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林莓弯腰取罐头时,不小心撞到了过道的女生,连忙直起身说"抱歉。"对方一愣:"小莓?"
旧时好友相见,两人都倍感惊讶、热络打了招呼,女孩介绍了身旁的亲友:"这我男朋友,不过周末就不是了。"
"哈?"林莓发愣。"下周结婚。"女孩腼腆一笑。
那边贺池贺野绕过货架来到林莓身旁,眼神短暂交流,女孩看出了几人相识,不等林莓介绍,她突然问:“你没结婚吧?”
问完抬头看了一眼林莓身后提着购物篮的贺池。
林莓连摆手:“误会了,我弟弟,”又一拍贺野,"我妹妹。"
大概为了避免更多的解释,她默认出门在外一切介绍从简。
“难得回来一趟,来给我当伴娘吧?”女孩笑问。
难得的假期,总得变换花样体验一下,问过女孩能不能带亲友,说完瞥向贺池贺野,女孩笑答"当然没问题。"
林莓于是点头应允,等女孩挽着未婚夫走远,她这才扭头得意:"走,姐姐带你们婚礼蹭吃蹭喝去。"
贺野头一偏、挑眉,贺池不吭声。
回去路上,贺野突然问:"你是不是……换人了?"
"换人?"林莓扭头看她,目光坦然。
"总觉得哪儿不一样了。"
贺野手指戳着下巴真的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林莓收回视线看远处,街道延伸看不到尽头,她感受到贺池的视线,犹豫了两秒,调整表情微笑。
可等她真的扭头,贺池却又看着别处,之前的视线就像她的错觉。
周末,天还没亮,自称"姐姐"的人,一左一右领着两个小保镖,气势汹汹进了新娘的闺房。
是套间,新娘坐在化妆台钱,打光灯照着,化妆师正给她描眉。
其他小姐妹在外间嗑着瓜子聊天,"谁是伴娘?"新娘姐姐招呼着举手的几个姑娘去了里间换装,林莓急忙安顿好俩孩子入座:"乖乖听姐姐们的话。"
"他俩比你高半截,你带孩子呢?"外间的姐姐们笑着让她不用操心,一边摊开接亲环节游戏本流程图摊开在桌上,招呼贺池贺野:"弟弟们,等下堵门靠你们了。""这弟弟长得可真俊!""弟弟有对象没?"
贺野吐了下舌头,也不反驳。
距离新郎抵达还有段时间,隔间里,娘家姐妹们东拉西扯,笑声不断,话题没多久又会绕到"弟弟们"身上。
“你们是新娘的什么人啊?”刚加入房间的小伙伴好奇问。
“跟她一起的。”贺野抬手,指向林莓。
化了妆,浅褐色的纱裙,林莓踩着高跟七歪八扭正推门出来,看见贺野指自己,问她"有水吗?新娘渴了。"
另一边热心的小姐妹立刻取了一次性杯子去接,顺便问大家"谁还要。"
林莓端着杯子正往回走,脚一崴,被贺池扶住,尴尬说了"谢谢。"外边通风报信的小女孩突然大叫着"来啦来啦!"冲了进来!
"关门关门!"
"关门啊!"
"等一下,你拽门干什么?"
"我去!有叛徒!提前进来的!"
"赶紧关里间门!快快快!"
