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是她完完整整留在这座城过的第一个年。
寒假期间她在本地找了个对应的文案编辑,一些事情已经开始提上日程,李情施没跟他提过,她总觉得他们之间算不上是什么正经的恋人关系,顶多算是处于暧昧期。
她还没必要事无巨细的跟他报备,何况做戏还要全套。
李情施迎面跟他撞上的那日,是他屈尊来的验收他们的合作案,难为他一任大老板光临他们寒舍,乌泱泱的人群,他走在最前面,浑身天成的气质。
零下十几多度的冬天,他里面单穿一件白衬衫,路过她工位时,她盯了他几秒,直到人进入会议室才缓缓回过神儿,摇了摇头。
钟黛坐在她对面,轻而易举的洞悉了她的心思,咳了两声小声跟她说,“今天晚上下班本小姐有约,你自己先回,不用准备我的口粮。”
钟黛寒假原本打算去拉斯维加斯滑雪,不缺钱的大小姐,以体验人生为快乐。
攻略足足做了好几遍,细节到她都设计好了什么场合穿什么衣服。
小妮子偏偏多嘴,跟母上提了句关于李情施实习的事儿,结果自己遭殃,也被母亲大人打包扔了进来。
明舒跟钟黛的母亲有几分交情,连带着也多照顾了李情施几分。
自从两人一起实习后,钟黛母亲特意帮她们租了个小三居,钟黛知道免费住她肯定过意不去,干脆让她当起了住家保姆,负责她们两人的一日三餐。
10年正赶上户外广告成为赞助商博弈的重要竞技场合,金融危机后又重新到了资本重置,调整市场布局的时代,龙头企业早已在经济危机前基本完成布局。
她下班刚走出公司,就看到那辆本不应该在这个时间点出现的车停在她公司门口不远处。
李情施硬着头皮,打算佯装瞧不见,转身就往地铁站里钻,隐约间她能感受的到那辆奥迪车不紧不慢的跟在她的身后,直到她即将进入站内,那辆车的主人最后没了耐性,索性直接摁起了喇。
季商衍坐在车内,将她转身回头脸上惊愕的表情尽收眼底,小姑娘气冲冲的拉开他的车门将包砸在他的身上,无端的还是有几分恼火。
她的包就不偏不倚的砸在他的身上,他甚至连防都没防一下。
李情施倒是成了不好意思的一方。
她的本意并非是这样。
季商衍有意逗她,“大义灭亲?”
她仰着脖子眼神中闪着不服输瞪着他,“你先越界的。”
“你知不知道我刚才好多同事在的。”
他车算不上低调,这样招摇的跑她公司门口来找她,第二天指不定就传的众说纷纭。
八卦嘛,向来不缺人听,
他嗤笑了声,“要不是我不来找你,是不是打算一直躲着我?”
自从上次拿完旗袍后,她整个人就处于半沉寂的状态,大有一种他不先开口,她绝不从龟壳里将自己放出来半步的架势。
他们之间无名无分的,她生性又有点小拧巴。
季商衍总是看不惯下去她这种两点一线太过规矩的生活,她才多大,不应该那样老成。
小姑娘的生活还是应该丰富点好,凡是他在的时候总是喜欢将她往外带,各种场合,不一定有个善始善终,只是图她开心一瞬。
一来二去,消息传的可比现实发生的快,就连那位远在大洋彼岸非必要节日不会露面的徐女士都贴心的打来了电话问候。
徐婰有意点醒他,不要越界,上次在老太太大寿上的事情她可以忽略不计,周家也体谅他一时间压力太大,没有分清孰轻孰重。
他们给他找好了台阶,只要他顺着下来,面子上便是相安无事,他依旧是他们周家的好女婿。
“程程是个好姑娘,你玩玩可以,闹大了两家都难看。”
季商衍惯来是个不着调的,听闻这话他笑的更加妖孽,敷衍应了两声随性的挂了电话。
那年春节,季商衍跟她提前打过招呼,要让她去家里过年,他知道她没什么安全感,他能给的不多,含糊的名分算一件,长辈的认可应当算是另一件。
钟黛一家过年回本家,她刻意提前请了两天假走,碍于她母亲的面子,主管不好多说,笑盈盈的将人送走,把原本准备分给钟黛的案子都堆积在了她这儿。
以至于除夕夜当天晚上季商衍找上来时,她还在专注的编辑文字。
“李小姐这个大忙人想见一面难啊。” 季商衍扯来旁的凳子,摊手无奈的看着一副认真工作模样的小姑娘,颇有几分长辈的包容。
李情施听得出他言语间的挖苦,气的怒捶了他一下,轻飘飘的一点分量都不带。
言蔓跟李情施同岁,言蔓曾提过季商衍年长她七岁,明明不足三十而立年纪,为人处世上倒是一股清流。
季商衍在一些领域的敏锐程度是她所不及,在他的帮助下,不过八点算是完成了任务。
他静静的看着她收拾东西,指腹轻轻摩挲着车钥匙,视线落在她工位上的便利贴上,皱了皱眉,“你们公司对实习生这么压榨?”
