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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武都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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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不早了,你也先睡吧。”段囚飞道。

“师兄今晚一个人值夜吗?”担心夜晚起夜,平日他们都是两两一组,段囚飞本是和唐璠玙一组的,说起来,因为之前苏相濡拉肚子,他便开始和安守方搭档了。

“嗯,明天安守方他们估计想先赶赶路,让他先休息去了。”

“那我陪陪师兄吧。”云遥笑着看向段囚飞。

“你不困啊,晚上这么冷。”

“披了衣服的。”大漠晚上冷得很,几人喝酒时都披了在身上。“再说,我应当比师兄精神还好。”

“别白天又打盹。”段囚飞无奈,他不至于把人敲晕过去。

靠在段囚飞肩膀,云遥想起出城前的那种烦闷。

月汀还在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倒是没有在烦恼月汀和师兄,她只是烦恼自己怎么会觉得心中闷闷的,她对自己有点不满。

为何轻而易举就让自己的心泛起无名的波澜,难道是因为自己真的喜欢师兄,所以不愿意看到月汀和师兄聊天;难道是自己对师兄不是喜欢,所以才会会在祁淮揶揄的时候轻轻提过去;又或者是逃避师兄喜不喜欢自己这个问题,才提前拒绝知道师兄有没有为自己吃醋。

她也弄不明白,明明她是捕捉心灵的高手,没有任何心灵状态能在她的眼睛里躲藏,怎么偏偏搞不明白自己,也搞不明白师兄。

看着眼前燃烧的火焰,她突然想起之前的事。

那时在甘州武都,段囚飞被那和尚踢断了几条肋骨,不得在客栈中休息几天。

“囚飞哥哥怎么样了?”伊勉问。

“空窍五重血法他过了二重,过两天便无碍了。”苍怜影抱着手看着床上的段囚飞,段囚飞额头冒着冷汗,但还是睁着眼看着众人聊天。

“疼吗?”

“还好,”苍怜影看了看问话的云遥,转了语气,“断骨重生还是会有点疼,还是有人照顾比较好。”

云遥不说话,点点头。

她好像已经习惯了段囚飞总受伤,她记不得自己以往多少次为段囚飞处理过练刀划伤的血迹,刀痕之下总能伤到各处肌腱、经脉。打水、擦洗、上药、系上绷带。师兄最开始不好意思总是推脱,她会在拒绝的第一次时笑一笑,然后继续平静地做。后来师兄便习惯了,师父也不说什么,只是看着她做。她有一次听得师父私下告诫师兄,说她不是他的侍女,自己要多加注意不要让人担心。从那以后师兄便很少受伤了,她其实知道师兄总是躲着她偷偷练。

云遥从来没有劝告段囚飞少练刀,她是玄牝宗人,平素除了经期,是见不到血的。

她习惯了在竹居院子里风花雪月的生活,师父是个喜欢清净的人,院子里没有其他宗门前辈的侍从杂役,起居生活都是她和段囚飞在负责。她很听师父和师兄的话,看着竹林随风涌动的时候,她有时候能听到一阵自由的呼啸,似乎只有风才知道。

他们所在的是竹居的最高峰,云雾总在申时三刻准时漫过石阶。而山雨来前,师父会在檐下焚一种青紫色的香,香气氤氲间,仿佛真的成为了神仙。香气未散,他们要开始劈柴,采摘后山雨后新冒出的菇朵,择去泛黄的叶与晨露,饭食的香味重新替代熏香。晌午之后,在师父小憩苏醒之前,她会收拾好书房散落的毫笔与《水经注》。

云遥以为她一辈子会这样度过,这是她所有的对于生命的记忆。但有时候随着师父参加些会议、见一些江湖中德高望重的前辈,她也会震惊于这世界之大,竹居的那个角落悄悄地小了。有时候,她会发现在溪流边浣衣时,皂角泛起的泡沫光彩居然浮现出陶唐东南沿海的波涛。

所以在风马城时,她会问段囚飞“我们不急着回竹居吧?”

