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去拿一壶茶过来！”
“上次的会议纪要修改好了吗玖？”
“还有十五分钟就要开始了，有没有再检查过一遍设备？”
“玖！……”
“……来了！”
他一路小跑着过去再去查看会议设备，确认无误后才在房间最边缘靠墙的一排座位上坐下。
真的完全都是打杂的活……自己也就算了，这种事交给白叶做确实有种暴殄天物的感觉……要是她选择继续留下才奇怪吧。
两分钟后部长走进来在他边上的位置也坐下。
“都检查过了吗？”
“已经检查过了，都没问题。”玖把纸笔在腿上摊开做准备。
“好。”渚貊点头。
“这次是与maskiter的交涉吗？”
“没错。他们派来的两个勘察人员被我们抓到扣留了。现在他们要来赎人。但这次有本校更高服级的教师介入，所以我也可以申请不上桌。”
这是几天来部长带他参加的第四场会议。往常会议里部长都会入座谈判，但这次会议是和信息班勘察部联合，与maskiter学院的上级进行交涉。对方学院直接派来了教师，因此sritana也以教师为应对。
距离会议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先推门进来的是一名本校的白服中阶。渚貊站起来同他握手问候，玖也跟着站起来。
“高三的木离。”渚貊给他介绍，“是留任的勘察部部长。这次的入侵者就是他抓到的。”
“学长好。”虽然服级没他的高，玖还是恭敬地低头。
木离朝他点了点头，但没有开口说话。他忽然低头用通讯表飞快地打了几个字，渚貊的通讯表随即震动。
“喔没问题。”渚貊看着通讯表上的讯息开口，随后转头嘱咐玖，“会后把纪要整理好之后也发给木离一份。”
“是。”他点头应下，与木离的通讯表贴合交换联系方式。木离留着一头蓬松的黑色卷毛，棕色的眼睛看起来很温和平静。只用通讯表交流……是不方便开口说话吗？
木离在他们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后渚貊和玖也回到原位。外面又陆陆续续地进来了几个人，大部分都是服级较高的学生或教师。
“服级更高的话，会有更高的话语权。无论是在学校里还是受公局统辖的国家都是如此。”渚貊凑过去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开口，悄声告知他。玖点头表示理解。
所以…她执着地往上考或许也是有这一层原因在的吧。
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她又是怎样从头学习起一切、做出过多少努力呢。
……不能再这样想了。
“别走神。”渚貊用胳膊肘推推他。
“啊……是。”玖低头，清理掉脑中杂乱的思绪，继续记录会议内容。
“…赎回事宜我们可以商谈，但在此之前，我们需要明确几件事情。首先，贵院必须保证此类事件不再发生，以维护大赛的公正性。”
“这是当然，我们学院已经对此事进行了内部调查，并承诺将对相关人员进行严肃处理。同时我们也会加强对学生的教育，确保此类事件不再重演。”
“很好，这是我们希望看到的态度。那么，关于赎回的具体事宜……”
“其实我们也派过去人了，只是这次没被抓到。”渚貊对玖耳语，“不然搞不好我们也得出外勤。”
“他们知道吗？”
“当然。但是开这种会就是都得端着说话。外交部的面子…也就是所谓的名声，可是很重要的。”他又探过身来看玖的笔记，“你按照格式直接概括着记录，不要复杂化。”
“是。”
…………
“既然赔偿条件双方都没有什么异议的话，我们会对贵院提交的申请进行进一步审核。”黑服教师最后拍板做出总结，“那么今天就到此为止了。散会。”
参会人员陆续离开。玖站起来，主动走上去收拾桌椅。
“所以还是放他们回去了？”看见部长也走上来帮忙，他询问。
“是啊。不过以前谈崩了继续扣留一直到大赛结束的情况也有。”
“这样还能谈崩啊……”感觉双方都已经礼貌委婉到极致了。
“硬性条件无法接受，用再委婉的语气说出来也没用。”渚貊回答他，“但一般也还是会客客气气地拒绝，闹得太难看的话对双方影响都不好。”
“那情报呢？”
通讯表震动，他低头，看见一旁听着的木离给他发来消息：【情报在我抓住他们的时候就已经第一时间强制删除。】
也就是说还没来得及传回去。他理解地点头。白来一趟还赔了面子和赔偿金……也确实挺惨的了。
反过来说，大赛竞技考验的不仅仅是各校学生的战斗能力，还有勘察、交涉等各个方面的综合素质。每个学生的特质都能借此得到最大化的体现。
“吃晚饭了吗？”渚貊忽然问他。
“嗯？还没……”忙了一下午，原来现在已经晚上了吗。
“那就一起。我请。”他又转向还没走的木离，“木离你没事的话也一起来？”
木离点头。
居然感觉部长意外地…亲切？虽然工作的时候很严苛但私下里其实很好相处。玖想起来白叶之前的评价。该说果然不愧是黑服严选吗……
渚貊带他们去了学校后门商业街的一家餐馆。
“随便点。以前我们开完会如果太晚了就喜欢来这里聚餐。人多的话老板还会打折。”
玖看着菜单挑了两个菜，随后木离也把想要的菜品打字给渚貊看。
所以连点菜都需要打字交流吗…？那日常生活会不会太不方便了一些……
直接戳人伤疤好像不太好，但又真的很好奇……没有别人可问，想了半天他也只能偷偷打字给渚貊。
