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商衍跟李情施到的晚，他们两人到的时候包厢内早已坐满了人。
“你说衍哥这次认真的？”
“应该不是吧？”
“这架势可不假啊，谁不知道季商衍在外养的人从来不带到周大小姐面前一次，那群人也都守着规矩生怕恼了那大小姐，这位明显是打算正面刚啊。”
“宴礼你怎么看？”
沈宴礼蹙眉扫了他们一眼：“我坐着看，二哥做事有分寸，一会儿在他面前，对那女生尊敬点，嘴都放干净点。”
周围人跟着他这句话噗嗤一声笑出声。
李情施跟着季商衍进房间的时候，屋里的人已经主动将位置让了出来，沈宴礼见到来人挥了挥手：“情施妹妹，这儿。”
她看了眼季商衍，后者面上没什么表情，淡淡的看着她：“过去吧。”他虚揽着她的后腰入座在主位上。
“情施妹妹，我听老季说你学的汉语言文学？” 沈宴礼帮忙拿了两杯饮料，略带着几分讨好的意思：“这样的，我们城中村那项目要建文化馆，妹妹有空，知识入股来一份？”
“赚了算你的，亏了都记老季账上，这小子不差钱。”
“是吧，哥？”
沈宴礼大她几岁，花花公子的做派，情场上无情无意，胜在出手大方，想跟他的姑娘不少。
这一声妹妹多少像是调情，偏偏他思想上是难得格外的纯粹。
旁边有人接腔，说他太心急，人家姑娘刚坐下就要拉着人家谈生意。
“沈二，这也就是情施妹妹脾气好，不然你看你这种是不是坏规矩的。”
季商衍带着点了点头，默认了他的提议。
沈宴礼还是不死心，忙道：“前一阵子苏富比拍卖会上，我弄了套古籍字画看也看不懂，不然到时候我给商衍送去，让他给你送去？你们文化人指定能喜欢。”
李情施应当是没见过这群人追人时候那般笨拙手段，倒是也能理解，不差钱不缺爱的主儿，往往得了他眼中的好玩意主动送出去，是最大的诚意。
没在商场里面沉浸过的人，没个定性，做事多半心急。
季商衍将沈宴礼隔开，免的这人太热情吓退了她。
李情施跟他们这些圈子里面的人不熟，也没有融入的打算，更有甚者可能今天是第一面，也是最后一面，干脆没有认识的必要，索性她自己求个舒坦，蜷在角落里喝着果汁。
季商衍注意到她的情绪不高，低声问她：“玩两局去？”
旁边开了两局桌球，剩下的几人在桌上打麻将，带的女伴也都是正常着装，跟旁人说的那种场合不太一样。
小姑娘咽了咽口水小声道：“我不太会。”
“没事，我教你。”
季商衍带着她上了桌，周围传来一阵轻呼，耳鬓厮磨带着几分不轻易觉察的暧昧。
“他们没你想的那么好，等我们走了一会儿就原形毕露了。”
李情施心领神会，对上他那双带着笑的眼反问道：“那你呢？”
他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虚虚吃了一惊，揉了揉她的手腕：“倒是给我问住了。”
他们管来会装，她都说不准这一吃惊是演出来的，还是真的没想到过她能问出来这些问题。
他那个人的背景你了解不到最彻底，越往深处探寻往往很多时候越能发现一些意想不到的东西，但那绝对不是来着于男女间的惊喜。
季商衍带着她打了两局桌球，意思上走了个过场，大家熟络一下，他便带着她先行告退。
“李妹妹，咱俩留个电话，到时候等着那项目启动了我找你帮我宣传。”沈宴礼说着起身执意要跟她加上电话：“对对对，你给哦备注上城中村项目小沈就行，方便你记。”
“回见。”沈宴礼慢悠悠的将两人送出门，转过身的一瞬脸上带的笑意收敛的一干二净。
季商衍走在她身侧，贴心的帮她拿着刚才摘下的围巾，注意到她当真在给沈宴礼备注时，下意识的蹙了一下眉。
“什么时候备注一下我的电话？”
“啊？”李情施半信半疑的抬头看了眼他，他这种人，怎么看着到也不像是。
他顺手将刚才手中拿着的围巾给她围上：“我是认真的。”
他轻拢了拢她的头发：“回去想想，别让我等太长的时间，我们这种世家，谈爱太难。”
谈爱是难，但是想跟他谈爱的人，放眼整个城，只多不少。
“过年的时候要是没有安排的话可以来找我。”
“走吧。”他将她裹得严实带上车，那模样不亚于带一个家里的小孩子。
季商衍惯来是个大忙人，他时不时会往茶馆那边溜一趟，有时候赶巧会遇上她，跟她聊上几句，再者认识两个资方也会多介绍两句。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她临期末考完试，季商衍那天特意空出来大半天的会专门来接她，这事儿还是后来她有搭没搭从他助理口中断断续续听来的。
