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女顾羽腹泻不止，手下来报的时候，杜双正在读祝小秋回程的信，本就俊美的容貌扬着欣喜的神情显得更加耀眼夺目。

听了这话，她眼睛又是一亮。

“有效果了？很好，派人看着她，把她的状况及时记录下来。”

即使杜双现在很想去观看顾羽脸色和情况，但是她还是没有闻臭气的习惯，等她挺过这第一阶段再过去吧。翘着二郎腿继续看信的杜双，慢悠悠把旁边各种角度偷看的宁绮打发了。

“去把这副药煎了派人送过去给毒女灌下。”

煎药？丰祉看着杜双将自己心爱的人当成下人吩咐，脸色一黑，拽着宁绮就往外走。

杜双看着莫名其妙发火的丰祉，有点摸不到头脑。

他俩去哪，也不用她来担心。

就是没有宁绮这个做事干净利落的在身边，做事情没有那么快，不太方便。

杜双揉了揉因为长时间弓着而隐隐酸痛的腰，靠在椅背上深深的叹了口气。小球如果在的话…

晚风吹的喧嚣，屋外草木稀稀落落的声音，给夜添了几分寂寞和冷清。杜双怔怔望着祝小秋陆陆续续寄过来的堆成一沓的信，纤长的睫毛轻微颤动。

世俗所说的爱，或许就是这样吧。

没有遇到这个人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种感情参与自己的生活。

杜双伸出手摸了摸那信封，像是平常抚摸祝小秋的头发一样，然后宽衣躺到床上。

说起来，还要感谢宁绮，不然她没有机会去那个镇子，也不会捡到这个小结巴了。

小结巴…

杜双的眼神柔和了起来，嘴角禁不住噙了一抹微笑。

现在的祝小秋已经是个小将军了，可她还是觉得，那个小小的，瘦成竹竿的，眨着眼睛，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忍不住好奇偷偷瞟她的小傻子，最可爱了。

不过，那时候她也没想到，被戴上叛国罪名的祝家，竟然能在左相眼皮底下把这个小孩送出去，必定花了不少心思。

说实话她并不知道让祝小秋参军的想法对不对。毕竟，两个人太像了，祝小秋，和他爹，当时历代以来第一个外姓王爷，祝荻。小时候，还只是那双狭长的眼睛，越长大五官就越和祝王爷一样。

若说杜双有没有钦佩之人，这祝王爷，应该算是一个。文韬武略，一表人才，待人宽厚，平易亲民。

据说是小时候只是个心地善良的小书呆子，生于医馆，小猫小狗受伤了，都会抱回家疗伤。有缘救了一个受伤的绝世高人，高人为了报答他，便将一身武功都传给他才离去。而后来他靠着这身功夫，和浅薄的一点医术，救了被兄弟陷害的当时还不是皇上的“仁王”。仁王将他收为幕下，兄弟相称。

当然皇室的感情，没有几个是真的。仁王坐上皇位又给了他无上的权力，以仁为名，却是模仿着祝荻的一举一动。祝荻其实，才是真正仁义的正直之人，每年都会散财给贫苦的百姓，还经常四下微服私访，即使将百姓的现况呈递给仁王。好名声，却是仁王的。

杜双便是在他寻访的时候，见过他一次，他正在为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修理屋顶，蓝色袍子寄在腰间，赤着臂膀，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杜双还不知道这就是那个荻王爷，只知道这个人，像太阳一样温暖。

而那时荻王在百姓心里的形象，却是魔鬼。战场上以一敌百的身姿，被侥幸活下来的士兵渲染夸大，大陆上的人都知道，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后来杜双和这个王爷打交道，都是被请去处理那深谙在身体的内伤。祝荻年轻时在战场上取得的赫赫战功，和那杀人如麻的模样，都令人闻风丧胆。留下一身治不好的病，也很正常。

再加上，在荻王爷面前处处隐忍的左相，暗中使坏下的不知道多少样的慢性毒药，杜双第一次见到病榻上面色青紫的人，都为他顽强的生命力震惊了。

那时候，她，只知道荻王妃带着九岁出头的小世子出门为荻王爷找药材，尚未见过小时候的祝小秋。而她刚花了大半年把这个将死之人身体调理出起色，左相那边就用阴谋把荻王爷套死了。

荻王妃连夜带着人回来，一身高超的武功却挡不住那么多士兵和仁王的嫉妒之心，荻王府，满门抄斩。

杜双还记得，那时候荻王爷连个墓地都没有，只有几个忠实的家仆，在她的帮助下偷偷把荻王爷和王妃的尸首换回，带走了。那时候她还奇怪，怎么不换小世子的。

后来见了祝小秋才发现，他根本没有以前的记忆。

也许是那时被追杀受了伤失去记忆。

也许是吃了什么药。

她突然想到，那时有人到她门前求失忆的药，但她向来只医病不开这种药方，就拒绝了。现在想来，或许，是为了小世子求的。

她现在还不确定，要不要让祝小秋记起来这段过往，不过，她觉得，等这次战争过去，小球，应该已经足够坚强，去接受这个事实吧。

荻王妃，虽然你不愿你的孩子活在仇恨之中，可是，一个人，总有知道自己身世的权利。并且那种药，副作用很强，也并不是百分之百能把记忆压住一辈子的，祝小秋每次噩梦都哭到发抖，或许他心里，已经多少有些感觉了。

————

没有月的夜，星辰璀璨，却不够明亮。

祝小秋在床上紧皱着眉头，额角冒着大滴冷汗。

漫天火光，人声嘈杂。

满地都是死尸，和鲜红温热的血液。

是谁抱着我？

是谁，拼命的推我？

是谁让我不要回头的跑？为什么要跑到树林里？

为什么要跑？为什么？

身体，控制不住，发抖，战栗。

我要去哪？我要跑到哪里？

好黑，这里，好黑，我在哪…

“将军，将军…”睡在地上的小男孩小心的扯了扯祝小秋的手，他可害怕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了，可是现在这个人呼吸急促全身冒冷汗的样子更可怕。

祝小秋没有醒，依然紧攥着拳头，痛苦的喘息。小男孩很焦急，他咬了咬牙，压住心里的恐惧，用力晃了晃祝小秋的身子。

“将军！”

呼…呼…

祝小秋猛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把小男孩吓得摔到地上，立刻缩成一个球，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又是，这个梦…

他伸手，握住脖子上杜双送给他的坠子，紧紧的，放在胸口，努力平息着呼吸。

每次他做噩梦，大人都会温柔的抱着他，拍着他的背哄他，现在，现在…

“将军…你没事吗？”

小男孩叫醒祝小秋的动静，成功把一屋子小孩子都吵醒了，胆大的凑了过去，小声问了一句，祝小秋这才发现，他把他们吓到了。

“没事，你们睡吧，我就是做了个梦。”

祝小秋尽量让声音没有那么冷酷，他拿起床尾的外衣，穿上鞋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