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不知何时泛起了寒。宫人忙碌的脚步不曾停歇,穿过等级森严的宫道越过层层筛查,宫人提着膳盒来到了这藏娇殿外。
面对殿外守卫的再度检查,他笑着点头,“奴才是太医署他派来这藏娇殿里送汤药的。”
守卫慢悠悠的打开食盒,漆黑的汤药落在眼中,“这以往不懂事宋太医身边的药奴来送的嘛?这今日怎么换了人。”
宫人笑着:“原本是这样的,但这不是他临有事耽搁了,因此今日并未当差,所以宋太医便派了奴才前来。”
守卫示意身后的人将食盒接过,验毒。“行,我知道了。”
眼看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宫人见状在暗处猛的松了一口气,随着那一句;“快进去吧!省的汤药凉了。”
“是。”他只觉得整个心瞬间放下。
然而脚步还未靠近,从殿内迎面而来的宿十三又是在片刻间,将他整个人提到嗓子眼。
“都干什么呢!不好好当差。”宿十三淡淡的扫视着周遭,视线锁定在那宫人身上:“你是干什么的?”
“见过大人。”殿外的守卫齐刷刷地跪了下来。
宫人见状也跪了下来,低着头回道:“奴才见过大人,奴才是奉命来给殿中送汤药的。”
“哦。”宿十三又道,“按照太医署的规矩,就算是送药也是至少多人同行,和你一起来的人呢?”
话音落,微弱的声音传来从人群后传来,“奴才在。”
“行。”宿十三点了点头,转而又看着他身侧的守卫,“都按照规矩检查过了?没什么问题吧?”
守卫:“请大人放心,没什么问题。”
宿十三却像是没听到似的,视线落在那食盒上吩咐道:“打开。”
“是。”
食盒打开后,附着在盖子上的水珠还清晰可见,宿十三的指尖触碰着水珠,随即放在鼻尖闻了闻,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可即便为此还是要小心为上,他示意着身后跟着的那人上前查探,“你上来看看。”
这人是慕家送进宫里,原本他认为这人本用武之地,如今看来还是有必要的,他才离开了一会儿,这殿外就多了些许陌生的身影。
直到那一句话说出口,他悬着的心才总算是放下,“启禀大人,这药没什么问题。”
“嗯。”宿十三顺势介绍道,“从今日开始,是凡是送到这藏娇内的无论是膳食,糕点,又或者是汤药,玉器,都要经过看守,大夫的双重审查,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担心你们一个两个的脑袋。”
“是。”
在众人的自危中,只见那宫人缓缓抬起头,也不顾的什么规矩,直勾勾的盯着宿十三。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宿十三脸上那份警觉瞬间消失了大半,“今日怎的是你?宋太医也算是老人了,怎么连这点规矩都不懂。这次,下不为例。”
宫人缓缓俯下身子,“多谢大人。”
宿十三示意着,“把东西给他。”
“是。”
此刻的殿内碳火烧的正旺,依偎在他怀里,那份难得的安心涌上心头,谢砚没一会儿的工夫就觉得眼皮愈发沉重。
察觉到这一切的沈姜次渐渐放轻了手中的动作看着他的眼中是化也化不开的柔情,同时又有些无奈,喃喃自语着:“明明说,让我陪着处理奏章的,结果呢,所有东西都交给我。自己倒是睡得正香。”
话音未落,谢砚的指尖划过他的脸颊,突如其来的动静让沈姜次愣在原地,谢砚看样子似乎还沉浸在梦中,呓语着:“别说话,奏章看完了吗!”
“看看,这就看。”沈姜次无奈。
谢砚倒是顺势在他怀里,蹭了蹭,“快,快点弄。”
“行。简直是上辈子欠你的,还好这辈子有机会补救。”因着要顾忌着他,沈姜次只能用一只手来翻开奏章,虽然有些困难,但一连几天都这样,他似乎也渐渐适应了。
又是一本奏章被他放在桌案上,沈姜次的目光扫视着他微微皱起的眉头,无奈叹息的同时,指尖落在微微隆起的小腹,“是不是你又闹他了?这才多大就这般不老实,那以后长大了还得了。本来做好你来的准备,但既然来了,那就要老实点,伤了阿砚,看我怎么和你算账!”