他的车这次停在了学校南门，年关的二月份，他一身黑色羊绒大衣，里面搭着一件白衬衫，显得颇有几分老干部的作风，孤身孑立在大门口，远远看去显得有几分孤寂，她恍然摇摇头自己大概是出现幻觉了。
见到她出来先是迎上去抱了她一番：“假期快乐。”季商衍笑着将花送到她手：“我也不知道送什么，跟着他们学的送束花表示表示。”
季商衍话还没说完便被另一道男声打断：“情施妹妹，你别不接受啊，这还是他老人家头次送人家女生礼物。” 沈宴礼将车窗降下扯着嗓子喊道。
“然后妹妹，我们那个工程四月初开工，资料我都发你了，有空帮我看看，拜托了。”沈宴礼双手合十祈祷真诚希望她能来帮忙。
李情施站在一旁不知道该作何答复。
他头一次送礼，这话她是信的，到了他这份上，身边从来不缺女人上赶着。
“不用管他。”季商衍笑骂了他一声，将人赶下车，转头问她：“中午吃点什么？”
这话问她有点多余，毕竟她一个外地人，没他那么了解。
季商衍的车就那般漫无目的开着，他没说目的地，她更是不问。
“就不怕我把你拐了？”
李情施歪头看着他：“不是早就拐到手了嘛。”
他意味深长的冲着她“哦”了一声，带了几分跟他年纪不太贴合的孩子气。
“先去取一件衣服。”
她没说话，以为他年关底下给家里长辈定的衣服，毕竟老一辈的人有点情怀在身，不难理解。
巷子里面拐不进去，季商衍将车随意扔在路边，牵着她的手往里面走，那是他为数不多的时候牵起她的手。
很多平常的事情，发生在普通人身上很正常，发生在他们这类人身上倒是多数会令人艳羡。
他攥着的有几分紧了，李情施试图松了松，抬眼看了他一眼：“我又不会丢了，拽的那么紧干嘛。”
季商衍帮着她把一旁的衣服理好：“不是怕有人觊觎我们家小姑娘嘛。”
她不知道在季商衍心中给她的定位是什么，跟言蔓一样的妹妹？又或是跟平时的那些女人们一样？
倒是头一次听见小姑娘那个词儿从他口中说出，带上了几分调侃的意味。
多新鲜。
“白姨。”
季商衍轻扣了两下巷子中一处四合院的房门，里面匆匆走来人开门，对他面上带着恭敬。
听见动静，侧偏房中缓缓走出来一位老者，引着他们往正厅内走，坐下半晌，便有佣人从旁端上两茶杯，当面冲起来了茶水。
正厅主座面北朝南，楼院内的正前方种的盆栽一眼便能尽收眼底，旁席之间用花束隔开，是主位上那束大花的依衬，讲究一个对称格局。
这种布局在北京的四合院内常见。
“来了？”楼梯上传来高跟鞋的响声。
听到声音，季商衍起身向她行礼，此人当真应该便是他口中的“白姨。”
女人看上去年纪不大，一身白色素雅旗袍，上面映衬着两枝墨荷，头发用一副复古模样的簪子微盘，期间不乏流露出几丝银丝。
她拉开椅子在主位上坐下，取了少量的茶叶冲入沸水，往旁的小茶碟中倒了些许，给他们二人一人倒了一杯。
只是见到来人时，女人也有几许恍惚，很快又敛了神色，由衷感慨，“商衍这么多年倒是头一次领姑娘来我这儿。”白洁起身将一早准备好的红包递到她手中：“就当是提前送你的新年红包。”
那一沓红包倒是不厚，上面印烫金的文，烙印着印记，分量不低。
“这套衣服是送你的。”
白洁说着令人去侧楼将那件古水红的旗袍取了过来，旁边的盘扣是用黑金线一点点勾出。
他们那时候不太兴这种款式，季商衍来找她定制的时候，她略有些担忧，若是旁人怕是要穿不出感觉，再扰了对方的兴致。
幸而唯独眼前这个人，倒是可以。
“谢谢白姨。”他替她应下。
白洁笑了笑：“尺码不合适闲下时间可以过来改，今年我都在这边。”
季商衍跟白姨打过招呼，没应下白姨那句留下吃饭，拜访完带着她便离开了宅院。
直到上了车，她才稍微缓过来些，外面的天不算太暖，白姨身子骨明明看上去不是多强悍的人，倒是能在这种冬天场合空白单穿一件旗袍。
似乎是看出她的疑惑，季商衍难得主动开腔同她解释。
“白姨年轻的时候是府邸里的夫人，冬天出席活动的时候多数穿的都单薄，久而久之倒是习惯，养成了性子。”
大宅里面出来的世家，一般都要将得体放在第一位，自身的冷暖，居多往后靠。
她轻轻应了声。
“你以后可怎么办呐。”
他说这话的时候状似无意的喟叹，目光却又直视着她那眼，流转着情意，倒像是真的是为她日后担忧，她站瘦小的身子骨怕是来一阵风都能将她刮跑。
李情施皱了皱眉，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做出的遐想，自知没什么立场吱声。
他们都不傻，也许很久之前就知道，他们走不到那一步。
很多东西做做样子而已，便也只能是真的做做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