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同那领路弟子说了几句,总算是将其支开,而后转向轩辕末:“公子,你怎么来了?”
轩辕末开门见山,“方才有一批锁渊阁弟子归阁,你可曾看见?”
连翘挠了挠头,回想了一会儿,“难不成......是那道流光?”
轩辕末一听,即刻应是,“你可知他们去了哪?带我过去。”
连翘皱眉道:“我只知大致方位,并不清楚具体在何处。”
说罢,连翘当即带着轩辕末往锁渊阁东北角奔去。待到走出中心楼阁,只见外处尽是些七拐八拐的回廊,回廊立于水面之上,廊柱上浮现着水面映射的粼粼微光。绕过一处阁屋,锁渊阁另一面所对的那座山突现眼前,熊熊山火燃烧不止,可此刻看得更清,才发现这山火仿佛被拢在一个琉璃罩内,火星纷飞却飞不出那琉璃罩。
这锁渊阁总不至于丧尽天良到点着一座山当照明吧?轩辕末牙酸地想道,而后开口问连翘:“这山火是怎么回事?”
“哦,”连翘应了一声,“据说这座山每年这个时候都要烧一次,对面是北映城,百姓早跑光了。见山火伤不到人,也没什么人管过,烧个半月便无事了。”
连翘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就这几步路跑得那叫一个大步流星,轩辕末已是气喘吁吁,险些没跟上。眼见前方就是标识东北角的一座亭台,轩辕末忽然发现有两人也往那处走去。
只见那两人一个身披斗篷,只留一个黑洞洞的背影,另一个单手后背、脚步飘飘。这一路走来并不见什么锁渊阁弟子,此时此刻却见到了两个,看装束不似弟子一辈,难不成会是长老?轩辕末直觉不对劲,正要抬手拦下连翘,然而其中那个身披斗篷之人脚步一顿,好似发现了他们,欲要侧身回头。
此处身前身后仅一条长廊,压根无处可躲,轩辕末正打算硬着头皮佯装无事地往前走去,肩膀却突然被一人按住。
竟有人悄无声息地跟在他们后面,连他和连翘都没察觉!
轩辕末心下一惊,回头却见来人长着一张雌雄莫辨的脸,精致俊秀的脸上毫无表情,施施然往前走去。
轩辕末与连翘对视一眼,连翘面露茫然,随后二人一并跟上了此人。
然而跟在身后才发现,此人背在身后的左手腕上缠着一只小银蛇!连翘怕蛇,险些要叫出声,好在被轩辕末及时下了禁言术,一时没能发出声,只有一张狰狞的脸在无声地表达他的恐惧,活像演了一出吓唬孩童的哑戏。
跟前的人也不知有没有发现身后的好戏,只听他操着一口低缓的男声,道:“不知有贵客前来,有失远迎。”
轩辕末探头张望着不远处那形迹诡异的两人,心中莫名有些幸灾乐祸——鬼鬼祟祟的,被抓包了吧。浑然将方才的心惊肉跳抛诸脑后。
然而那两人转过身后,轩辕末的脸色根本没来得及露出讥笑便僵住了——只见其中那长身玉立之人双眼被一条白绢布蒙着,轩辕末只觉似曾相识,而另一身披斗篷之人则是数月前用吐玉蛛祸害峪安村的人!
那斗篷下眼珠一转,当即和轩辕末对上了视线。轩辕末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紧盯着对方的动作。
然而罗涛淡定地错开视线,抬起手,堪称彬彬有礼地向这边作揖,“我等深夜叨扰,听闻锁渊阁阁主正在闭关,不便见客,只好在阁中恭候。闲来无事才误入此地,还望阁下莫怪。”
身前人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说道:“尔等也知是叨扰,还不快退?”
虽说对面两人也算是不速之客,但轩辕末也是擅闯锁渊阁,此人究竟是何来历,难不成已经摸透了在场之人的底细了么?
罗涛被如此一噎,一时下不来台,站在彼处进退两难,只听他身旁那蒙眼之人淡淡道明对面身份:“久闻锁渊阁阁主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气宇不凡。”
在场其余三人均是被此话惊到,原来这长相雌雄莫辨之人竟是锁渊阁阁主丛桑!传闻锁渊阁主深居简出,就连阁中弟子都未必能亲眼见到自家阁主,然而方才还在闭关的阁主此刻竟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这蒙眼人将话说得毕恭毕敬,脸色态度却淡漠不逊。然而丛桑似乎对此人来了兴趣,笑道:“眼盲心不盲,还算有点本事。”
蒙眼人头也不回地道:“罗涛,你我来得不是时候,就不同阁主寒暄了。”
说罢,蒙眼人不偏不倚地避开众人往回走,脚步之不疾不徐,分明不像是眼盲之人。
待到罗涛跟在蒙眼人身后离去,轩辕末和连翘才同丛桑作揖行礼,“多谢阁主出手解围。”
丛桑冷冷淡淡地瞥了二人一眼,不与二人你来我往地尽礼数,只让他们跟上。
三人行至东北角的青思阁,丛桑唤来阁前的两名弟子,交代了几句话。不多时,两名弟子便将一个小姑娘带到跟前,行过礼后退下了。
只见那小姑娘正是江萱。
“你们要的人贫道给你们带来了,若无旁的事,贫道便不送二位了。”丛桑毫不客气地说道。
轩辕末拉过江萱,道:“阁主还请留步,阁主既知我等所来为何,是否忘了还有一人……”
丛桑一挑眉,“你是说──天炼?”
