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芸初追逐几步,丢失了神秘人的踪迹,回过头来,却发现一个人影,玄衣黑甲,形色匆匆。她猫步近前,袖里剑握在手中,剑尖未抵上背心,便被发现,那人腾身微挪,手指夹住利剑,面浮怒色,待看清来人,先是惊讶,后惊怒交加,“芸初姑娘?……这是为何?”
“大哥?!”芸初上下打量一眼,“你是真的大哥吗?”
武安气笑了,“难道我是假的?”
芸初喃喃,“刚才真有人假冒你……”
芸初收回利刃,将方才之事一五一十交代了,“大哥,我划伤了那人的手,他的左手手背,有条一寸来长的伤口!……我涂了苦羽扇豆中提纯的药物,即使他容貌变了,短时间体内药性也散不了。须赶紧命人搜寻才是!”
“玉佩?”武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在下是有块随身玉佩不错,不过这等隐秘之事,姑娘你如何知晓?”
关键时候犯迷糊!芸初急得跺脚!匆忙间,她把林子里遇见武安,以及武安交代悉数说了,下意识隐去武安针对赑屃的怀疑。
参商峰?
武安心生警觉。
芸初急道:“武安大哥,你这是怎么了?像是全忘了?”
片刻后,武安方展露温和,缓缓笑说:“今日之事,委实匪夷所思,无论真假,姑娘,你所言之药物,对付凡人尚可,而龙族、妖魔、神仙,最长半个时辰的功夫便能轻易解了。惟有致死之毒,如百年以上的金色箭毒蛙,才能牵制他们。在半个时辰之内,仅凭一人之言,大搜龙宫,那是不可能的。”
“那怎么办,总须想个办法才是。要不,要不,问问大殿下的意思?”
“近日,殿下忙得分不开身。芸初姑娘,感谢你前来报信,请姑娘先不要告诉他人,没准是我着了道,又或许……或许他人作了场戏,欺骗你的。”
“说来说去,大哥,你就是不信我!他潜藏在东海龙宫,堂而皇之幻化成你的模样,抢走信件,简直狼子野心!这事可大可小啊!”
武安无奈叹息,不分辨,不多言,“姑娘,此事……”此事,不是你能管、该管的。
“万一……背后有更大的阴谋怎么办?”芸初来回踱步,“到时你也会被牵累的!”
武安一愣,而后笑了,不宁、烦乱稍去,胸膛间暖意融融。她压根不像那样的人!……不会是她。他心念道。
轻扬唇角,武安面露温和,“姑娘不必忧心,龙宫之内,就算他满身胆魄,一肚巧思,也需掂量行事。”
“既已遇见姑娘……”他伸手入怀,递出红色喜帖,“十五日后殿下婚宴,届时敬候光临,万望勿辞!”
武安一脸恳切,面带笑容,芸初放眼看去,其手中喜帖铺张艳丽,万年红纸洒了碎金。
喜帖展开,上书:
“送呈芸初姑娘亲启:
赞关雎和鸣,雅慕琴瑟谐声。今得于飞之友,携成百年之好。有怀于佳日,愿同此昌期!
恭请姑娘莅临敖昱、敖霜婚礼,庚辰年陆月廿玖,东海龙宫。
敖昱、敖霜携手敬邀。”
“敖、敖昱是?”芸初心底隐隐已有猜测,眼中却满布茫然。
“大殿下已正式受封太子,以敖为姓,以昱为名。”武安一扫不快,笑颜尽露。
龙族承袭古制,有别上古人族赐姓命名,封邦建国,龙族疆域少寡,长寿而族众不兴,向来等级森严,讲究集权治下,君王、储君方可授予姓氏,赐以正名。李艮、武安者皆为外族投效,姓氏不可毁摘。如玳瑁等功臣,如生于凡界,许会冠以官姓;如睚眦、螭吻者,或冠以父姓。偏他们生于四海龙族,穷其一生,也无个来处。
武安为囚牛高兴,他受封太子,即东海储君、下任龙族之主。他高兴,非为一荣俱荣之故。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囚牛不计他身世来历,予以重用,足够他感激涕零一辈子。
芸初未能感同身受。
梦里,孟夏清和,紫藤盛开,梨花吹雪,乱晃的煦日光影中,有位肖似囚牛的男子负手而立,飒飒白衣融彻。惠畅和风席卷衣袂,如同吹拂一株岸边的杨柳,林中的云杉。“姓、氏、名、字,俱为世间美好之物。”他浅笑淡然,似不经意慨叹,“常人,都会渴望拥有的。”
芸初白了张脸,痴痴望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