半晌她反过来他是瞧见了什么,解释说,“我朋友的那份我帮了下忙。”
季商衍高深莫测的点点头,叫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李情施跟他回到老宅时,大院内不同她想象般的那等热闹。
她听言蔓提起过,季商衍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他在这辈里排行老二。
按照习俗常理来讲,他那位哥哥除夕夜也应当是能碰面撞上的,偏偏今天没有。
他们刚进门,老宅的管家便上前跟季商衍打招呼,“大少爷今年临时值班抽不出时间回来,大少奶奶直接回了母家,也不过来了,先生……还是老样子。”
季商衍带着李情施进去时,季摇光正陪着老太太坐在紫藤椅上看着电视,季摇光目光瞥见来人,堪堪起身喊了声人,“二哥。”
季摇光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时,整个人僵在原地,唇瓣抿的更紧了,茫然跟她打招呼,“李小姐也过来了。 ”
她起身沏了两杯茶递到他们面前,借着机会凑近多看了李情施几眼,唯恐自己多想又连忙收回视线,僵着身子跟老太太告了辞,先回楼上休息。
老太太一如既往的温和,冲着李情施招了招手,示意她凑近些。
她相貌出挑,眉眼间带着柔和,小姑娘嫩的能掐出水儿,老太太阅人无数,一眼便能看的出丫头是个纯的。
老太太将茶杯放下,轻拍了拍她手背,“那小子是个混的,要是他欺负了你要记得来的找我,奶奶给你做主。”
“哪能呢?”季商衍笑着将她挪到边儿上,伸出手预判了老太太接下来的动作,率先将红包夺了过来上交到她的手中,哄了两个人的欢心。
李情施刚想推脱,手掌感到一阵强压,在老太太看不到的地方,蓦的笑了下,转瞬即逝。
老人家一把年纪没有守岁的念头,给完红包后,起身理了理衣服由佣人扶着提早回了房间休息。
见老太太离开的背影,她想将手中的烫手山芋塞回去,“我不能拿。”
她扭头盯着他,眼睛里亮晶晶的,一字一顿认真至极。
季商衍不以为然,只是红包而已,他态度强硬,让她宽心收下。
“成家了之后就没有红包了,你拿的那份是老太太另行准备的。”
“老太太身上随便摘下来一个首饰都比你红包里面这个价高。”
李情施一噎,仔细掂量了一下红包的分量,不是很重,没了先前的不安。
管家跟在他们身后快步上前将钥匙交到季商衍手中,“老太太年前吩咐人准备的,二少爷您跟李小姐若是有时间可以去放烟花。”
季家从不缺这点仪式钱,过了除夕,万一有走亲访友的孩子免了无趣,老太太年年都会让人备好烟花爆竹。
虽然老太太从不放在明面说,实际上心里头还是希望过年能团圆,只是这些年家里闹的厉害,怕是也难。
管家补充,“老太太还没睡。”
管家递过来一个盒子给季商衍,盒子里面是一件中调绒白的羊绒大衣,端庄大气,配套她今日里面穿的那件古水红的旗袍刚刚好。
若不是这份礼物出自老太太之手,她都要怀疑真正送礼人是谁。
管家很有眼力劲儿的将东西送到便提前下班回去休息。
她险些都要记不清自己上次放烟花是什么时候,这次二八年底的烟花足以让她记住了半生。
老宅的连廊上挂着大红灯笼,她跟季商衍并肩站在一出,他全程亲力亲为,让她在这段关系里为数不多的感到了主动权。
底下的动静闹得大,季摇光顺着光亮站在二楼阳台,静静的将一幕尽收眼底。
她和二哥站在灯笼下,背后是漫天星光,适合情人低喃。
娇艳如画,美倒是当真的美。
鬼使神差,季摇光偷偷摁下快门留下了他们唯一一张合影。
那时候她想不到多年后,还会有一位穿着同样衣服的人走进她视野,丝绸水红袖潋滟,料子高定,可是没有记忆里的人穿的好看,也不怎么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