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每日的流程，希尔维亚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她回答道：“早安，玛门陛下。”
玛门叼着勺子，揉了揉一头凌乱的红发，他打了个哈欠，似笑非笑地看向旁边的塞西莉。
“早安，玛门陛下。”塞西莉淡淡说道。
玛门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的衣领微微敞开，露出微褐的肌肤，塞西莉偏过了头，退到了希尔维亚身后。
玛门漫不经心地扫过自己敞开的衣领，他随意问道：“塞西莉。”
那低沉的声音震得塞西莉鼓膜发颤，酥麻感从耳朵直接传到了指尖，她不动声色地勾了勾手指，脸上有种被叫到的无措感：“怎么了陛下？”
玛门说：“你现在身体还好吗？”
原来是问这个，塞西莉鞠躬道：“陛下，我现在一切正常。”
“希尔维亚已经加紧让人去寻找材料了，辛苦你再等等了。”玛门挥动着手指，餐盘随着食物漂浮到了他的面前，“我想幻梦症不太方便，就让你跟着希尔维亚了，这样有个照应你也会好点。”
单说照应的话，多罗丝应该是更好的选择，厨房也是个方便塞西莉下手的地方。
真是可惜。
塞西莉垂眼遮住自己的小心思，想起那日多罗丝曾说过的话，她抬眼便换了个眼神：“谢谢陛下。”
堕落精灵专注地看着魔王，绿色的眼眸水光盈盈，里面充满着崇拜和敬仰，她白皙的脸庞微微泛红，与以往的冷淡完全不同。
玛门拿起食物的动作微微一滞，他看了一眼塞西莉，红色的恶魔眼暗沉了起来，他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这是什么意思，塞西莉看不出来魔王对此是什么态度，他只是看了一眼，是对此没兴趣吧？
塞西莉暗暗失望，多罗丝果然不太靠谱，好在魔王对她的戒心没有提高，这也算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了。
玛门将吃完的布丁放在餐盘上，他优雅地擦了擦嘴：“好了，你们先下去吧。希尔维亚，你到时候带上塞西莉一起来。”
“陛下，她可能不太适合……”
玛门瞪了希尔维亚一眼：“我说没事。”
希尔维亚闭上了嘴，她右手放在胸前行礼，带着塞西莉退下。
两人走出去后，玛门咳了两声，不自觉地勾了勾嘴角，他自言自语道：“今天多罗丝的厨艺好像要更好些了。”
“希尔维亚大人，我们需要去哪里？”
希尔维亚的神情看不出她的态度，她说：“先吃饭。”
女仆长的起居室竟然是整座城堡塞西莉所见过的最豪华的地方，所有地方都铺上了软软的垫子，餐桌的桌角甚至镶满了宝石，墙上放着用透明玻璃封存好的魔法器具。
只是略微扫过一眼，就知道那些魔法器具绝非凡物，每一件都蕴含着可怕的力量。
到底哪里更像魔王的房间啊。
“坐吧。”
或许来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希尔维亚脸上一贯的笑容消失不见，她懒洋洋地指了指餐椅，自己则在房间一侧的黑色沙发上坐下了。
那黑色的沙发上铺满了凌乱的首饰，希尔维亚随意地把它们往旁边推了推。
她挥了挥手，黑色的漩涡复又出现，一双手端着食物放在了餐桌上。
“这是多罗丝。”希尔维亚说，“一般这件事是艾薇尼做。”
那双手笨拙地端出两杯红茶放在桌上，塞西莉只听“砰”地一声，红茶溅了出来。
漩涡对面发出小小的惊呼声，希尔维亚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她说：“行了，你别管了，等我们走了你再收拾，幸好没在陛下面前出什么岔子。”
多罗丝的双手愣在原地，半晌她才不好意思地把手收了回去，黑色的漩涡随之关闭。
希尔维亚整个人躺在沙发里：“吃吧，你边吃我边告诉你今天的行程。”
塞西莉看着摆在她面前的早餐，问道：“您不吃吗？”
“不吃，我一般不怎么吃东西。”希尔维亚说道，“今天陛下要去维科斯领地巡视，这是很早就定下的行程。”
塞西莉没有听过这个地方，除了魔王所在的德蒙城，她对其他恶魔的领土一无所知。
塞西莉喝了一口红茶，温热的红茶驱散了她使用过度的疲倦：“陛下的意思是我也需要跟着去吗？”
“我不想带你去。”希尔维亚弯弯嘴唇，毫不客气地说道，“一个拖油瓶有什么用？”
但希尔维亚说这个没用，玛门已经说了要带塞西莉去，她不过只是在发泄情绪罢了。
一般来说统治者很少会去单独巡视某个领地，这种情况的话，塞西莉说道：“这不是单纯的去巡视领地吧。”
“当然。”希尔维亚奇异地提高嘴角的弧度，她的语气冷硬，“这是肃清。”
“塞西莉，你进来的太顺畅了，运气好到足以让别的女仆嫉妒。不管陛下对你态度如何，在我这里，我只会以最高标准要求你，我不需要废物呆在我的身边。”
桌上残留的茶水痕迹还反着光。
