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学生会领取报名表后玖果然发现，除了一向最为冷门的信息班外其余班级已经全部爆满。他抬头看向宣传栏处的海报。上面绘制了信息需要完全保密的信息班之外其余所有班级及其部门的部长与副部长。

还是很纠结。玖又从头到尾看了一整圈过去，好像并没有能特别吸引他眼球的内容。

不过话说回来，对于这些他的态度其实一向很迷茫。在学院的课程里没有特别擅长或突出的科目，大部分也只是尽力而为谈不上有多喜欢。白叶似乎也曾经问过他以后要做什么之类的问题。但当时他并没能给出明确的答案。

——以后要做什么呢？在复仇之后？

……现在就想这些，恐怕为时过早了吧。脑中一个声音这样提醒他。你连实施复仇都遥不可及，凭什么敢去畅想这之后的未来？

他大概还不配拥有所谓的“未来”。

这么一考虑反倒也没必要纠结了。他很快填完了表格去上交，至于能否真的被录取也不是自己所能掌控的了。

就在这么想着时，玖的胳膊肘突然被人从身后戳了戳。他回过头去，看见祝清梨正一脸笑地看他。

“你好呀，玖。”

“你好。”他点头，瞥到对方手中也拿着一张纸，于是侧身把位置让开。祝清梨对他感谢地笑了一下，走上去把表格上交。

“你报了什么班？”

已经交完表格的祝清梨转回身来，看他主动问起似乎略有些惊讶，但还是积极地做出回应：“是行政班喔，玖你呢？”

“啊……我报了模拟班的外交部。”

“看不出来耶……”她笑起来前倾着凑近，“是因为白叶学姐吗？”

“…大概吧。”他嘟囔了一句。脑子里突然想起来白叶的嘱托。

——需要多注意一下吗。

于是他再开口问起：“大赛你有搭档了吗？”

“还没有……诶？”祝清梨好像已经自动读取到他的潜台词。

“那要不要和我组队？”玖也不跟她客气，相当直白地提出邀请。搭档的话去外校也能方便一起行动，而且其实从上一次的负更竞中他就发现对方的辅助能力很强。

“我吗？”她一脸惊讶地伸出食指指向自己。

“嗯。可以么？”

“当然可以！”

……有点像一只柔软的小花栗鼠。他看着面前的祝清梨点头如捣蒜。不对这都是什么些奇奇怪怪的比喻。

“其实…我还以为你会和双露同学组队的。”两人一起顺路走回去时祝清梨转过来开口，“毕竟她也是无可争议的年级战力最强……”

“我还没问过她。而且…”玖把视线瞥过去，“你也挺强的。”

“诶诶？”祝清梨因为他直白的夸赞而惊喜地睁大双眼，“谢谢你——！”

其实也不算是奉承。他一只手插在兜里收回目光。虽然祝清梨现在表面上只是白服低阶，但能够在第一次服级鉴定中就取得白服的在高一年级里其实已经是少数。况且还有宝石这一不稳定因素的存在。非要说战斗力的话甚至某些情况下未必会比他低。

就这样顺理成章的完成了。接下来的几天里大家似乎都在讨论搭档组队的话题。临巍在班里大张旗鼓地去邀请祝清梨时玖忽然十分庆幸自己很有先见之明。虽然也因此收获了他室友长达整整半节课的唠叨。

于是似乎很快把另一件事完全抛诸脑后了？

两天后通讯表上突然收到消息。内容写得长长一大段形式很正式，然而总结下来不过就是他被录取了并且下午两点去副教楼203开会这样两句话。

周围的同学里只有极少数收到了类似的录取通知。他在下午一点五十分独自抵达教室。敲门进去后看见里面已经到了五六个人，围着一张大圆桌安安静静地坐了半圈。

没有认识的人，玖走进去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正对门口的主座上是一个长相相对于年龄来说有些过于成熟的男生，戴着一副无框但镜片很厚的眼镜。和玖对视上时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过了一小会儿门就再被后到的人推开。十分钟内稀稀拉拉地又来了几波人。直到两点整时最后一名男生风风火火地掐着点冲进来正好一共十二个人。

