安赞同:“谭杋被收了权力,为了保护嫡系将士,他可能是故意把你们分散借出去,而自己则闹出贪色废物的名声,躲避无妄之灾,保存住谭家军仅剩的一点兵力,以备风雨骤来。”
秦福生似乎听懂了,平静了很多。
二人带秦福生去治伤,秦福生对这秀枬城很熟悉,拐了几个弯就到了相熟的医馆,简单包扎后,药也不用抓,王幼安给了他一颗补血丹。
伤口应该一会儿就能长好,怕他过于惊异,才费事包了这么一层。
包扎腿时却得了个有用的消息。
方才药店的伙计兴冲冲打门口进来,一脸的诉说欲。却不防与拎着药要出门的客人相撞,把人家的药包搞洒了,被掌柜的一通打。
“这急急慌慌赶着抢断头饭呢?半下午忙得打转,你却不见影了!”
“是您让我去城南送药的啊!”
“这么大的功夫,够打两个来回了。说!躲到哪儿偷懒去了?”
“哪儿也没去!见一根辫儿,买来了几个新的娇娘,——这次可是番邦来哒蛮夷美娇娘哦!全城都轰动了,我没见过…就多看了两眼。”
“谁是一根辫儿?”
“掌柜的,你一天天的不出门,啥事也不知道,没的让人笑话!——这一根辫和两根辫,兄弟俩在秀枬城起了诺大一座小不夜宫谁不知道?你也不去看看!也是,师娘管着您,您也不敢去!”
“……”
“蛮夷美娇娘”这几个字给了王幼安灵感,他看着身边的蛮夷白赫兰,露出了笑容。
要不然……
假扮妓女这种事王幼安以前干过,一回生两回熟,对他而言不算难事,但他如今却很想把白赫兰拉下水。
他想,曾经我藏在舞女堆里混进无双城晚宴上时你白赫兰是怎么冷嘲热讽的?我可都记着呢!
—— “裤子呢?裤子也买不起了吗?立刻换掉这条淫 荡的裙子!”
——“你还穿着这双鞋是为了纪念你短暂的卖笑生涯吗?”
……诸如此类。
呵呵。
风水轮流转,轮到你了!
虽然说今人非故人,但多少也能找到点报复的乐趣。
那就这么办?
“依你。”
重回成衣店,挑了一身雪白的轻绸裙。看着王幼安满眼的不怀好意和不依不饶,白赫兰低头嗤笑了一声,便撇着大嘴乖乖由着他帮自己换裙子。
只是在他似笑非笑偷眼看自己时问了一句话:“让我去骗人,欠了债,谁来还?”
“你还呗…”
“哼…”
你笑什么?难道还指望我替你还这种债?
——笑话,情债别人能替你还吗?
——干嘛这样笑?你曾经那么干过?
古代的东西很繁琐,王幼安不会弄时,白赫兰自己竟几下就搞定了。
王幼安:“……” 业务很熟练嘛!
他都忘了,曾经的白赫兰幼时被魔女团在绝地废墟捡回去,裙子穿到12岁。
可现在的这位,一副娇生惯养的模样,怎么样也不像…
莫非还是那样的际遇?
以后再细问。
头发他俩都不会弄,福来也不会。成衣店的老板已娶有妻室,出主意说让自己家婆娘来帮着梳个时兴的髻,但一想对方是个男子,又后悔自己嘴快。
所幸那白发的客官摆了摆手拒绝,自己动手把头发披下,将鬓边两绺略微固定,出店门时,见门口枝上盛放的猩红色重瓣榴花,摘了一大朵戴到耳后。
一秒成头牌。
福生:“哦呦喂!”
店主:“亲亲天爷哎!”
王幼安却什么也表示也无,也不见笑容了,望着他不知在想什么。
一根辫儿的队伍出了城中心最繁华的路段,就不需再展示“新上架的货物”了。安排那几个妙龄女子坐上小轿,一根辫儿快马跑到前头先一步回小不夜宫去。
秦福生候在路边,专待一根辫儿骑马走过时,将一根木棒旋转着抛出,破风呼啸声里,正好抽在那一根辫的后腰上,立即将其打落下马!街上顿时乱作一团。
仍是隐身符。
在秦福生制造出混乱,让一溜儿小轿停下后,王幼安拉着白赫兰过去随便挑了一顶轿子,唤出里面的人,坐进了乔妆的白赫兰。
刚过中午,小不夜宫里就已热闹非凡,它的火爆也带动了一整条街的生意,原来的偏僻角落成了如今的风月秀场。
白赫兰坐着小轿进入小不夜宫,下轿就是挑空的一楼华厅,站上二层的平台,他美目向下方一扫,看到了混在宾客中的王幼安和秦福生。
这二人完全一副吃瓜者的悠闲姿态,甚至都没着眼看他,而是专心注意着谭杋的出现。
但谭杋真的露脸时,白赫兰却先于他们知道。
他主动找来了。
白赫兰早知道侧后方有双眼睛在盯着这边,很快一根辫儿就来带他退场,很显然是被重金拍下了,而此人必然是小侯爷谭杋。——秦福生曾曰:“我家将军风月场上从没输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