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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掌珠(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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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乐鹿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萧檀婴安置云穆清的营帐就在眼前,掀开帘子走进去,就能看到少年不谙世事的睡颜。

嘴角还有挂着一滩可疑的晶亮液体。

他忽然就改了主意,转身将花枝交到萧檀婴的手中,“解药在这儿,你拿去把人救醒。待他醒来,就告诉他,真正为他舍命取药之人至今未归,恐是落入山下树妖之手,让他速去搭救。”

云穆清和女主至今还没一撇,不知道是他不够努力,还是因为时机还没成熟。

是萧檀婴那番话提醒了江乐鹿。

英雄救美的桥段确实老套,人为干预的结果也比不上水到渠成的真感情。

可那又怎么样?该走的程序都走了,主角谈不谈得上蜜里调油的恋爱,也不是他该操心的。

江乐鹿掩唇打了个呵欠,只要这次一切都按他的计划发展,就绝对不会翻车。

他这种小卡拉米,难得不用扮演掳走公主的恶龙反派。

萧檀婴则像是现在才注意到庄啼没有跟着回来。

或者早就发现了,只是不愿提及。

江乐鹿听他好一阵子都没动静,也知道自己先前那番话容易误导人。正打算解释两句,一抬眼,却见萧檀婴两个嘴角比AK还难压。

江乐鹿:“……”

完了,一不小心就被原主的记忆带跑。

这对师徒十几年的情谊摆在那里,不觉间就会影响他的判断。

之前的某个瞬间,他竟会觉得眼前的青年是个可以信任的傻白甜。

坊间对这位小郡君的评价,可一直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啊!

别看他眼下在江勒鹿面前,一口一个小少爷小师弟唤得贼亲热,之前威逼利诱他的时候,可是精得跟个狐狸似的。

萧檀婴也的确记恨他师父这几年不闻不问。

尤其是在匪寨中,第一眼望见那个孩童的时候。

锦衣华服,眉眼精致,口角伶俐,三言两语将一群山匪哄成孙子的时候,会用好奇地眼光上下打量他,处处俨然如一只小兽般。

又那样好骗,和山头黄麂一样。

江勒鹿多半十分疼宠他,从未在他面前提及自己的姓名。

一对比,便衬的他像那话本中失去价值后被遣送老家的假少爷,满肚子阴毒想法。

这样想,萧檀婴自然乐得给江勒鹿添堵。

何况。他确实是被庄啼坑到这山沟沟里来的。

这回让他得了鸡毛当令箭,江乐鹿简直难以想象,他转达的话,从萧檀婴嘴里说出来会是什么样子。

他当机立断:“花还我。”

“不不不,这事儿还是交给我去办吧。师父你要实在很闲就去找找小少爷?这山头哪儿都不安全,那小孩细皮嫩肉,别被抓了吃了。而且我总觉得是他生我的气,才不肯让我找到,你若见着他,便替我对他赔个不是,就说,都怪老奴护驾来迟,让小少爷不要计较。”

江乐鹿被他推着往来时的路走。

距离他离开那座破庙,已过去一个时辰,他也确实不放心留庄啼一个人,便没有执意收回那花枝。

他转头看着萧檀婴心不在焉的模样,不放心地皱起眉:“其实,你能把这小子弄醒就成。”

萧檀婴:“嗯嗯嗯。”

也不知听进去多少。

萧檀婴一直送他到门口,紧接着就被外头寒风激得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连忙拢了拢身上厚实的狐裘,山上日子艰苦,这是那山匪头子留给他为数不多的好东西。

萧檀婴无意往江乐鹿身上看了一眼,这才注意到对方的衣服破得不成样子,说像是化外的野人也不为过。相形之下,他召集来的那些流民兵痞,都比他体面许多。

好在那张脸长得俊秀,天生不需要什么修饰的俊秀,神色间更不见半点窘迫,才叫人轻易忽略掉他那身诡异可笑的装着,甚至产生一种对方其实“干净磊落”的错觉。

萧檀婴顿时就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个谣传。

彼时,江勒鹿也还没到只手遮天的地步,充其量不过他母亲麾下一个小喽啰,就已有不少人私下说,江勒鹿空有一身招摇撞骗的本领,能攀上长公主的高枝,全靠那张脸。

那谣传并非空穴来风,萧檀婴至今深以为然。

发愣的时间有些长,江乐鹿有些迷惑地伸出手,在他眼前的晃了晃。

萧檀婴慌乱收回眼睛:“师父你先等会儿,我去替你重新找件衣裳。”

