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屠户早就急疯了。
两人一夜没回来,以前许容进山打猎,从来都是当天去当天回,从没有过彻夜不归的情况。
许屠户当天晚上就在前山里找了好几遍,自己找了几圈没找到,又发动村里族里的人找,大晚上的还想进深山,硬是被村里人拉住了。他担心的一晚上没合眼,天还没破晓就迫不及待去村里喊人进山。
“榕哥儿——”
“沈暄——!”
两个人走到一半时,正巧碰上。许屠户找了一帮村里的壮丁,一大堆人满山里喊两人的名字。
许榕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知道是许屠户找来了,连忙大声回应,往人声处寻去。
看到人平安回来了,大伙都欣喜过望,围住他们七嘴八舌地讲话。
“哎!容哥儿!你们跑哪去了?知不知道你爹差点急死了!”
“哎呦!小沈这是怎么了?咋让你背着?”
许屠户眼尖的看到许榕身上的血迹,大惊失色地扑过来,将沈暄往外一推,去翻看许榕的伤口:“崽儿你受伤了?!伤哪了??严不严重?!”
“没事的爹,都是皮肉伤,不严重,已经快好了!”
沈暄默默退到一边。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许屠户原本虎目一瞪就想骂人,但看到狼狈不堪的两个人,只得强忍了怒火,先把人带回去再说。
“先回家去!”
“等等,爹,阿暄脚崴了,走不了路,得把他背回去。”
许屠户不满沈暄不仅没保护到许榕,还反要受伤的许榕背他下山,嘀咕了句:“百无一用是书生!”
说虽说,也不能真让沈暄跳着下山,许屠户过去将沈暄背起来:“快下山吧!”
沈暄低声说了句:“麻烦爹了……”
许屠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到家也顾不得发火了,忙不迭跑去找郎中。
等郎中给他俩看完伤开好药离开后,一家子才有空坐下来好好说话。
沈暄讲了昨天遇险的事,许屠户听的脸色发白,后怕不已,连连对许榕道:“以后不许去山里打猎了!这次是运气好,福大命大!可不见得次次运气都好……”
许容左耳进右耳出,还惦记着自己的猎物,跟他爹商量:“爹,我打的猎物不知道还在不在,还有那黑瞎子。我想去看看,若是还早,就带回来,能卖不少钱呢!”
若是以前,许容可能不太在乎,丢就丢了,又麻烦又危险。但现在不一样,读书是个费钱的事,现在尚好,以后若是沈暄考秀才举人,花钱的地方多了去,能多攒点钱就多攒点。
许屠户这会儿也觉得可惜,熊一身都是宝,熊皮熊胆熊掌可都是十分值钱的东西,便是那熊肉,也能卖不少钱呢!
他做屠户行当的,胆子本就比寻常人大得多。想了想,也不再犹豫,道:“我多喊几个本家的叔伯兄弟,上山去找找!你们俩就别去了,好好养伤。”
许容道:“爹,我不去,你们哪里能找到?还是我跟去吧,我伤的是肩膀又不是腿脚。”
许屠户拗不过他,只得应了。
于是又喊了几个本家兄弟和愿意跑一趟的村里人,七八个人又呼啦啦进山了。
许容本做好了白跑一趟的打算,毕竟深山里野兽多,一晚过去,大概早被吃干净了。
没想到等到了地方,就看到黑熊和猎物竟然都还在,现场打斗的痕迹也清晰可见,并未有其他人或动物来过。
看样子这黑熊应该占据了这块地盘,附近的猛兽估计都被它赶走了,所以这些东西都还在。
许容不由苦笑,他们这运气,又好又坏的。
跟来的人看到现场的黑熊尸体和打斗的痕迹,都惊呆了。
许家一个堂伯拍着大腿,目瞪口呆道:“容哥儿,这、这真是你打死的?!”
许容点头又摇头:“也不算打死,箭射中了它眼睛又扎穿它的脑袋,他血流的太多,活不了的。”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看向许容的眼神都隐隐带着敬畏。
这熊可足有成人高、三四百斤啊!
此地不宜久留,大家一边惊叹一边手脚麻利地将熊和其他猎物搬下山。
经此一战,许容越发“威名远播”。
十里八乡都传遍了,清水村那个许屠户生的小哥儿,生的青面獠牙状若夜叉,一拳能打死一头熊!
打死的熊要十几个壮汉才能抬得动!
抬下山的时候整个村的人都看见了!