腹中的孩子似乎听懂了沈姜次的话语,时不时在隆起一个小包,像是在回应着沈姜次。
沈姜次又道:“你呀,是不知道,我呢这一生也算是做了不少对不起阿砚的事情,如今也正在极力的给他世上最好的一切。有些事情,我做了,你身为后来者不准再做了听到了没有。要听话,才是好孩子。”
指腹下的孩子开心的回应着他,沈姜次却是故严厉的警告着,“不准再闹了,听到了没有。”
果然在他警告之下,腹中的孩子果然安静了不少。就在他沉浸在幸福之际,台下目睹这一切的宫人却忍不住怔掉了下巴,目光不断在他指尖停留的地方,皇帝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停留。冷汗将他整个人打湿,他才后知后觉的食盒放在一旁跪下来,身子都忍不住颤抖,“奴、奴才……奴才……”
呵斥的话语都到嘴边了,沈姜次终究还是硬生生将他咽下,示意着他将那食盒放下,随后退下。
宫人顿感如释重负,被冷汗包裹的喉咙上下翻滚着,站起身时脚步都忍不住颤抖。直到他从殿内离开这一情况还未缓解。
沈姜次无奈之际,谢砚不知何时醒了。“人走了?”
“走了。”沈姜次垂眸看他,“阿砚,何时醒的?”
谢砚:“要说何时醒的?我也不知道,又许是根本就没睡,依偎在小乖怀里只觉得眼皮愈发沉重,但却怎么也睡不着。如今还腰酸背痛的。”
听他这么说,沈姜次的脸嗖的一声绯红就窜了上来,那岂不是他刚才所说的一切,他都听到了。沈姜次下意识的低着头,“阿砚,我、我抱你去床榻上睡吧?”
谢砚缓缓伸了一个懒腰,垂眸之际却发现那人的手在不经意处护着自己,“我又不是瓷娃娃,小乖不必紧张的。”
见他不吱声,谢砚还以为他是因为这堆叠的奏章累到了,正想着安慰他,抬眸间却看到他发红的耳垂。谢砚瞬间就明白了一切,他的指尖鬼神神差的捏上他的耳垂,“热的?红的!小乖害羞了?”
“没、没有。”沈姜次一向嘴硬。
谢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嗯,那好吧。”
说着,略带余温的指尖顺着他脸部的轮廓,贴在他的脸颊上,他的掌心也在这一刻感受到他脸颊的滚烫,“小乖?”
“嗯。”
“小乖?”
“嗯?”
话音未落,谢砚只觉得自己掌心的温度更甚,愣神的间隙,他的脸颊已经脱离他的束缚,彻底的埋在他怀里。而此刻他的手还在圈着他,谢砚还是问出了那句:“害羞了?”
沈姜次:“没有,只是突然有些想你了。”
谢砚听着他那接近荒唐的理由,无奈的摇了摇头,“我不是一直在吗?”
沈姜次嘴硬:“那也是想你了。”
“行,想我了?”谢砚说着就要再次抚上他的脸颊,沈姜次自是不肯,争闹中他打趣道:“再这样可就要摔下去了。”
“才不会让你摔下去。”沈姜次手边环着的手又紧了几分。
谢砚轻笑着,“好,好!不会让我摔下去,所以小乖抬头看着我。”
他的掌心再次贴着他的脸颊,扶着他看向他,看到他绯红的脸颊,似乎和那桌案上摆放的苹果没什么区别,都是红扑扑的。甚至在一时间产生了玩弄的想法,他用了捏了捏,沈姜次就任由着他这般动作。他玩累了,那句话依然落在他耳边,他说:“小乖,我很高兴。”
沈姜次微微侧过头去,只觉得他脸上的燥热感更甚,“我、我没有不高兴。我、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我愿意给你这一点时间,还好不算太久。”谢砚看着他,只记得那一刻的他有说不完的话语,“小乖,还好你没有让我失望,没有让我……”
“不要说。”沈姜次似乎已经预料到他下一句话,骨节分明的手抚上了他的唇瓣。“我沈姜次这一生,本来就是……总之,我不想他还未出生,就听到那词。有些事情只有我经历过那就够了……”
“好。”谢砚一口应下来。
既然都说到这了,沈姜次免不了担心起来,“那既然,刚刚那宫人岂不是知道了……我,阿砚,我是不是又闯祸了,我不是故意的……我……”
谢砚轻笑着:“傻瓜,就怕他不知道。”
沈姜次惊讶:“啊?”
谢砚道:“宿十三做事一向是最有分寸,他既然把人放进来的,那就是有他的道理,再者如今朝中上下都在盯着这藏娇殿,总得让他们的人进来看一眼,才得以让一切顺理成章。放心吧,这件事他们会处理好的。”
正如谢砚所言,那名宫人刚一出殿门,就察觉到了原本守卫森严的殿门,如今竟然不见一个人影。那颗尚未平复的心,再次掀起波澜,他下意识的向身后紧闭的殿门看去,回过神之际一把长剑依然是抵在他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