“那么到齐了。”戴眼镜的蓝服男生站起来环视一圈。玖感觉他身上带着某种和当时相里乾很类似的不怒自威的气质。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高二B班的渚貊，是模拟班外交部的部长。这位是埃拉，副部长。”

渚貊左侧的女生站起来欠身鞠躬后又重新坐下。她的面前平摊着一本厚厚的笔记本。

“我先简单介绍一下我们部门今年的工作。”渚貊继续，“大赛正式开始前后，很多学院都会派出勘察窃取信息的人员以实现本校的资源优化。但这种非正式的勘察传统会导致人员扣留问题。也就是说，当我们学院抓住潜入的异校学生，或者我校学生潜入异校时被发现的话，就需要通过交涉来把人赎回来。”

“和我们交涉的可能是对方学校外交部的成员，也可能会是教师。但不论如何有一件事必须铭记：你们的一言一行代表的不仅仅是你们自己，更是sritana学院的风貌。”

众人瞬间调整坐姿正襟危坐起来。

部长抬手推了下眼镜：“学院的勘察部今天下午已经开始行动。所以各位随时注意通讯表通知。接下来我会简单解释一些交涉时的注意事项。会后埃拉也会以通知的形式发送到你们的通讯表中。”

手腕上的通讯表忽然震动。玖用余光瞄了一眼渚貊，对方的目光正巧落在另一边。他偷偷把左手伸到桌下掀开表盖查看信息。

【结果你还是去了模拟班的外交部？】是白叶发来的消息。

【…你怎么又知道了？】他回复。

【你要接受黑服拥有很多隐形特权这一事实。】

【……求隐私保护。】

【我又没在监控你，是现在的部长跟我说的。】

是渚貊么。不过他们两个认识倒确实是在情理之中。

【另外其实信息部本来好像也对你有点兴趣。可能是因为他们发现你给了学院假的身世资料。】

等一下，被发现了这种事怎么看也不是什么好消息啊？他急忙打字询问：

【会有什么后果吗？】

【看重视情况。不过信息班肯定不至于专门来调查你。勘察统计参加大赛的其他学院的战力及人数都由他们负责，还是相当忙的。】

【那就好。】

【你们部长还是挺有能力的，人也不差，可以跟着他先学一点。另外这几天我有任务不在学院，你记得大赛搭档组队。】白叶最后向他详细交代一些事宜。

……伤才刚好就又被公局调去打任务？玖在屏幕前简单打了个“好”回复过去，但同时极为不满地眯起眼。就算是黑服这样压榨学生真的好吗。

话说回来，白叶对自己身份的了解程度又有多少呢？玖垂眼思忖。就算有所察觉应该也不是完全知情吧，否则她肯定会做些什么的。

——要是他不是他，或者她不是她的话…就好了。

散会后他故意走得慢了一点。趁着部长和副部还在位置上收拾文件，玖凑上去礼貌地鞠躬问候。

“学长学姐好，我是高一B班的玖。”

“你好。”渚貊闻声抬起头，“有什么事吗？”

“那个…请问需要帮忙吗？”他看向桌上散开的一大叠文件主动询问。

机会是得靠自己争取才会来的——这一点他一直都知道。

“可以。”渚貊没多大反应地将一摞纸拿过来放到他的面前，“这里，把人员资料按学院分开就行。”

参加此次大赛的一共有十七所异能学院。如果真的要全部交涉应付完难免繁杂，但大部分不出名的小学院其实本身实力就不足，可能根本不会派出学生专门勘察sritana这样的大学院。

玖边分类边扫视过手上的资料。大部分都是kinto和maskiter两所学院的人员。

“这些是…？”

“这些是他们新一届的官方外事人员资料，但只是官网上能查到的其实并不齐全。”渚貊向他解释，随后转向身旁的女生。“埃拉你先去总结会议纪要。这里交给我就好。”