许容:“……”
算了。
随便吧,反正他已经嫁人了,不在乎名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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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的野味要尽快处理,尤其是皮毛之类的,硝制起来很是麻烦。熊浑身是宝,十分难得,一旦处理不好就是暴殄天物。
许榕从老屠户那里学过硝制皮毛的手艺,以往打到的猎物也是自己硝好皮拿出去卖。他手艺极好,硝出来的皮柔软结实,皮毛顺滑好看,因此十分卖的上价格。
许榕也顾不上身上的伤了,堆在院里的那是黑熊的尸体吗?那明明是一堆银子!
把猎物带回来他就忙着处理黑熊,虽然他经验丰富,但毕竟以前都是普通猎物,还从没处理过黑熊这样的珍兽,因此每一步都十分小心谨慎。
他先将熊皮仔细地剥下来,这熊是被箭射入眼睛然后被许榕活活打死的,因此熊皮十分完整,上头没有什么刀痕破洞之类。像熊这样的猛兽,这样完整的好皮是十分罕见的,许榕下手越发的小心。
他这样的熟手,也足足花费了大半日功夫才将皮剥下来。剥完后总算松了口气,将生皮浸泡在清水中,清洗干净,再用骨刀仔细刮去熊皮里的碎肉。这期间许屠户和沈暄倒是能帮上忙了,三人蹲在院里干活,饭都顾不上吃。
许榕从家里翻出来个大桶,兑了一大桶草木灰水,将处理好的熊皮浸泡其中。熊皮要泡上几日才能继续处理,肉可经不住这么放,一家人便商量早日卖掉。
次日,许榕和沈暄便拉着一车的熊肉和其他野味进城了。
本来因着他俩伤的伤,瘸的瘸,许屠户想自己去卖。但沈暄说熊珍贵,自己有门路可以卖上好价,自告奋勇要去,许屠户一听也心动了,这熊是许榕冒着生命危险得来的,自然不能浪费了,便同意他俩去了。
路上许榕好奇问他:“阿暄,你有什么门路?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沈暄手忙脚乱地赶车,他第一次驾自家的驴车,十分生疏,好不容易在许榕的帮助下上了手,此时正紧张地盯着眼前的驴。听到许榕问话,忙里抽空回他:“我忽悠爹的,我是怕他不识字被人骗,又不好直说伤他面子。”
许榕:“……你可别叫他知道了。”
他看着握着缰绳的沈暄装出一副云淡风轻但身体紧绷的样子就想笑。本来出门的时候许榕要自己赶车,但沈暄说他肩膀的伤还没好,非要自己赶车,光教他就耽误了许久功夫,不然这会儿已经进城了。
“不过……哥哥你别担心,山人自有妙计。”
进了城,他们直奔县城最大的酒楼云来楼。
将驴车停在后门,留下许榕看着东西,沈暄径直进了酒楼。
“这位客官,您里边请!”
“小二哥,我找你们掌柜的。”
店小二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沈暄相貌出众仪态不凡,即使穿着普通,他也没敢小瞧,笑道:“您稍等!”
少倾,酒楼的掌柜过来了,他看了看眼前的少年,疑惑道:“你找我?”
“我有一样好东西要卖于贵酒楼。”
掌柜一听,心里便了然,大概又是村野乡民见识短,以为猎到了什么好东西巴巴地来卖钱。不过他虽然不当一回事,但眼前少年看着实在不像那些泥腿子,面上还是没露出什么来,只是问道:“不知是什么好东西?”
“请掌柜跟我来。”沈暄率先向门外走去。
车旁靠着的许榕见沈暄带着人来了,忙站直了身子,这应该就是他们的大主顾了。
掌柜到了车前,看到车上的东西,也有了些兴趣:“这鹿看着不错,竟还是活的。”他以为沈暄说的好东西就是这头活鹿了,鹿肉虽好,却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心里暗笑自己活了半辈子竟被一个少年人唬住了。
他随手一指身后的小二:“你去叫厨房的人出来跟他们谈。”说罢便要走。
许榕有点急了,他刚要说话,斜喇里一只手伸出,挡住了掌柜。
沈暄笑道:“掌柜别急着走,这鹿自然不算什么好东西。我说的好东西……”他手一指包的严实的一堆东西,“自然是这个。”
掌柜看了看,没看出什么名堂,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熊肉,不知算不算好东西?”
“熊肉?!”
哪怕是县城最大的酒楼,熊这种猛兽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掌柜当即两眼发光,问道:“当真?你们从何得来的熊肉?”
“自然是打来的。”
掌柜摸了摸胡子,心里盘算了一下,小眼睛里闪着精光,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八十文,如何?”
许榕一听眼睛都瞪大了,八十文!一斤猪肉才二十文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