【木离学长是不能说话吗？】
【这个我其实也不太清楚。不过之前有听说他其实可以说话，只是无法克服心理障碍所以才不开口的。】渚貊也打字回复他。
【另外他虽然看起来只有白服中阶，其实实力早就到达蓝服以上。只是为了勘察需要才停留在更有利的白服身份。】
原来如此。他恍然。与他们对于服级的需求正好相反。也难怪木离能一个人就轻松抓到两名潜入的异校学生。
上菜后渚貊把眼镜摘下来放到一边收好。玖忽然发现这么看其实部长属于长相柔和系的那一类男生，只是戴着眼镜时总给人很强的距离感。
如果一直不戴眼镜的话，部长应该会是挺受女生欢迎的类型…吧？
“在想什么呢，吃饭。”他被渚貊的话拉回现实，“不知道你平时是不是也是这样，但这几天你好像总是容易心不在焉。”
“啊……”玖抱歉地低下头。
“谈恋爱了？有喜欢的人？”渚貊夹菜，漫不经心地随意问了一句。
“啊？”玖瞬间整个人的动作被冻结住。
这就是外交部部长恐怖如斯的读空气能力吗……未免也太强了一些吧？！
“真是啊？”渚貊看到他的反应挑眉，“我就随口猜的。”
……上一句话撤回。
木离在旁边安静地咀嚼着，一边抬眼轮流看向他们两人。
“有对象吗？”
“…没。”
“那就是还在追。”渚貊了然地点头，“是谁呢……白叶？”
“噗。”玖差一点把嘴里的食物直接喷出来。
……对不起不用撤回那句话了。
“她可没那么好追啊。”渚貊道，“祝你好运，少年。”
“……”玖失语。沉默半晌后他幽幽地吐出一句话：“……真的有这么好猜吗？”
“……”渚貊咽下食物，把一只手伸过桌子搭到他肩上拍了拍，“这不怪你。”
木离也看着他点头。
“…？”
等等这语重心长的家长语气是怎么回事？还有这根本就是“确实很好猜”的样子吧喂！
白叶还没回学院，吃完更像是夜宵的晚饭后他直接回到寝室。刚开门他就收获了一个不明物体的巨大飞扑。
玖一个侧身就轻松避开。飞扑失败的临巍只能在半途中急速转身，悻悻地靠到门边上看他走进去放东西。
“你终于回来了——又去你负责人那里了吗？”
“没有。”另一个室友阿林也不在。晚上临巍这家伙只能一直一个人呆着寝室里，肯定让他觉得无聊得要命。
“那咋不去？”临巍替他关好门也走进来。
“她不在学院。”
“喔——可惜。”他耸肩，“你俩谈的怎么样了？”
今天晚上是怎么回事？他转头用一种“你在说什么东西”的眼神看向对方。
“别这么看着我啊，这已经是一件众所周知的八卦了好吗……”已经坐着床上的临巍突然又前倾着往他的方向凑过去神神秘秘地开口，“我可是发现前几天有一次你晚上没回寝的喔，是不是去你负责人那里过夜了？”
“……关你什么事。”
“哎，所以你俩真谈了？”
一个枕头飞过去精准地砸到临巍脑袋上。
“对不起对不起不问了。”临巍边笑边抱着头求饶。
“所以你的搭档组队后来怎么样了？”走过去捡回自己的枕头，玖忽然想起来这个问题。大赛初赛似乎马上就要开始了。虽说通知里写了在大赛期间队伍可以再进行拆散重组，但初赛肯定还是都得打的。
“啊…那可真是跌宕起伏啊。”他的室友很快又做出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我去找了阿林和伊琳娜，但他们都也已经组好队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他顺着话问道。
“结果双露来找我，问我要不要搭档。”
双露？她竟然会主动去找临巍吗。他惊讶地愣住。
“…那你答应了吗？”
“当然啊，”临巍一脸的理所当然，“这可是双露诶！年级最强诶！”
“……”玖无奈地眯眼。看着室友乐呵呵的样子他忽然有点明白过来为什么双露会去找他了。
算起来临巍和双露见过的机会大概寥寥无几到只有负更竞的那次对决而已——所以，临巍大概是还没有领悟到双露平时的说话方式有多可怕。
另外他敢用一个月的伙食费打赌，双露战斗的时候绝对不会顾及搭档正在干什么。也就是说误伤什么的是一定会发生的。
现在他室友一脸还未经过摧残的纯真模样，还真是完全不忍心戳穿这一点。
“怎么了？”
“没什么。”玖忍住幸灾乐祸的表情，“祝你平安。”
说到双露……那件事也确实可以进入下一步了。
玖收拾好之后就换了衣服上床，把自己半个身子塞到被子里，背靠上床板放松地半躺好。临巍又拽着他闲聊了几句。好在没过多久就熄灯了，他耐心地等待着室友的床铺方向传来稳定均匀的呼吸声。
好了。玖把被子扯过头顶再打开通讯表的表盖。一片昏暗中通讯表发出有些刺眼的光。他半眯眼调到通讯界面，划到双露的对话框点开。
两张照片。还有…一段早计划好的内容。
把这些一并发送完后他也没等对方回复就急匆匆合上表盖躺下去。
简直像是不敢再看那个界面一眼。他充满负罪感地想着。明明已经确认了自己对她的心意，可偏偏不得不朝着完全相反的道路前行。
其实他很想说“对不起”。但也很想说“请别原谅我”。
这一切发生之后，她肯定也无法再原谅自己了吧。就这样分道扬镳……会不会也能好受一些呢？
但又怎么可能轻易地分道扬镳呢，这样注定交错纠葛的宿命。
他就这么胡思乱想着，迷迷糊糊地在黑暗的寝室里睡着。梦境里他好像化作了一条鱼，在深不见底的海渊中拼命游动。黑暗中什么也没有，除了头顶上偶然间一闪而过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