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弯月孤悬。
安顿好所有伤员后,蒹葭才得以从医馆离开,回到客栈,坐下来喝上第一口茶。
“掌柜的,赶紧用些饭,别饿坏了。”梅跃和芳汀见人回来了,立马去后厨,将一直温在锅里的饭菜端了出来。
“好,你们吃了吗?没吃的话,坐下来一起呗。”蒹葭拿起筷子,招呼道。
“我们都吃了,您就别操心了,快些吃吧,啊。”她们摆了摆手,拉开板凳,也一起坐下陪着蒹葭。
“今天都吓坏了吧?”一边捡着些肉丝扔进嘴里,蒹葭一边问道。
“当时懵了还不感觉,但回到客栈之后,都不敢闭眼细想,不然准吓的手心直冒汗。”梅跃拍了拍胸脯,有种后知后觉的惊恐。
“可不是嘛,吓死个人了,以前哪见过这阵仗呀。”芳汀也心有余悸,“我现在都有些发愁,这以后该怎么整呀?还有两年的果干和肉干要收呢。”她耷拉下眉眼,叹了口气。
对此,蒹葭也没什么法子,毕竟手印已经按了,契约已经签了,总不能毁约,那生意还做不做了,只能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往后我们多请些人护送便是了。”
“可,我们的成本会急速上升的。”算账算的多了,梅跃的第一反应就是利润又薄了。
“但这也没办法,人命关天,该出的钱还是得出。”经此一役,蒹葭倒是看开了许多,有些钱能赚,但有些钱不能赚。
“那如果我们把白叠子的价格提高呢?”既然成本省不了,那就从售价入手。
蒹葭笑着摇了摇头,“梅姐姐,白叠子不是黄金,没办法无限提价。原本订的价格已经是偏高的了,如果再高,我想,百姓们会宁愿用回棉絮。”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梅跃泄气地弓下了腰身。
“嗯——”,蒹葭咀嚼着嘴里的食物,皱眉想了想,“我觉得还是得从收的果干和肉干入手。这么大的批量,任由它亏本,最后算进白叠子的成本里,那利索肯定会被压缩。但如果能想到办法,薄利多销,那蚊子腿积少成多,也能赚不少了。”
“掌柜的说得对。”芳汀非常认同蒹葭的看法,从一开始,她就没把干货当作成本看待。
“其实,在路上我也一直在想,如果散卖不好卖的话,或许我们可以装成小包卖?”
“嗯?什么意思?”梅跃没有理解芳汀话里的意思。
“怎么说呢,打个比方。如果论斤来卖,首先,我们从羊角县手里收上来平均就花了四十几文,还要考虑到损耗以及盈利,这样算下来,卖价必须要达到八九十一斤,我们才能小赚。那换个角度来想,如果你是顾客,你进到店里,看见一种你完全陌生的东西价格居然要到八九十一斤,你会有购买的欲望吗?”
梅跃想了想后,实诚地摇了摇头,“我不会。”
“你看。”芳汀摊开了双手,“但我们转变一下思路,化整为零,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假设,蒲陶干九十文一斤,一斤有十六两,可以分成六小包,一包二两左右,售价十二文一份,然后着重宣传是来自凉城的新鲜吃食,这个时候,你再来看,会想买来试试吗?”
“咦?”梅跃惊讶地发现,换了第二种方式,她还真有可能会买来试试。
毕竟,十二文钱的果脯真心不算贵。甜甜嘴的东西,只要含糖,价钱都便宜不了,这也是为什么在农村,红糖水是最高规格的待客之道。
如果花个十二文,就能尝上一尝,那确实大有市场。
人们有个思维的惯性误区,那就是会对大数字敏感,但对小数字,就会觉得没什么,一点小钱而已,花就花了,没那么多考虑,也没那么多犹疑。
但实际上,如果深究一下就会发现,十二文钱一包的果脯,换算成一斤下来,价格一点也不便宜。
“而且,一开始推广的时候,还可以弄个促销活动。”芳汀手舞足蹈地继续说道:“例如说全场买满多少送果干或者肉干。免费尝过味道之后,肯定会有人觉着好。那他们下次再来店里,看到有得卖了,就会买上几包。久而久之,买方市场不就培育起来了。”
“再说,这种分成小包的形式,也方便小贩拿货和定价。我们可以靠着这些小贩和走商,打开农村的市场以及其他县城的市场,更好地分销果干和肉干。”
“嘶——”,蒹葭摩挲着下巴,越琢磨越觉得好。
“这个想法不错,我们就这么干吧!”