里间门"咔!"得锁上了。
外间炸了锅、推推搡搡,林莓被挤得歪歪扭扭,手里的纸杯也被捏变了形,好在一旁贺池扶着她肩膀始终没松手,期间又转身将她尽量与拥挤隔开。
新郎捧着花束,大步流星走进来,众人自觉朝后靠拢,尽量给他挪出一条通往里间的路。
跟在他身后的伴郎团嬉笑着拍那个打入"敌军"内部队友的肩膀,一旁小姐妹们直跺脚"你们这是耍赖啊!",其中一个伴郎就跟她们拌嘴,人群里充斥着笑声。
那个拌嘴的伴郎,绕过人群瞅见林莓的伴娘服,突然狂笑拍腿。
等里间提问和塞红包环节过去,门终于缓缓打开。
人群又一窝蜂往里间拥挤,就连摄影师都被挤得七扭八歪。
司仪维持着秩序,镜头下,新郎单膝跪地,诉说着誓言。
一旁新娘的亲戚突然在林莓跟贺池身后说:
"全程护着姐姐,姐弟俩关系真好。"
"赶明你姐姐出嫁了,估计新郎得先过了弟弟这一关。"
贺池微微垂眸侧步,扭头朝几人礼貌笑了笑——一个被冒犯到,且泾渭分明的距离感十足的微笑,看到他的表情,那几人突然不吭声了,有些自讨没趣。
流程逐步推进……
接捧花环节,伴郎伴娘被组织到舞台上。
周围开始起哄,随着捧花划出一个完美弧度,其中那个最闹腾的伴郎一跃而起,接住、落地。
他接过司仪的话筒,先对新娘新郎表示了祝福,突然清了清嗓子:
"我昨天路口遇到一个女孩,她眼神清澈、淡然、目不斜视地……过着马路。"
台下哄笑,伴郎微笑,眼神在观众席里游移:
"第一眼我就被她击中了,可惜没来得及要联系方式,她走太快了。"
"直到我今天去抢亲,才发现她竟然是伴娘之一,"他突然视线一转,看向舞台偏侧待命的伴娘团。
台下一片哗然,他皎洁一笑,拍拍自己:"我这身伴郎服,立马穿出了新郎的感觉。"
周围人跟着起哄大笑,问他:"是哪个啊?"
"不过她今天来,好像带了两个小保镖。"
立马有反应快的立刻看向台下的贺池贺野,又马上看林莓,众人这才后知后觉跟随着"先驱者"们的视线,一起看林莓,恍然大悟,随后拍手叫好,人群里传来"求婚!""送花!""亲一个亲一个!"的起哄。
伴郎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看向林莓。
林莓后退半步,有些尴尬地看新娘,新娘立刻看向司仪,司仪摆手表示没关系,这也算热闹的一环。
台下突然举起一只手,手主人突然起身,大声说:"不好意思,我不是保镖,我是她男朋友。"
"可你不是女孩吗?"她身旁的阿姨也大声说。
贺野摸了一下领子,这才想刚刚上卫生间怕吓到阿姨,直接告知里性别。
她想了想,指了指旁边:"我替我哥说的。"
林莓一愣看向贺池,而贺池并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安静起身,面无表情,周围肃静,他看着台上的伴郎,礼貌微笑,点点头,伴郎一愣,急忙也点头以示友好。
知趣的,或者俗气的,看着台上台下对视的两位姑且称之为此刻的"对手",心中不言自明有了答案和偏向。
"她不是你亲姐姐吗?"有女孩突然问。
"邻居家的姐姐,我哥早看上了。"贺野靠回座位,嘴里乱扯,"就是没确定关系,再不抓紧,被人捷足先登了。"
新郎看看捧花,突然转身来到林莓面前,严肃的面容也突然融化开:"祝你们幸福,这将是你收到的第一份婚礼祝福。"
"哪跟哪……什么婚礼。"林莓脸"唰"得红了。
尴尬化解,主持人接回话筒,三两句转移了注意。
林莓松了口气,新娘无奈拽了拽林莓,眼神道歉,林莓微笑按了按她肩膀。
*
手指在笔记本键盘上快速敲打着,偶尔抬眼越过楼层远眺,林莓抱着笔记本坐在楼顶吹着晚风。
身后栏栅门被推开的声音,脚步声定在了原地,林莓回头,贺池手扶着阑珊正在看远处。
他脸色白皙,唇色浅淡,微微抿起,林莓脑子里划过"清纯、美好"等不合适却应景的形容。