这个江乐鹿倒是没法拒绝。

萧檀婴翻箱倒柜的空挡,他的目光缓缓落在营帐中央的碳火架。

等到萧檀婴拿好两件衣裳回来,正好看到他麻利地打包好半只烤鸭:“……”

江乐鹿:“你师弟喜欢。”

就这样连吃带拿地下了山。

山下的黑河宽约十来丈,两岸多篁竹,寒冬腊月里依旧翠色逼人。等到凛冽寒风将竹林吹低,只需抬眼就能望见破庙旁那株标志性的花树。

江乐鹿御风而飞,一个眨眼的工夫,便轻轻巧巧落在了六月雪的枝上。他略一凝神,掌心灵力便如烈焰暴涨,毫不怜惜地撞开缭乱花枝,向树根轰去。

气势汹汹,却在半途突然收了势。

灵力散作青烟,江乐鹿向树下看去,终是忍不住轻轻“咦”了一声。

只见漫天落英里,一个白衣素淡的修长身影正徐徐走来。等走得近了,便能看她翻飞袍袖下身姿清显,手中还执着一支似是随手捡来的竹杖。

不是庄啼还能是谁。

此刻四野无人,她面孔却不似平时全无表情。眼眸弯弯,透出若即若离的朦胧笑意,眼角之下一颗红色小痣,十四五岁的年纪,煞是烟视媚行。

就无意间的抬头一望都似是饱含无限情意,饶是江乐鹿早已免疫了那张脸,也险些给那一眼看得丢盔弃甲。

——“看”棵树而已,何至于这样含情脉脉?

江乐鹿下意识捻了捻腕上珠串,心知对方眼疾未愈,还是有种躲闪到别处的冲动。

下一秒,却见树下那人振袖而起,翩然惊鸿,姿态如同一只鹤。竹杖被他执在手中,挥出的每一道弧线都干脆利落,虽无剑光浮掠的惊艳绝伦,倒也潇洒得行云流水。

仿佛先前就已悉心练习过百遍,每一个动作都赏心悦目。

或许是没有奏乐伴舞的缘故,这场剑舞接近尾声也毫无征兆。

庄啼挽了个剑花后便端立良久,微微侧着的脸,鼻梁和下颌的弧度隽美而流畅。

江乐鹿以为这剑舞算是到此结束,正要下树,却见庄啼忽然再次抬手,粗陋竹剑架在颈侧。

——这剑舞竟是以刎颈的动作收尾。

庄啼垂下的眼睫重新扬起,月光般清冷的双眸也添了几分倦意。他转身似乎打算原路返回,竹枝尚未碰到地面,发上却陡然一轻。

以为是风吹走发带,他伸手欲压,却听一道悠然嗓音自头顶传来,带着看热闹般的笑意:

“这是在唱什么戏?”

庄啼微微一怔,似乎也不曾料到,那剑舞的全程都给对方看了去。

那声音传来的方位,应是在树上。他下意识仰头望去,视野仍是空茫一片。

他忽然意识到这场景的熟悉。像他幼时因寂寞养着的那只孤雏,每次叫起来,他便当它在唤他,而后急急忙忙答应。

只可惜最后那孤雏因他惨死。待他年长,路过集市摆满琳琅鸟笼的摊贩,便会下意识驻足。

不少人为讨他欢心,也会往他殿中送些珍奇禽鸟,其中不乏价值千金者,却总归比不上记忆中那抹鲜活灵动的影子。

或许真如旁人所说,青鸟乃神鸟降世,非人间所能强留,上天才会匆匆召它回去。

那种来自形骸深处的隐痛再度传来,庄啼下意识抚上心口,指尖缓缓收紧,面上却不见丝毫端倪。

“自然是山神妻的戏。”

