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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月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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账内的火晶已然黯淡了下来,只剩下微弱的橙红色光芒在黑暗中跳动。商成洲蹲下身,用火钳稍稍拨弄了两下,直到火晶迸发出几颗火星,重新焕发出融融暖意,才轻手轻脚地爬上了榻。

这人每次睡前都会将头发好好地拢在一起,可没过几息功夫又会散落满床。商成洲经常睡前小心翼翼地给他整好头发,可次日醒来又会被雪白的发丝缠得满身都是,仿佛落入了什么蛛妖的巢穴。

他虽然已经尽量放轻了手脚,可齐染还是似有所觉地颤动着睫毛,随即掀开毯子的一角将他拢进了尚带几分凉意的被衾中。

商成洲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趴在他肩窝处,闭目养神了片刻,却突然凑上前用鼻尖蹭了蹭他的下颌。

“问你个问题。”

“……嗯?”

“先前那事儿……你琢磨明白了吗?”

齐染抬起手揉了揉他微卷的黑发:“……你呢?”

“我想了好久才明白……所以你先前听了阿保的故事,是觉得他在用天神和恶神,指代我和你吗?”

齐染手上的动作一顿,用一种颇为微妙的语气道:“这便是你这几日想出来的?”

商成洲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颇有些不满地嘟囔道:“这都是我小时候的睡前故事了。再说我们年年祭拜天神,谁会想到自己能跟天神扯上关系……”

他又顿了顿,低声道:“虽然是做过奇怪的梦。”

“梦见什么了?”

“……梦见我在乌苏达山巅上,把一柄黑刀交给了一个年轻人。”

齐染意味不明地低笑了一声。

“别笑……什么天神、恶神的,阿保的话听过就算了。与其说你是恶神,我更相信你是那个什么天一剑仙转……”

话到此处,他突然想起那天齐染持剑的清俊姿态来,猛地一个激灵撑起了上身:“你不会真是天一剑仙转世吧?!”

“……应当不是。”齐染缓缓睁开眼,灰蓝色眸子映着浅淡的火晶光芒,“我不会做那种事。”

“什么事?绝地天通吗?”

“嗯,太……”齐染似乎难得有些困扰于措辞,微微蹙起了眉,“太麻烦了。”

“若有人想让我救他,我会救。但若要在救他之前,必须杀了另外一人,那天平两侧的砝码对我而言无甚不同,又何必多此一举?”

“那若一边是好人,一边是坏人……或者一边是凡人,一边是仙人呢?”

齐染抬眸看着他灼灼发亮的眼睛,轻声道:“都是一样的。”

“你呢?”他抬起手,揉了揉面前人温厚的耳垂。

商成洲细细思忖了片刻,缓缓趴回了齐染身上:“若是杀一个人能救十人,我会去。”

他挑起一缕雪白的长发,在指上绕过了半圈:“……但如果是为了救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那杀百人、杀千人都可以。”

齐染:“听起来可不像天神会说的话。”

商成洲隔着布料轻咬了一口他的肩颈:“我不是什么天神,是你说的,只有商成洲而已。”

齐染轻轻笑了一声,又如往常一般,缓缓揉捏起他后颈柔软的皮肉来:“是,只有商成洲,只有齐染。”

“我这些天唯一想明白了一件事,便是如今我们所知甚少,大可不必为远在天边的事情烦忧。”

他将羊皮毯往上拉了拉,盖住了两人的肩颈:“仙凡大战后的记载丢失了很多,也许北格的‘天神’同月邑一样,只是强大修仙者的代称罢了。”

“月邑?瓦莎的国家么?”

“嗯。”

“北格有无垠草原,月邑有黄沙漫天,都是占地极广却人口稀少的地方。因此月邑的仙人多半依靠类似‘传教’的方式收集民众的信仰,以积累功德。这便是为何月邑神庙林立的原因……强大的修仙者在月邑,便能被称为‘神’。”

他语声轻缓,越说声音越低,睫毛也微颤着,眼看便是要睡过去了。

商成洲却有些微的不甘心,这几日他们忙于正事,鲜少有这般两人私下说几句话的时刻。他看着面前人一脸疲色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凑上去,轻轻啄吻了下他浅色的唇。

却没想到齐染渐趋平缓的呼吸一顿,竟然伸手扣住他的后脑,与他交换了一个绵长湿热的吻。

这个吻不同于屋顶上那个带着试探的、突如其来的吻,也不似那天夜里那个带着酒香的、充满发泄意味的吻。唇舌勾缠间满是温柔的安抚,却让商成洲觉得浑身的皮肉都舒展成了柔软的一团,忍不住想要向面前的人索求更多,却又不明章法,只下意识啃咬着他温凉的唇。

而齐染似也被他咬得挑出了些火气,扣在商成洲后颈的手指骤然收紧,苍白指尖陷进蜜色肌肤的一瞬,火塘里最后一块火晶爆出莹亮的火星,随即缓缓熄灭。

齐染翻身将人压进羊皮堆里,在黑暗中仍显得莹白一片的长发如帘幕般垂落在商成洲脸侧,灰蓝色的眸光看着仍是清冷浅淡的,但只有商成洲知道绝非如此。

“怎么这么爱咬人?”