塞西莉细长的手指沾了沾那已冷掉的茶水，很难不说希尔维亚的这番话中带着有多少对她的讨厌，多罗丝都能重用的女仆长，现在嘴上却说着要以最高标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谨遵您的教诲。”塞西莉低头道。
*
城堡之中坐落着一个花园，说是花园，不如说是树群的墓地。
无数的光杆树木围绕着一个圆圆的广场，零星的花朵点缀在低处，广场正中趴着一只正在睡觉的银色的龙。
听见来人的声音，银龙闭上的一只眼睛扇动两下缓缓睁开，金色的竖瞳如同巨大的黄色灯泡，它毫无感情地盯着来人，鼻子里息出两股气，又闭上了眼睛。
那金色的兽瞳和某个人一模一样。
塞西莉升腾出一个想法，她试探道：“伊泽瑞尔大人？”
银龙眼睛都懒得睁，只是甩了甩尾巴作以回答，地面被拍打出轰隆的声音。
“蠢龙，你现在是龙型，你又要毁掉陛下的花园吗！”希尔维亚呵斥道。
伊泽瑞尔不耐烦地喷出一口粗气，他撑起前爪，换了个方向，用屁股朝着两个人。
虽然伊泽瑞尔一言不发，但是他那不耐烦的尾巴已经表达了他的心情。
“你敢用尾巴碰到我，你就完了。”希尔维亚冷笑道。
塞西莉环视着光秃秃的花园，这种花园被毁掉和现在也没有什么区别。
“我们坐他去维科斯。”希尔维亚没好气地说道。
堂堂的护卫长还要担任魔王的坐骑，塞西莉看向伊泽瑞尔的目光带上了同情。
像是知道塞西莉在想什么，希尔维亚说：“能当陛下的坐骑是他的荣幸，有多少龙族想当陛下的坐骑还没这个机会。”
龙族是黑暗的眷属，他们共同信仰黑暗神，同样也听从于魔王的领导。
伊泽瑞尔甩动尾巴的弧度变小了，虽然不情愿，他也承认希尔维亚说的没错。
气氛凝滞了一下，一股魔气袭了过来。
“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低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魔王陛下姗姗来迟。
塞西莉和希尔维亚同时行礼，伊泽瑞尔也撑起了身体，龙头恭敬地垂在地面。
或许是重要的出行，玛门穿的非常正式，高大的身躯被黑色的礼服紧紧包裹着，礼服上流动着暗金色的滚边。那黑色的恶魔犄角散发着淡淡的光泽，整齐的红色短发与翠绿色的耳坠互相交映，握着红宝石手杖的右手带着一枚方形翡翠戒指。
他只是站在那里，属于魔王的威压就弥漫开来，三人维持着动作没有抬头。
和早上赖床的魔王完全是两个形象。
“准备好了就走吧。”玛门经过两人身边，他坐在伊泽瑞尔颈上，“路途遥远，我们争取三天回来。”
“好的陛下。”伊泽瑞尔吐出龙息，声音远比人型的时候低沉得多，“城堡已经打点好了，我的属下们会保障城堡及德蒙城的所有安全。”
“嗯。”魔王赞许地点点头。
希尔维亚带着塞西莉嫌弃地坐上了伊泽瑞尔的背部，伊泽瑞尔的背部足够宽厚，完全能够容纳两个人。
“因为这次的出行计划只有我们四个人，委屈你坐伊泽瑞尔身上了。”希尔维亚说，“正常来说，我们是一人一条龙的。”
在塞西莉的印象中，她从未骑过龙，这体验让她十分惊奇，她谨慎地说道：“我们就这样坐吗？”
希尔维亚古怪地笑了笑：“你想怎么坐？”
话音刚落，伊泽瑞尔便长啸一声，庞大的身躯忽地往空中冲去！
希尔维亚暗骂一声，她立即往两人身上释放了定身术，她叫道：“出了城堡以后你想用魔法随意，定身术可以让你维持目前的身形，我不会帮你了，你就自求多福吧！”
伊泽瑞尔兴奋地在空中俯冲冲刺着，前方传来玛门爽朗的笑声。
“……”塞西莉明白希尔维亚那表情的意思了，她轻声念着咒语，一层光圈逐渐扩大，直至笼罩住了她和希尔维亚。
风霎时小了起来，伊泽瑞尔的盘旋冲刺也没有影响到她们两人。
对上女仆长的略显讶异的表情，塞西莉说：“希尔维亚大人，在魔法这方面，我还是比较有自信的。”
希尔维亚口中的咒语慢了下来，她打量着塞西莉，没有说话，转过了头。
两人一路无话。
在伊泽瑞尔的极速飞行下，原本三个小时的行程被压倒了一个小时，伊泽瑞尔缓缓停落在一座府邸的面前。
门口早已有一群人在等候着了，他们见到缓缓降落的银色巨龙，嘴里发出一阵惊呼。
一个花哨的恶魔看见魔王快步走上前来，语调夸张地说道：“陛下的到来简直让我们维科斯蓬荜生辉，我们早已准备妥当，一直在恭候陛下的到来，能等到陛下的到来简直是我莫大的荣幸~”
魔王利落地从伊泽瑞尔身上翻身而下，他看了一眼那浮夸的恶魔，似笑非笑：“你的气色不错啊，莱斯科尔。”
这就是维科斯的领主了。
莱斯科尔忙说道：“因为听闻陛下要来，我早已准备多日，就为了以最佳的状态来迎接您的到来！”
“油腔滑调。”希尔维亚低声说道，脸上却仍然挂着滴水不漏的笑容，尽职地跟在魔王身后。
一阵光芒闪过，趴在地上的银龙随着空间的扭动恢复成了穿着盔甲的护卫长。
他甩了甩脖子，大步走向魔王身后停下。
“哦，两位大人也跟着一起来了啊。”莱斯科尔语调夸张，“真是荣幸，这位就是——”
他露出惊讶的眼神：“那位传说中的堕落精灵小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