“外边有点热,蚊子又多,你不如回空调房待着。"林莓语气越来越有长辈的自觉。
“透气。"他说着收回视线,两人视线碰上,林莓一愣、急忙收回注意到屏幕上。
“这几天委屈你睡沙发了。”林莓说,手指在键盘上乱按,又删除,再按,再删除,循环反复,忘记目的,思绪乱飞。
“不会。”贺池轻声说,在她身旁的石台阶上坐下,胳膊随意搭在双膝上。
"你要是女孩多好啊,那张床能挤得下三个人,横着睡。"
贺池微笑着摇了摇头,并不多说什么。
沉默无言,直到回房间,林莓仍在琢磨他摇头的深意。
拍了拍脸,她强迫自己不去多想,于是拉开柜子,决定整理房间、顺带整理心情。
柜子角落躺着一部老旧的手机,取出仔细端详充电口,又翻找出适配得充电线。
几秒钟后,沉睡的屏幕弹出充电显示,松了口气。
又去柜子里翻翻整整,约莫一个多小时,她去拿起手机,开机,震耳朵得开机声,昭示着它的年代久远。
以前并没有存储迁移技术,记录的陈年旧事就跟着这部手机尘封了。
她"嘎嘣嘎嘣"老相册,手指尖突然有股冰凉呆麻的感觉,那是心里传来的,像是警告她就此止步。
停顿片刻,整理情绪,面色平静按下选择键。
按键声在一人的房间里格外惹耳,每隔几秒,她就摁下翻页键,刚开始快,渐渐慢下速度。
眼眶也逐渐泛红。
再次按下翻页键,手指顿住。
盯着屏幕,瞳孔骤然放大……
*
饭厅嘈杂,唯独贺野这桌是安静的。
她手撑着脸,观察着周围——
爷爷奶奶的位子是空的,两人在跟周围桌的老友叙旧,再隔壁位子是留给林莓家人的,林莓也没在,两小时前被吩咐去车站接人了,当时贺池打算陪她去,却被她执意按回位子,而被按回位子的人,仿佛被焊在了椅子上,从林莓离开后就没起过身,而且……好装啊,明明都毕业了,还捧本书……
“贺达没跟你一起?”有脚步声驻足身后,贺野摇摇头,不远处贺池也从手册里抬起头。
贺荣皱眉拉开椅子:“整天跟人鬼混乱跑,你舅妈都能担心死,住院了还不能省心。”
贺野跟贺池对视了一眼。
“贺达妈妈能住院,那也肯定是因为你。”
贺野倒吸一口凉气,说话的是姜宇,不知何时来的,身边跟着贺达。
“好久不见。”姜宇换笑脸跟贺野打了招呼,又回头继续盯贺荣,后者蹭得蹦起来,指着姜宇鼻子就开骂,劈头盖脸,连着贺达一起,喊她滚,有种别回家,而贺达面色麻木,习以为常。
本该喜气洋洋的订婚宴现场,气氛却被一个突然发癫的疯子扭曲得异常沉重。
姜宇一捏拳头,上前一步。
“你想留案底吗?”贺野压低声音想阻止矛盾升级,贺达却已经率先挡在骂骂咧咧的父亲面前。
姜宇不得已放下拳头。
“谢谢你送我来,你先回去吧。”贺达眼神近乎哀求。
“总有一天,我会带你跟你妈妈离开这个混蛋的。”姜宇许诺完,一握拳,潇洒转身离开。
贺达垂下头,刘海遮住了表情。
恰巧林娴回位子取手机,看到这一幕,担忧地看向贺野,贺野眼神示意已经没事了,起身够了手机递给她,转移话题:“林莓还要多久回来?”
“快了吧,我昨天就叮嘱她提前通知我妈她们了。”
贺野:“让她去不如让我去,这么慢,不靠谱……”
看到两人近乎亲昵的交流,贺达起先是震惊,随后小声嘟囔,“骗子。”
贺野笑了:“我骗你感情了吗?”
两人对话被话筒试音声打断——
“作为仪式当事人之一,我代表我跟我未来的妻子说上两句。”贺广仁神情庄重。
掌声由盛转衰,最后稀稀拉拉即将安静下来时,不识趣的声音突然大声道:
“我反对!”
大家齐刷刷看向人群中举起的手。
贺广仁扫过四周:“我已经决定了的事,谁敢反对?”
“我反对。”贺荣又重复一遍。
“你闭嘴。”贺广仁眉宇愤怒。
“不好意思,我反对。”
突如其来的女声从会场另一头切入对峙,众视线齐刷刷看向声源,林莓姗姗来迟。
林娴看她身后:“咱妈呢?”
“没来。”
“她不愿意来吗?”
“我没告诉她。”林莓说。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