他抿了抿唇上的血珠,却无意识将那抹浅淡的血色洇开了些,在苍白的唇上晕染出一片旖旎的绯色。

商成洲看着他浅色薄唇上的那一点艳色,喉结猛然滚动了一下。他的衣襟在方才的拉扯间已褪到手肘,露出大片蜜色的胸膛。此时齐染冰凉的掌心贴着自己胸口绵软滚烫的肌肉,而那里正随着喘息剧烈起伏。

他伸手覆住齐染的手,颇有几分得色地挑起唇角,像只偷了腥的猫:“我就知道,你明明也想……”

尾音却被碾碎在纠缠的唇齿间。

不知是否是错觉,一片混乱间,商成洲似乎看到齐染灰蓝色的瞳孔边缘竟泛着淡淡的莹蓝光亮,仿佛月亮边缘的光晕,而那一瞬竟显得这双眸子有种在审视猎物般的冰冷质感。

他试图伸手触摸一下这双眼睛,却被齐染牢牢抓住,将他的手掌按在了自己颈侧跳动的血管上——那里分明是灼热滚烫的,跳动的频率如他自己的心跳一般又急又快。

商成洲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这截苍白的脖颈,感受着指腹下脉搏的节奏渐渐与自己的心跳重合。齐染却不再执着他的唇,反而沿着他的颈线一路落下轻吻,温凉的唇舌寻觅着他滚动的喉结,惹得商成洲忍不住仰头发出一声轻喘。

他的手掌覆在他脑后,既想推开这个似乎是在报复性作乱的人,又想将他搂得再紧些,诸般苦恼下,最后却只揉乱了他雪白的长发。

直到某一刻麻痒又尖锐的刺痛传来,齐染才终于抬起头,用手指轻轻扫过他方才在他颈侧留下的那枚牙印,却让商成洲又忍不住从喉间溢出一声细微的喘息。

“两清了。”面前人垂眸看着他,轻笑着说。

于是缓缓躺在他身旁,又拉起羊皮毯盖住了一切作乱的痕迹。

“你……”

“嘘——”齐染拢住他的腰,将他翻身搂在怀里,几乎以耳语道,“不合适。”

齐染下颌轻轻顶在他发顶,又轻轻叹了一口气:“可愿意睡了?”

身边人的长发一如既往铺了满床,还有几缕缠在他颈间,随着两人的呼吸轻轻拂动着,痒得人心头发颤。

商成洲撇撇嘴,但听着对方逐渐均匀的呼吸声,却也知道轻重。

他往齐染的颈窝处蹭了蹭,待胸中鼓噪的心跳渐渐平复,方才将自己缓缓沉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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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平静却忙碌,商成洲和齐染仍每日往返于两地之间,和孟淮泽一道为圣族人诊治。

图朗达似乎是默许了几人的一切举动,即便是商成洲被裘德勒冷嘲热讽之下、两方人又差点大打出手时,他也未曾出面干涉,最后还是天雅挥着马鞭将弟弟抽出了看诊的帐子。

而圣族那位神秘的大祭司,更是始终未曾露面。当齐染询问是否需要为其诊治时,天雅面露难色不知如何作答,图朗达更是直接摆手示意不必理会他。

在这过程之中齐染也发觉,似乎离圣山住得越远的圣族人,症状便越轻。唯有阿苏尔、天雅、裘德勒和图朗达是例外——前三人是症状轻得离奇,阿苏尔甚至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图朗达的情况则是严重到令人棘手的地步。

他又始终拒绝由齐染诊治,让孟淮泽每天想起来都要焦虑地拔掉两根头发。

好在正因为症状十分严重,孟淮泽也学不来齐染探查清气浊气的本事,索性按照齐染的法子下了猛药。

齐染听了几日他的描述,便交代商成洲且将乌焰刀留在大帐里试试看。

结果不知是孟淮泽的法子起效,还是乌焰刀真有些莫名的本事,图朗达身上斑驳的淤痕真的随之稍稍褪去,还有几处甚至近乎痊愈,只在体表留下了斑驳的疤痕。

齐染也没有忘记在储物戒中仿若沉睡的仙灵碧桃枝。在为圣族人取血的过程中,他还特意留了几位女子的血,试图以其中浓郁的清气和血气唤醒她们。可浸在血中的琉璃桃花枝虽将紫红的血液洗成了鲜红色泽,却始终不见动静。无论如何呼唤,却都听不到芳君和仙灵碧桃的丝毫回应。

期间物资耗尽,他们还骑马复去边城,先和张百户交代清楚了圣族的疫病原委,又辗转数个城镇补足了药材、补品和必需的物资。

不知不觉间,几人竟已在草原上消磨了近两个月的时间了。草原上的积雪早已消融,嫩绿的新草也尽皆破土而出。而随着圣族疫病的渐渐转好,圣族人一年一度的春祭也要到了。

大帐附近处处是欢声笑语,女人们将新鞣制的羊皮铺在草地上捶打,男人们则扛着刚砍来的木料搭建祭台,孩子们追着系彩带的羔羊在帐篷间穿梭。空气中更是一扫前些日子的沉沉死气和药味儿,溢满了奶酒和烤肉的香气。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圣族人对这两位中原大夫已不再陌生。或许是孟淮泽温润如玉的气质和柔和精致的长相更讨人喜欢,孩子们总爱缠着他编辫子,却对齐染敬而远之。

齐染听着不远处传来的孩子们的笑声,只坐在一旁清点药材。

商成洲见状,放下手中的活计,蹑手蹑脚地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我去找天雅学学,下次我也给你编个好看的,把花缠进去的那种,保准比他们的好看。”

齐染对缠着花的长辫子敬谢不敏,却还是勾了勾唇角,抬手揉了揉他蓬松的黑发,接下了这份好意。

他正要开口,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铃声。

两人回头,却看见天雅跌跌撞撞地冲进帐子,浅金色的眸子满是惊慌之色。

她一把抓住商成洲的手臂,颤声道:“思结诺!不好了!瓦莎……瓦莎出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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