“收到。”埃拉点头，快速收拾好东西后离开。

教室内只剩下玖和渚貊两个人。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整理资料。过了好久之后渚貊把手上最后一叠纸归类放好，看向玖那一边。

“你的负责人是白叶，对吗？”

“是。”他点头。

“你是因为她才来的，还是因为你自己就想来？”

“……”太敏锐了。玖沉默半秒，最后却还是决定将违心的话说出口，“是我自己想来。”

“没必要对我端着。我不会因为这种理由就让你离开。”渚貊推了推眼镜，“直白点说，我也是因为她才录取的你。”

“……”该说是意料之中吗。他沉默地将手头剩下的最后几份资料归位。

“别误会，不是因为白叶她不来外交部。”渚貊貌似是看见了他脸上的表情，淡淡地解释道，“而是因为她和我说，她觉得你有外交的天分。”

玖满脸惊讶地抬头：“她…说我有天分？”

“她没和你提过吗？”渚貊在一旁双手抱胸站着看他，显得随意又有气势。

“……没。”他小声回复。

“晚上八点行政楼那边会有一场和外校的教师会议。你感兴趣的话可以来帮忙。”

晚上玖按部长说的去了行政部旁听会议。确实也正如白叶所说，能做的不过是一些端茶倒水的杂活。但对他而言能够接触到这样的场合已经相当难得，甚至见到了些平时不大露面的行政人员。

能混个脸熟也好。

等冗长的会议结束再收拾完场地，回到寝室已是很晚。玖轻手轻脚地用钥匙开了门。临巍和另一名室友已经在床上睡着，偶尔发出轻微的鼾声。于是他没有开灯地摸黑走进去。

明明身体很疲惫，可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竟然还是毫无睡意。

一到夜里就容易开始莫名其妙的焦虑。种种迹象表明，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凭她的能力才智随时都有可能察觉。可每次想要采取些什么行动时却总是会不断犹豫——到底是因为什么才犹豫？

……思绪太纷乱了。他睁眼看着黑暗里头顶模糊的天花板。又躺了一会儿还是承认自己失眠了的事实翻身下床。

干脆……去想清楚吧。

玖披了件外套又轻手轻脚地出了门。室友都没有被吵醒。左转后他顺着楼梯一直向上到了顶楼。

最顶层是天台。主要是一些管道设施和集中一侧晾着的衣服被套。最外侧设置了一圈不算高的栏杆。由于平时来的人很少所以地面也基本不太清洁。玖低头看了眼全是灰尘的地板，还是不管不顾地坐下身再慢慢躺下去。

天上的星星很多。

在结界的调控下学院的天气几乎每天都是晴朗的。于是夜晚也不太会有云层遮挡住星空。

夜空的斜侧面是一轮弯月，向下洒出的清辉带着某种冷色调的银亮色。弯弯的弧度好像她嘴角常会勾起的笑。

……她像是月亮。

在夜空中那样耀眼，流转出光芒。没有人能不注意到她。而他也许只是众多仰望着天空的人中的一个。

他向上伸出手，从下面慢慢地握住那轮月。

自从收到录取通知书再离开那间木屋、离开那片熟悉的田野后，所见所闻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她是自己独自来到这里后，能够信任和依靠的第一个人。

她足够强大优秀，却又十分随和，身上还带着些许神秘。明明已经很忙碌，她还是愿意处处照顾他，发掘他身上的闪光点，和他打闹拌嘴，甚至会与他共情。

眼睛适应黑暗后，更多的星星逐渐显现出来，铺就在深蓝色的夜空里。如他的思绪一般无序而繁乱。

她会察觉吗？如果她察觉了的话，会怎么做呢？对她而言，他会是特殊的吗？

为什么会不止一次地无端出现这样的想法？难道…

难道他……喜欢她吗？

内心问出这句问话的瞬间他就感到罪恶。

他可以找出无数的借口掩饰——接近她、了解她的一切、不断制造相遇都是出于自己的目的。

可是每次听见有旁人喊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