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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暖炉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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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月十五宫中都会举办家宴,初冬的家宴景和帝口谕宴请镇北侯一家子,临行前幼女呕吐不止,夫人牵挂孩子,不得已留在府中照料她。宫宴开席,歌舞升平,美酒方过三巡,景和帝靠在龙椅上咳嗽,德公公奉上锦帕,悄声劝阻,“陛下,您的身子还未好利索,实在不宜饮酒啊,御膳房熬了大补参汤,奴才扶您回勤政殿吧。”

景和帝拂开德公公的手,笑喘道:“朕今日实在高兴,难得二郎在上京。”

皇帝口中的二郎是鲁国公府的小世子,鲁国公自先帝驾崩后,便告老还乡请愿回到祖籍,举家迁往宛州,离京时两位世子年幼,皇帝疼爱赐予他们一双麒麟冠。费砚仲醉意朦胧,摇摇晃晃举着酒杯走到皇帝跟前,“皇帝伯伯,二郎敬您一杯。”语毕,仰头饮尽杯中汾酒。

德公公喊道:“哎哟,小世子醉了,快来人扶小世子去暖阁歇息。”

世子的贴身小厮兴贵扶稳主子,踉踉跄跄地带他离席。

景和帝剧烈咳嗽,锦帕上渗着赭色的鲜血,郇常陵提议护送皇兄回勤政殿,皇帝知道自己醉意上头,不再相拒。

李暨主动提议随同郇常陵共同护送皇帝,李复倓回头看向自己的长子,他这个儿子是十三个孩子中最像他的,不仅样貌像,性子也相似。可惜自梁氏薨逝后,儿子不再亲近自己,这么多年对这孩子疏于照顾,皇帝心里到底是愧疚他,“暨儿,到父皇这儿来。”

李暨恍惚回到十岁前,那时父亲母亲感情极好,一家人其乐融融,后来皇爷爷驾崩,父亲却成了皇帝,一切都变了。父皇后宫中美女如云,鲜少来万福殿陪伴他们母子二人,母后变得郁郁寡欢,人渐渐憔悴。

景和三年,母亲病逝塌上,惨死的模样在他的脑海中久久不能消散,她躺在榻上大口大口往外吐着鲜血,干枯如柴的指尖还握着那支珠钗。弥留之际,梁旭跪在长姐病榻前,央求别弃他们而去。李暨年幼,梁贝锦不忍心他独自生活在皇宫,只得托付这世上唯一可信任的弟弟,“阿旭,暨儿年幼,我要是死了,他该如何在波谲云诡的宫中生存,你替长姐护住他,好不好?”交代几句便撒手人寰。出殡当日,丧仪队伍声势浩大,举国百姓沿街哭丧,灵柩葬在京郊皇陵。

李暨握住父皇的手,这双大手同儿时教他骑射时那般有力,“刘邈熬制的丹药,父皇日日在用吗?”

景和帝岔开话题,“暨儿也到了成亲的年纪,可有喜欢的女子?”

太子挑眉轻笑,“父皇莫要打趣儿臣。”

景和帝道出目的,“司空尚书的女儿司空曌年与你年纪相当,你作何感想啊。”他妄图牺牲司空曌,拉拢自己的亲生儿子,

“儿臣但凭父皇做主。”李暨早与父皇生了嫌隙,又怎会轻易听从他的话。

兴贵搀扶着主子,“世子,这边这边。”

费砚仲面颊酡红,已然醉意上头,他推开兴贵,“我才没醉呢,兴贵你别扶着我……”他自己摇摇晃晃在宫中乱晃。

阿昱喝醉了,姑父命霍娴去找郇常陵,没有侍婢指引,她不小心在宫里迷了路。

长廊之上,费砚仲拦下她,醉鬼口齿不清,“你长得真好看,你叫什么名字啊?”以霍娴的武功能轻易将人放倒,可她不识他的身份,不敢出手伤他,老实回答——“霍娴。”

费砚仲低头憨笑,“霍娴,你长得真好看,等本小爷回宛州向父亲、母亲禀明心意,便八抬大轿娶你进门当夫人,好不好?”

