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了。”祝小秋低低张口说了一句，垂着眉眼。他声音太小了旁边的小兵没听到，挠着脑袋，却不敢问。

大郯后援陆陆续续到了，等这最后一座城收回，军队驻扎在边疆，他就能启程回去了。

小兵还在那儿纠结要不要张口，他怕祝小秋揍他，更怕错过什么重要的命令。突然祝小秋仰头扬了扬嘴角，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冰雪融化，雪莲绽放，虽然仅仅只有很短的时间，但是这个笑容却让小兵恍惚了很久。他怔在那儿，直到祝小秋走出很远的距离，旁边的兄弟一巴掌拍在他脑后，才把他拍醒。

“干啥呢，饼子，走了。”

“…哦，好好好，知道了。”

最后一座城，安沐修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场战争，还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一旦输了这场战争，那他们五国，这次联盟的胜算几乎不复存在，而未来，他们只能对着大郯俯首称臣，年年献贡。

想想每年都要被送到那个“笑面虎”口中的公主和臣子家的千金，从百姓碗里抠出来的粮食送到别国任意挥霍。

以前他们不知道，还以为各个国家都似他们这般。可自从侵入大郯，那些富豪的府邸，官府内藏着的粮仓和地窖，数不尽的金银珠宝和粮食堆成小山，看花了他们的眼，就连经常在皇宫蹭吃蹭喝的顾雅也震惊了。

卉瞿最穷，朴刀国最富。云晌国，雷休国，宇轩国相差无几。

也只有朴刀，能抵得上这大郯的富饶了。

其实朴刀参与这五国，他们也十分奇怪。朴刀重商，并不善战，对大郯几乎有求必应，说实话他们亲密的如同兄弟俩。苏仇曾私下问君以岚，他眸色忽闪，脸上浮起古怪的神色，平常阴沉的嘴角此时竟带上几分调笑。

“你知道，朴刀曾经把他们国家最美的姑娘送到大郯了吗？”

苏仇点了点头，这谁都知道，当时还一度成为热点话题，朴刀竟然这么费力讨好大郯，果然商人都没什么尊严。

“那个姑娘，是朴刀丞相家最宝贵的女儿，曾被朴刀太子定为太子妃，从小青梅竹马长大，就快完婚了。”

还有这种内幕？苏仇睁大了眼睛。

“后来，怎么送到大郯？”

君以岚给自己倒了杯水，故作姿态润了润嗓子，直到苏仇不停催促他，他才沉声。

“那时候，大郯的四皇子，微服私访去朴刀游玩，谁知道刚好碰到这位姑娘。四皇子一见倾心，死活要娶人家姑娘，把人占尽便宜强行负责。”

苏仇点了点头，四皇子可是“笑面虎”心头肉，最宠爱的儿子看上的女人，那必须是他儿子的。

“再后来，这位姑娘日日被四皇子妾室设计陷害，受不了如此生活，投井自尽了。”

这位姑娘死他是知道，毕竟是那么美的姑娘。不过竟不是传言中身子弱病死的，当时他还跑过去跟五公主唉声叹气了一番，道是红颜薄命，让五公主长的丑一点，被人轰了出去。没想到啊没想到……

苏仇撸了两把不存在的胡子，对君以岚道。

“那这些你又是如何得知？”

君以岚不自在咳了一声，他不会说他也暗恋那位姑娘好久，从她未出嫁就特意安排了探子在人身边伺候，知道她与别人郎情妾意，自己没有机会，本想放弃，就让那探子留在她身边做个丫鬟算了。结果姑娘在大郯死了，探子侥幸逃出，回国找到了他，这才明白整件事情。

也是因为这个真相，朴刀才愿意助他们一臂之力的。

“这，属于国家机密，不可说。好了苏将军，天色已晚，你可以回去了。”

苏仇看他赶人，憋屈的一口喝尽杯中的茶，晃着一身铠甲就走了。

他把话跟五公主一说，得了美人一个隐晦的眼神。

果然是和云青并称的人，有几把刷子。

这等事，他们云晌一点消息都没有。

看来，这位二皇子，很会利用人心呐。

说到云青，不知道一切能不能按照他的计划进行，大体上是那个轨迹，但是，突然冒出的杜双一行人，实在是出乎意料。本是分散着的不同势力，怎么就通过杜双这一个人，团在了一起呢？

————

一个月，祝小秋凯旋。

只用了一个月就收回了南方所有的城池，这一次的胜利，足以给大郯上上下下都带上欢乐的色彩。

朝廷颁布旨意，任命祝小秋为骠骑将军，还有各种奖赏，待战争结束即可回朝领赏。

祝小秋接了那张黄不拉叽的“圣旨”，面无表情应了一声。他对将军一点兴趣都没有，说是奖赏，实则做做样子。若是他打了几场败仗，这头衔说没有就没有，说不定还要掉脑袋。

大郯的这些名号，还没有几个包子值钱。说换就换，说给就给。仿佛用高帽子戴别人头上就一定能如他所愿一般。

这样的皇帝，还不如换一换。

事实上事情也在这样发展，只不过他不知道而已。

祝小秋看了看手里那张纸，没有想试试撕了它不被杀头的可能性有多大。他乖乖把它扔进胸口的衣襟，继续风尘仆仆赶路。

战争，真的是致穷最快的办法。

他走过来时的路，那些粮食被哄抢扫光。大街上满是蹒跚的身影，和衣衫褴褛的百姓。祝小秋这才发现，原来这几座城，也应该是，繁华的。

一路拼着命打过来，每日，不是见自家兵，就是打对面的兵。除了穿着铠甲吐着血的，他都没见过任何人。整座整座的城都像是空城，死城，特意为打仗留出来的空地。

没有屠城，真是万幸了，至少那些被官府富豪私藏的粮食，能送的出去。

祝小秋本是雀跃的心情，因为看了那些，变的沉重。他拉住缰绳，下了马亲自走到街上，将一个趴在地上啃着沾满泥土的馒头的孩子拎起来。

“这个脏，吃了会病。”

孩子迷茫看向他，巴掌大的脸颊上空洞的眼睛盯着他，半晌才明白他的话。孩子将馒头上的泥土连着皮撕了下来，低头啃着干净的，不言一语。

“你父母呢？”跟着祝小秋的饼子忍不住还是问了这个问题。

小孩咽下馒头，指了指身后的大宅子。饼子走进去看了一圈，捂着鼻子出来。

“将军，这里面老老少少，都是尸体，凡是女子全被……这孩子估计是藏起来才没被发现。”

小孩听到他的话顿了一下，眼神动了动，却依然没有说话。

祝小秋看着他用馒头塞满的腮帮子。

“你可愿，参军？”

“将军，他太小了吧，我们有年龄限制……”

“我要！”小孩盯着祝小秋的眼睛，斩钉截铁地点了头，一口的馒头屑喷的哪儿都是。

祝小秋默不作声擦了擦脸上沾着口水的馒头屑，也不管他红了的脸颊，揉了揉他脑袋。

“那就跟我走吧，顺便这街上有没有你这样的了，找出来，愿意的都跟我走吧。”

“嗯！”这次，小孩咽了口中的东西才说话，转头抱着馒头就往巷子里跑。

祝小秋上了马，没有再溜达直接回到阵营，刚吃完午饭，就有人报告说一群孩子求见他。

遥远的地方，杜双将炼制了大半个月终于成功的药水，滴进毒女的饭食里。尚不知道她的祝小秋，将要组成史上第一个少年兵，未来也是举世闻名的玄铁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