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孟婴婴揉了揉太阳穴，缓解头疼。十几年前的杏花村究竟发生了什么，守权里这满屋子的雕刻字体很混乱，如果不仔细看就像是鬼画符一样写在墙上，密密麻麻的。谁会无缘无故的写这些，除非是为了诅咒，她如此想。
忽然守权里转了过来，枯败的眼睛朝这里看，孟婴婴思考间错过了最佳的躲藏时间。守权里却慢慢道：“小道人，你和她都是一类人。”
她？
她是谁？
脑海中无数的声音开始重塑，重新粘合成一个人，她如同浆糊一样的脑子正在慢慢捏成一个人形。
守权里没有在她这个方向停留很久，过了片刻便将视线重新收回，怀念的摸着墙上密密麻麻的字，一直摸，仿佛这样就可以感受来自雕刻之人的温度一样。
孟婴婴看着他的神情，想起守长月跟她说的话，这些字是腾玉娥雕刻的？
有什么正在燃烧，缓慢持续。
噼里啪啦——
孟婴婴一回头，看见了守权里颤抖着掀开白布，守长星苍白着脸，浑身都是青紫，脸庞煞白。已经没有了活气，他微微垂头，鬓发泄露一丝白发，流过他的耳边。他却笑了，俯下身，抱起守长星。缓慢朝里走去，越走越低，越走越远。
守长月透过窗户看见了守长星的脸，麻木的脸上变得震颤。
噼里啪啦——
一连串的声音穿透她的脑海，她睁开眼，火红的红光照射在她的脸庞，灼热的热浪，扑面而来。她瞳孔生理性的流出眼泪。
尖锐的惨叫，在村落内响起。
扑通，一人跪倒在村口前，双膝擦着泥土向前，恐惧张开嘴：“不要...不要...不要...”
孟婴婴低下头，血流流过她的脚边，她慢慢的看清那人的长相，是守长月。守长月手抓着地上，唇瓣颤抖：“阿弟，阿爹...不要！！不要！！”他想要从地上站起来，五指在地面抓出血痕，一步一血痕。他的手伸进了火里。火贪婪的吞噬他的□□，他麻木。额间冷汗划过脸，混杂咸咸的液体一起坠落干瘪的泥土里。
他的手，被人从火海里拽了出来，昙玉华将他拖到一旁，微笑道：“施主，你这是做什么？”
守长月血红着眼，猛地站起来扑向他：“是你，是你，放火烧了这里！你！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他掐住昙玉华的脖子，昙玉华的脖子被他用力而变得畸形，他却毫不在意，眼里流出笑：“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杏花村是世外桃源，可是却被贪婪迷了眼，不停地杀虐来此的女道人，你父亲不肯告诉你的秘方。其实就是女道人的心头血。”
“村里的每一个人，看见你像畜生一样躺在地上的时候，你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吗？”昙玉华徐徐道来，他模仿那些人鄙夷的语气道：“像狗一样躺在地上。”
“做了这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要是我是他我就一刀了断了自己。”
“好恶心啊，谁把他丢在这里的。”
一字一句像针扎一样碾过守长月的心，他浑身开始溃烂：“我杀了你！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昙玉华张开双臂，张开嘴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杀了我，好啊，我渡了你，你却要杀了渡你的人。”
守长月额间青筋暴起，浑身起战栗，眼泪不断砸落。
“哥。”
守长月猛地回头。
守长星站在火海前，朝着他笑：“哥，快回来。”
守长月松开了手，颠颠撞撞的跑向守长星，将他拥入怀中，感受到他的存在后，喜极而泣。崩溃的大哭：“阿星，阿星？”
守长星笑弯了眼睛道：“哥，我相信你没有舞弊，就去找他们。可是我被他们打死了。”
守长月泣不成声，他伸出手抚平他的皱巴巴的脸颊，守长星的脸开始溃烂，起了一串一串的燎泡。他轻轻的摸过：“阿星，痛不痛？”
守长星摇了摇头。
守长月笑了笑，转过身跪倒在地，匍匐向前，虔诚的跪拜：“瓮中仙，求我想，换我灵。”
昙玉华在他身后，拿起木鱼开始敲打，燎原大火骤然停下，一切的一切化作一副新的画，在她的眼前浮现。
昙玉华微抬下巴道：“这一切都是世人欠你的。”
“这一切，都是世人欠我的。”他忽然直视孟婴婴，露出悚然的苦笑，嘴列到了耳根：“世人怎么能在他人不幸之时，享有福。”
“这是罪孽，亦是不平等。只有我济苍，可以给天下苍生一个平等。”
复杂浓厚的梵文，染着土腥气从地底下钻出来，数不清的黑手，从地上冒出来。朝着她抓来。
孟婴婴唤出灾厄抵挡，那些手浸泡在怨气之地，被碰一下，很难想自己会变成什么不人不鬼的模样。孟婴婴尽力抵挡，一边用剑，一边甩出符咒。
想要她死，除非是把她的魂给切碎，不然她死也会在这个世界复活。绝对不会让自己的魂留在这个世界。
她咬紧牙关，朝昙玉华喊：“你就这点本事吗？来啊！杀了我！”
孟婴婴用尽力气吸引他的火力，昙玉华冷笑一声：“不自量力。”
巨大的钟声在她耳畔震颤，震动她的灵魂。猝不及防的，她忽然往前被人推了一步。有人将手拍在她的后背，声音响了起来：“孟前辈！”
萧折玉拿着短剑，走至她的身边，侧目看她：“孟鸢，好好活着。”
孟婴婴听见这种话，瞳孔骤缩。她扭动身子，却发现自己被人定住了。在她面前，周修葺位列中间，萧折玉站在他的身边，孔浮生和苁蓉站在一起，几人将她挡在了身后。
孔浮生扭头，竖起大拇指道：“孟前辈！记住我是无双观第一！”他欢乐爽朗的声音穿透她的耳朵。她搞不清现在的状况，迷茫的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她无助的重复，孟婴婴讨厌有人在她面前牺牲，她讨厌他们这样。就像她妈妈一样，为了她一直容忍那个畜生对她做的事情，她讨厌别人为她牺牲。
她讨厌隐瞒。
她讨厌别人的牺牲。
所以一直都在牺牲自己。
火光遍布中，周修葺侧过头看向她：“孟鸢，宽容自己一次，离开这里最好的办法。”
“就是别再宽容我们。”
风沙滚动，她的眼睛刺痛，流下了泪水。
周修葺转过去的一瞬间，嘴角轻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