她骇的连连后退,兴贵上前拉住主子,朝她赔罪道:“姑娘真是对不住,我家世子在家宴上喝醉了,并无冒犯之意,小的代主子向您赔罪。”

兴贵费劲拖着主子,边赔罪边带人离开。

隔天,费砚仲在暖阁醒来,顿感头疼欲裂,宿醉滋味真是不好受,“嘶~”兴贵端来酸枣葛花解酒汤,“爷,您醒了,喝碗解酒汤吧。”

他就着兴贵的手饮尽碗中的解酒汤,“喝酒真是误事,伺候我洗漱出宫吧。”

宿醉醒来不宜驾马,李暨贴心为费砚仲安排安车送他回宛州。

鲁国公府幼子与镇北侯义女的长廊私会的消息不知从何地传出,闹得整个京城沸沸扬扬;上至王侯将相、下至黎明百姓,人人皆知,此段姻缘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人人笑话镇北侯义女不知天高地厚,勾引鲁国公府的小世子,甚至有人过分猜测霍娴来历不明,是下贱的私生女。风言风语使得侯府人人自危,反观霍娴一如既往品茗赏花;曹湘得知此事后大发雷霆,将夫君和霍昱狠狠训斥了一顿,她自幼带在身边的孩子品行端正,定是他们没护住孩子让旁人折辱她。

暖炉会的日子定在立春当天,满月楼如今是上京炙手可热的好去处,刘陶就将暖炉会安排在此地,京中的达官贵人、纨绔子弟受邀出席。

曹湘本不愿她去,可是霍娴不想姑父为难,允下邀约。霍晏得了阿娘的命令,时时刻刻护在娴姊姊身边。

京中贵女公子皆识得他们,颜必谦轻蔑瞅人一眼,哂笑道:“这不是霍小娘子吗?”

霍娴佯装没听见,自顾自搂着妹妹离开,偏偏他作死,吩咐自己的小厮拦住她的去路,她顿感恶心,为什么人人都要来招惹她?

颜必谦站起身,缓步走向霍娴,上下仔细打量她一番,“费小世子看上你没?”

霍娴心一横,质问道:“颜公子是亲眼看见我勾引世子爷吗?”

“你有没有,自己心里清楚咯~云州乡野来的丫头,不、知、廉、耻。”颜必谦退开身子,像是碰到污秽之物,清嗓朝她脚边吐一口唾沫。“啪!”霍娴眼眶涨红,身体难以抑制的颤抖,她狠狠甩了颜必谦一巴掌。

人群中有人低声惊呼,颜必谦面颊偏向一侧,火辣辣地疼,鲜红的掌印历历可见,他反应过来掐住霍娴的脖颈,“你这个贱人,信不信我弄死你!”

霍晏拳打他的脚,小小的身躯挡在二人中间,“不准伤害娴姊姊!”

“真是好热闹啊。”是平阴长公主李懿姝。

众人异口同声行礼问安,“参见平阴长公主。”

李懿姝瞥了人群中的三人,“竟敢搅乱盛会,本宫定要处置了你。”她以惩戒为由,吩咐侍卫带走霍娴、霍晏两姊妹,待行至安全的地方,侍卫松开她们。

霍娴明白长公主在为她解围,感激叩拜,“民女霍娴叩谢长公主救命之恩,今日无以为报,来日定肝脑涂地。”

“你怎么知道本宫是救你,而不是杀你?”李懿姝回头看她。

霍娴浅笑道:“因为长公主与民女同为女子!民女自知身份低微,从不敢肖像高攀京中哪位权贵公子,但我没做的旁人也不能栽赃、欺辱。”

李懿姝眸中流露出欣赏之意,她大方邀约她们在自己的雅间小坐,霍氏两姊妹双双拒绝,她也不再勉强。霍娴带妹妹找一处清净地方坐下,两人靠着彼此,默不作声。

“娴姊姊,你手疼不疼?”