他声音低柔似夏夜晚风,仿佛真怕惊扰某种底下沉睡的魂灵。

“我朝供神的庙宇仅此一座,世人皆言,曾有神君自此间飞升。那神君生前是位悍不畏死的战将,以身殉国后,其爱妻很快追随他而去,挥剑自刎,贞烈痴情为人称道。直至今日,京中每有盛事,都要从世家贵女中,选出品行高洁者,去扮那神君妻,舞剑以娱神。”

江乐鹿勾玩那鲛绡的手立马停了下来。

她说的那些,他其实有点印象。

这个时代,演戏讲究人神共乐。戏最初就是演给神看的,即专门为了一种灾难的消弭而谢神。

原主不喜鬼神,从前那些大大小小庙宇道观,都被拆的不成样子。偶尔有人偷摸修几座,也抵不住露头就秒。

那么个看起来不循礼法的人,却独独默许了神君妻的剑舞。

江乐鹿倒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值得被奉为佳话的地方。

丈夫殉国,妻子殉夫,光提倡后者是几个意思?

原主的这种迷惑行为,本国的百姓也不会往道德绑架上想。顶多在茶余饭后,点评一句江狗癖好殊异,喜好人|妻。

江乐鹿也没心思再去指摘原主的行经,只是仍有不解的地方。他抬眼盯住庄啼的眼睛。

“那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庄啼淡道:“大人难道忘了自己吞了那魇妖?”

没了它的附身,宁王的尸身,很快就会变成一具白骨。

那可不是能用金殿坍塌的由头掩饰过去的,但当夜值班之人就那么几个,太后为了保全自个儿和天家的名誉,定会提前打点好,不会让风声走漏出去。

“想来用不了几天,京中就会传来宁王病逝的消息。而新帝登基,不论是谁,酬神宴上,定是由我扮神君妻。”

庄啼往一个方向走了几步,却忽然停了下来,微微侧首,笑问:“到时候,大人要来看吗?”

江乐鹿很少见她这样矜持的微笑,一时间,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撞了一下。

他从树上一跃而下,三两步追上前。鬼使神差地,一只手试探着伸出,生怕惊扰地抽回,又再次满含期待地伸出。

直到牵上手的瞬间。

他小心翼翼观察着庄啼的情绪。庄啼自然也能感到他的青涩和忐忑,心中觉得有些可笑。但这种被视若珍宝的体验对他也算新奇,微挑了眉,也不说话,由他去了。

江乐鹿引着人回到庙中。

庄啼一路都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只当他不愿,便识趣地没提。

酬神宴虽比别的那些场合干净不少,但觥筹散乱之际,难免有人酒兴上头做些蠢事说些蠢话。若让这人瞧见听见,日后料理起来也会麻烦许多。

这样想着,他换了一句问:“难道我方才跳得不好吗?”

江乐鹿铺着草席的手忽地一顿,微笑着答道:“公主风华绝代。”

并非恭维,江乐鹿有种直觉,来日这一场剑舞定会让庄啼名震四野。

眼见着庄啼脸上隐隐浮现欣喜之色,江乐鹿心道她果然还是小孩心性。

“不过话说回来。”

毫无征兆地,他语调急转:“这剑舞既是为悼念逝者,想来应要求舞者神情端肃,至于你么……”

江乐鹿想到庄啼当时的神情,笑中带煞,骨冷魂清。

眼中没有一丝对亡夫的哀痛,却有种冰清玉洁的妖娆。

庄啼听出他的揶揄,唇角的笑意加深几分:“如何?”

江乐鹿想了想:“倒像是迫不及待想要改嫁。”

这话脱口而出的瞬间,视野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身体被一股大力推到草席上,江乐鹿恍然惊觉想要起身,身侧的手却同样被压住。

庄啼细长苍白的手指覆盖在江乐鹿的手背上,像是蛇爬过皮肤。

一寸寸的抚摸,缓慢而诱惑。

像无声的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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