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就只有北王季昂一人站在大殿中央,犹豫不决。
季贞见此景,忍不住开口问,“皇叔还未想好吗?”
季昂沉默一会儿,对季贞道:“陛下,事关重大,臣,弃权。”
众人左顾右盼,不知如何是好。
季贞倒是很爽快,命人点了左右人数,站在高台之上,宣布结果。
一太监站在大殿上,高声宣布,“主张休战者,七十有三人;主张战争者,七十有一人。”
季贞甩袖,道:“如此,便休养生息罢。朕会书信,命人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交趾国王手中,告知我朝意思,和平共处。若他们再来犯,我朝也不会再客气。”
李以维咬牙切齿,狠狠地瞪了一眼游少卿。这一幕被严靖泽看到,他轻轻地用手肘撞了一下一旁的游少卿,小声说道:“那姓李的好像杀你的心都有了。”
游少卿看过去,和李以维对视一眼,对方才收了凶狠的眼神,甩袖转头。此时严靖泽另一番话语在他耳旁响起,“别怕,我不会让他得逞的。”
游少卿不甚在意严靖泽说什么,便也没有回他。
不一会儿季贞宣布下朝,众臣接二连三地向殿门走去,一路上仍在议论这休战的好与坏。
游少卿等人少了些,对严靖泽道:“王爷,申时一刻,游某在东街苏娘桃花糕对面的一仙酒楼静候您。”他说完作揖,就转身朝殿外走去。
严靖泽伸出手,且还没说话,游浮园就先他一步喊出口,“忱彦,你等等。”
游少卿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向自己走来的游浮园,作揖道:“父亲。”
此时的严靖泽十分嫌弃地发出一声“嘁”,随后缓步跟在他们父子身后。他侧目看向一旁,耳朵使劲用力想要偷听到些什么,奈何听了一路,直到出了殿,也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只隐隐约约听见游少卿说“战乱”“百姓”。
等到他们父子终于说完,游少卿向游浮园行礼道别,严靖泽才凑上前去,一只手越过他右肩搭在他左肩上,“讲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游少卿将他手撇下,“没什么。”转身对他道:“申时一刻,一仙酒楼,静候王爷。”
严靖泽哈哈一笑,“好好好,我一定去。”他突然靠近游少卿一点,小声道:“我常叫你‘少卿’,你也可以叫我‘靖泽’,总不能便宜都让我占了去,你说是吧,少卿?”
游少卿并不打算回严靖泽这无聊的话语,他随即踏下台阶,面无表情。
严靖泽便跟上,“横竖我喜欢你,你叫我名讳也没什么,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游少卿依旧没说话,严靖泽就在他身旁叨叨,“你若是觉得不习惯,那就天天喊,我没在你身边你也喊,等到下次你看见我,就会习惯了。”他说完嘿嘿一笑,像个傻子。
游少卿停下脚步,转身看他,刚要说话,严靖泽身后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吸引了他的注意。下一瞬,一声“游大人”响起,严靖泽恰时转身,就看到了游青吟站在不远处,正对着游少卿挥手。
严靖泽心里顿生怒火,眼看着游少卿路过自己朝着游青吟走去,不舍地拉住他的衣角,委屈巴巴的像是对方承认自己也喜欢他一样,用稍稍质问的口气问他,“少卿,你回来还爱我吗?”
游少卿被拖住,又面对严靖泽这般无理取闹,静静无言,也不转身看他。这时前方的游青吟见他被绊住,已经朝他走来,游少卿无奈回头道:“请王爷放手,游某还有事。”
严靖泽不同先前一般,竟然很听话地松了手,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游少卿。四目相对,他见严靖泽眼里满是被说后的委屈,真担心他下一句就是——你凶我。
果不其然,严靖泽脱口而出,只差了两字,“你竟然凶我。”
游少卿:“………………”
游少卿的沉默代表了一切。
他不搭理严靖泽,转身朝游青吟走去。而严靖泽还待在原地,静静地等他。
游青吟喜笑颜开,向游少卿道谢,“哥哥,谢谢你,你待我真好。”
“你开心就好。”游少卿小声安慰她,“若是对陛下没有感觉,不必受制于人,自己开心最重要。”
游青吟点头,“嗯,妹妹记着,哥哥也要开开心心的。”
游少卿温柔一笑,“明日给你带桃花糕来。”
游青吟点头,“好!谢谢哥哥!”