“阿晏,你怕不怕?”

两人同时问出话。

霍娴委屈抹泪,“对不起,是娴姊姊冲动了,差点连累了阿晏。”事出有因实在来不及思忖,她现在想起来觉得后怕,若是没有长公主,他们定要闯下不小的祸。

霍晏摸摸娴姊姊的头发,“娴姊姊不哭,那个人是坏人,阿晏还后悔没有带红缨枪来呢,把他扎一身的窟窿眼呢!”

见娴姊姊破涕而笑,她跟着笑起来,“娴姊姊是世上最好的小娘子,任何人都不能欺负你。”

费砚仲追上来看到两姊妹抱在一块儿又哭又笑。他出身就是鲁国公府的小世子,何等尊贵,不管是什么场合必定是座上宾。今日暖炉会随太子同来的,一踏进雅间,满场的纨绔子弟皆调侃他艳福不浅,一时间让他摸不着头脑,随意打着马虎眼糊弄过去。

雅间外传来大大小小吵闹的声音,众人出雅间凑热闹,他站在阁楼栏杆前,瞬间认出霍娴。大家将她与一个小姑娘团团围住,颜必谦口不择言羞辱她,起先她佯装自己没听见作势离开,可颜必谦故意恶心人。

众人不会想到霍娴会动怒打人,不仅他们惊了,费砚仲也呆了。

同凑热闹的公子哥开口打趣小世子,“武将世家的小娘子真是烈性子啊,世子好福气哈哈哈哈哈。”

费砚仲脸色阴沉,呵斥道:“闭嘴。”

平阴长公主出手救下霍娴和那个小姑娘,众人觉得无趣正欲散去,费砚仲飞身下楼,揪住颜必谦的后襟,“别走啊~”

颜公子回头想看清是谁这么放肆,敢在气头上招惹他,迎面而来却是重重拳影,他被打得鼻青脸肿、口吐鲜血。费砚仲取下腰间的钱袋子,丢在他的的脚边,“不小心伤了你,这钱就当赔罪了,明日我会请御医登门瞧伤的。”清嗓朝他脚边吐一口唾沫。

“诸位!镇北侯府的义女霍娴是我费砚仲未过门的娘子,往后她就是我鲁国公府的世子妃——谁若是不长眼欺负了她,鲁国公府定会千百倍还回去!本世子远不在京,还望诸位多多照拂我的娘子。”费砚仲口无遮拦警告在场权贵,众人噤若寒蝉,唯有躺在地上的人疼地呻吟。

霍娴静静看着气喘吁吁的费砚仲,“民女见过小世子,不知您有何事吩咐?”

“对不起我来迟了,我那日醉酒冒犯了你,我向你道歉。”他扶着她,不准她向自己行礼,只见人摇摇头,唇角扯出一抹苦笑。费砚仲随性洒脱惯了,他不喜欢假意的笑容,他想她对妹妹那样朝他笑,“霍晏,你愿意信我吗?”

霍娴不解道:“什么?”

费砚仲拽过她的手,掏出一块鸳鸯游水玉佩放到她的手心,“这是我母亲给我的玉佩,今日我交给你,连着我的一颗心也交给你——霍娴,不管你愿不愿意,我一定让你心甘情愿嫁给我!”温热的玉佩,霍娴虚虚握在手心,她连眼前人的名字、家世都不清楚,他也什么都不了解她,却荒唐许下承诺,

她作势要还给他,“小侯爷,您不必如此的。”

费砚仲弯腰颊凑近她,“收下吧,这玉温润很衬你的,我要看你要日日佩在腰间,听见没?”见人点头后,费砚仲才咧开嘴角笑,“我叫费砚仲,家中排行老二,上头有一个兄长费奕伯,若是有人为难你,你就告诉大哥,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说罢,小心取下霍娴鬓间的珠钗,“这个就当你送我的定情信物,等我回宛州向父亲、母亲禀明心意,便八抬大轿娶你进门当夫人,好不好?”

好不好?

霍娴,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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