一阵风吹过,轩辕末发觉自己冒出了一身冷汗,然而他还是定定道:“不错。”
“贫道以为,尔等并不打算带回天炼。”丛桑身为锁渊阁阁主,自然神机妙算,又怎会不知轩辕末的来意。
轩辕末道:“在下只多问一句,阁主要如何处置那天炼?”
丛桑将银蛇拿至身前把玩,小蛇在其指缝间灵活穿梭,时不时朝着轩辕末两人吐信子,状似警告。丛桑缓缓开了口,“那些出世道的弟子抓他是为了杀他除害,不过既然抓回了锁渊阁,如何处置自然是贫道说了算,贫道不会杀他,你可满意?”
轩辕末面色凝重。他一直知道谢生下山所做一切尽是为了找出破解天炼命格之法,虽说他不甚支持,但早先便答应过谢生,他不会同一众名门正派那般要置天炼于死地。故而听丛桑许诺会留天炼一命,轩辕末是松了口气。
他道:“倘若我等寻到了破解天炼命格之法,阁主可会放人?”
丛桑闻言一愣,在素来毫无表情的脸色少见地露出一抹不解,反应过来后竟笑了起来,“无知小辈,尔等以为要破解的只是区区天炼,殊不知他早已不是那寻常的魔星降世了──”
话音未落,便有锁渊阁弟子匆匆来报:“阁主!大事不好!西北阁有魔族来犯!”
“!”众人面色一凝,魔族是如何入界的?为何在此时进犯锁渊阁?!
连翘忽然道:“黄芩在那边!我过去帮忙!”
轩辕末一点头,连翘便飞也似的离开了。
丛桑手中的银蛇有些躁动不安,丛桑屈指安抚片刻,冷声道:“这调虎离山之计未免太过拙劣。”
轩辕末知道丛桑所言何意,现下锁渊阁大半弟子应当是已尽数被引去西北阁,只剩这东北阁的弟子因阁主为发话还在此待命。
就在此刻,被山火照亮的半边天中忽然飞来一片乌压压的东西,恍惚间其中闪烁过几点红光,既像反射的山火,又像某种红色的辰星。待其飞近了才显明是魔族额间的红痕。
轩辕末脸色说不出的严肃,只道:“他们是冲着天炼来的吗?”
丛桑本不想回答此等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但此刻却意外地给了面子,嗯了一声。
“好生待着,对付这些喽啰用不到你。”丛桑道,声音似乎压低了些。
轩辕末以为是说给他听的,然而回头见丛桑面无表情地飞至半空拦下逼近的魔众,轩辕末不敢留他一人应对,便转身朝江萱下了一道护身咒,道:“寻个地方躲好,别出来。”
说罢,便御剑飞至半空。锁渊阁一众弟子也已列阵御敌。
抬眼却对上方才遇到的那一蒙眼人和身披斗篷的人,其中那身披斗篷之人笑道:“我等前来向阁主讨要一人,此人于我等十分重要,故而阵仗稍微大了点,还望阁主莫怪......”
罗涛话未说完,便被袭来的一道拂尘打断。只见丛桑压根不愿与他们费口舌,不知从哪召出了一根拂尘径直挥去一道术法。
罗涛侧身避过,却听身旁那蒙眼人冷冷道:“多话。”而后蒙眼人忽然飞至轩辕末跟前,赤手空拳地与他对上阵来。
方才蒙眼人话音一落,身后魔众便得了指令般乌泱泱地飞上前对上了锁渊阁一众弟子。
罗涛似乎是发现轩辕末是一大破绽,故而十分聪明地上前助阵蒙眼人,丛桑当即便挥过拂尘击退罗涛,一面应对着罗涛的长鞭,一面兼顾着轩辕末那端。
罗涛阴恻恻地笑起来:“该说不愧是锁渊阁主吗?实力果然不凡。”忽然一道黑影缠上其长鞭,他道:“现在总该专心应对了吧——”
罗涛见缝插针地将黑鞭挥向丛桑难以抵挡之处,然而尽数被拂尘拦下。打了几个来回,丛桑才发觉周身已被黑雾包围,他皱眉低哼一声,“邪魔外道!”
随即只见他双手合十,垂眸闭目,口中念念有词,不多时其周身泛起金光,复又将之外的黑雾包围泯灭——可罗涛找准机会已飞向轩辕末那处,其鞭堪堪要落到轩辕末身上,被其持扇格挡,蒙眼人当真是假盲,揪出破绽当即劈出一掌,轩辕末未来得及完全避开,本直击命门的一掌错落于后肩便又被丛桑打退。
四人打得有来有回,一时竟难分上下。就在此时,那罗涛忽然口吐黑血,蒙眼人回头一看,分神道:“你中毒了。”
轩辕末应付着蒙眼人,无心得意,只觉眼前这蒙眼人才是棘手,假盲便算了,竟在几个来回间就摸透了自己的出招,甚至连他的毒都不起作用。此刻轩辕末一味防守,已快落入下风。
丛桑朝罗涛补上几击便转头念诀对付蒙眼人。然而蒙眼人以一敌二都未感费劲,直到丛桑找准机会两指凌空指向蒙眼人,他才一愣。
轩辕末见其露出破绽,正要飞身向前打出致命一击,却被拂尘扯回,丛桑冷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蠢货,离远点。”
只听那蒙眼人轻笑一声,“引雷诀?”说时迟那时快,蒙眼人一把抓过轩辕末,生生劈断了丛桑的拂尘,“一命换一命,不过分吧?”
丛桑眉头一皱,身后已有雷声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