有了对策,梅跃和芳汀两人摩拳擦掌。
商队在云银镇短暂地休整了几天,待伤员的伤势好转过后,蒹葭便带着队伍继续前行。
好在,回去的后半程都风平浪静,平安无虞。
经过长时间的跋涉,商队终于回到了熟悉的青城,这时,日子已过了立秋。
街两旁的绿早已变了黄,若是一阵风吹来,叶子便撑不住,在空中打了几个转,最后落到地上,行人踏上去,沙沙作响。
“壮和兄弟,辛苦你们了,这是剩下的钱,来,收好。”
“多谢李掌柜,那我们兄弟就此告辞。”壮和数了数铜板,确认无误后,抱拳一拜,便打算离开。
“哎,等等,你们就这样空手回去呀?”蒹葭连忙将人叫住。
“额,那不然?”壮和挠了挠脑袋,搞不懂蒹葭的意思。
“我是说,反正你们都是要走的,还不如拉点这边的特产,回去一卖,也不亏你们这一趟。”瞧着壮和那副憨样,蒹葭笑着摇了摇头。看在他出手救了王六的份上,提点了两句。
“还是李掌柜想的周到。”壮和一拍脑袋。他之前没有接触过生意,连拉镖的活都是沈确给介绍的,所以脑子里根本就没这根弦,被蒹葭这么一点拨,他才觉得茅塞顿开。
“李掌柜,咱不占人便宜,下次你如果有需要护镖的,尽管找我壮和,不收你一分钱。”
“客气了,不过礼尚往来罢了。”蒹葭摆了摆手,不欲欠人情。
壮和见状,没有多言,而是默默将这份情记在了心里。
又过了几日,阳光穿透薄雾,照在大地上时,空气中已带了几分凉意。
春花走在街上,一阵风吹来,她不禁裹紧了衣服。
“哟,春花,提这个篮子去哪儿呢?”路过的邻居问了一嘴。
“去杂货铺补货呢。”
自从春花买过一次孟钰玲商铺的东西后,就成为了常客,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成了死忠粉,不仅要自己去,还喜欢带着周围的邻里去,久而久之,把一条街的人都发展成了常客。
这不,邻里一听“杂货铺”三个字,就知道指的是哪家店了。
“那你赶紧去吧,不耽误你了,他家的好东西迟一些去都买不到。”
“对呀,不跟你说了,回来再聊。”春花挥了挥手,步伐加快。
拐过街巷,她如常地踏进店里,却意外地发现,今天好像有什么不同。
“哎,柱子,干啥呀这是?”春花随手拉过相熟的店小二,打听道。
“哟,春花婶,您来啦?真是赶了巧了。我们掌柜的刚进了些新鲜货回来,今天搞促销呢,全场买满一百文就送两份干货,有蒲陶干、甜瓜干和羊肉干,三者任选其二。”店小二热情地介绍道。
“这羊肉晒成干不新奇,倒是蒲陶和甜瓜有点意思,没听说过。”
“是吧,不然怎么说是新鲜货呢,听说是凉城那边的特产,吃起来,甜的跟蜜似的唷。”像是回味起那味道,柱子舔了舔嘴唇。
“有这么好吃吗?可别诓你婶我啊。”春花一脸怀疑。
“哎哟,我的春花婶,我哪敢诓你呀,那边就有试吃的,您不信,大可过去尝尝。”
“尝就尝,看看是不是真像你说的这么好吃。”春花提着篮子,往人群里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