游少卿看着她笑,直到她挥手和自己道别,渐渐地消失在远处,他才转身下了台阶。可他一回头,就对上严靖泽嘻皮笑脸。
严靖泽微微歪头,冲他挥手,“少卿,我们又见面啦。”
游少卿一步一步地下了台阶,路过严靖泽身边时放慢了脚步,不说“游某”不说“王爷”,只道:“申时一刻,一仙酒楼静候。”
严靖泽笑着回他,“我一定赴约。”
午时,季世仁和几千个士兵被带到午门。在众人的怒吼声下,他们跪倒在地,受人们唾骂、扔垃圾,而他们无一人敢吭声。百姓骂他们咎由自取,活该千刀万剐,不该就一刀便宜了。
直到台上执刑人一声令下,掌刀人喝一口酒喷在锋利的刀刃上,随后齐齐朝着犯人脑袋砍去。随着血液喷涌而出,一颗颗头颅滚落地上,惊得周围的好奇小孩因害怕而钻进家人怀里,又拿眼偷偷地瞧。
寂静无声。
一波接一波的人头滚落到地上,周遭的百姓退了一步又一步,仍有十几个人被鲜红的血液打到,吓得直往后退。
一个时辰后,那些被砍下来的头颅已经堆成了血淋淋的小山,让人感到十分不适。
渐渐的,人都散了,只留下一车接一车的运送尸体的人还在忙活着。
而另一边的监狱里,白闻逍和一众投降了的士兵也被放出。然而他们离开监狱、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不过几刻钟时,远处就有三人骑着马向他们赶来,众人一时慌了神。
有人质疑道:“他们不会是受人命令,要过来杀我们的吧!”
如今情况紧迫,就是一个人来了,他们也怕得要命。因而人群中立刻有人附和:
“啊?!真的吗!?那我们该如何!?”
“如果真是这样,我们还是赶紧逃吧,别在这里耽搁了!”
“是啊,再不跑就来不及了!更别说出路了!”
“快跑快跑!大家快跑!!”
众人向左右奔腾而去,只留下白闻逍一个人静静地待在原地。只因他知道来人是谁。
此时有一人回头,见白闻逍还待在原地,便道:“将军,快走吧,再不走命都没了!”
白闻逍只回道:“你们走吧。”
那人又喊,“将军,走吧!”
白闻逍摇头,“你们走吧,我还有事。”
那人无奈,撒腿就跑了。
不一会儿,马匹惊叫,停在了白闻逍身前。马上人一跃下马,有一人扔给他一套衣服,和一个包袱,道:“昨日陛下已命人持着圣旨赶往瑞王府,快些再有两日将要到达,你且伪装成他们的一员,快些赶上吧。”
白闻逍捧着衣服,道:“何大人,敢问王爷想要我做什么?”
何喻究不回他,只道:“将军是栋梁之才,王爷断然不会残害您,您就放心去接您的爱人暂且去扬州罢。”
白闻逍微怔,“何大人如何得知扬州?”
何喻究只回他,“白将军应当知晓——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
白闻逍看了何喻究一眼,当即换了衣服,背上包袱,翻身上马,对何喻究道:“王爷救命之恩,在下定不会忘,他日需我之时,只听一话,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何喻究:“将军记着便好。”
白闻逍:“再会。”
他猛扯缰绳,驾马奔腾,踏着季春的暖风向败落的瑞王府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