“你去歇着吧,我看着就好。”苍怜影敲门时,云遥正站在阳台褪色的朱漆栏杆边,段囚飞吃过晚饭已经睡过去了,木制的客房里呼吸声均匀绵长。

“不碍事,反正都是闲着。”她不是很在乎顾漆是谁,顾漆之死又是什么原因,对她来说,这只是第一次离开师父的自由旅程。

苍怜影走过来。

黄昏之下,武都显得很萧瑟,街道上阔叶树少得多,几乎都是刚发出芽的干枯枝干,比起风马城飘扬的柳叶与微暖的风,这里的天要冷得多,所见之处的砖瓦都为这片风沙黄土沾上寂寥之情。黄昏是一种意境,西出阳关是一种情景。

“你看,那对恋人在这集市上晃荡了很久。”云遥温柔地注视着窗下的风景,街对面酒旗招展处,那对布衣情侣还在挑拣胭脂盒,姑娘鬓角的木簪被夕阳镀成琥珀色。

苍怜影看了她一眼,抱着手斜靠着,“玄牝宗的高手也会在乎这些吗?”

“空窍宗的公主不喜欢看这些吗?”

“没意思,”苍怜影转过身来靠着栏杆,卷发被风撩起扫过云遥肩头,她目光转向室内,“看别人有什么意思。”

“我是玄牝宗的高手吗,我从来没这么想过呢,”云遥将身子趴着木栏杆上,好像他们都觉得自己很厉害的样子,但她一直只觉得自己是个徒弟,是一个师妹。

“我见过很多你们玄牝宗的人,每个都很讨厌,高高在上自以为很懂别人的样子。”

“我也是这样的么。”

“你?你有时候没有那么讨厌。”

“那你也还是讨厌我咯。”

苍怜影没说话,她不屑于说假话。

“你还是会为师兄担心吧,”云遥转过来笑着看苍怜影,黄昏的夕阳吹起苍怜影淡金色的卷发,真是好看,连云遥都不禁夸赞。“今天在街上的时候。”

“嗯,毕竟是我弟弟。”苍怜影道。

“你们无怨无仇的亲姐弟,怎么会有隔阂呢。”

“太久了,记不得了。”

“但要是谁伤了他,你绝对不会放过的吧。”云遥虽然不懂空窍血法,却也感受地到,在那两具金身傀儡瘫软倒地后,那是腐败的生命气息本就像是死物,苍怜影靠近后,居然有种物质消解的感觉,看起来那金身傀儡不出今晚便会腐朽枯萎成一滩血水。

“这么聪明的云遥小姐,倒是不担心自己?”

“哦?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囚飞喜欢你,你应该知道吧?”苍怜影看着云遥,她的蓝黑色瞳孔上倒映着一个平静的女孩。

“是么?”对视了一会儿,云遥先撇开眼神,“他没有跟我说过。”

“但你感受得到,不是么?”

云遥重新看向大街上的人流,楼下商队卸货的铜铃声,在干燥的空气里浮沉。晃荡着栏杆,她沉默着。

“你感觉不到吗?阿勉都感觉到了。”

“他没有跟我说过。”回答她的还是这句话,苍怜影这下懂了。

“你在等他?”

“我不知道我是在等他,还是在等自己。”云遥没有在笑,她平静地说着话,眼神透过鳞次栉比的武都建筑,看向落日。黄昏历来被人赞美,世界将灭的美感,她很喜欢这一种遗憾。

“莫要因为等,误了彼此。”

“怜影公主也这么想么?”云遥的语气淡淡的,蒙上霜一样,和她平日里温柔的时候不一样,此时的她像一条蛇,依旧温和却轻轻地给人一种沁人的寒意。

苍怜影一个白眼过去,“我好心劝你,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小公主不知道嘛。”云遥笑起来,寒意顷刻间消失。

“别来劝我,”苍怜影觉得很郁闷,她就知道她的讨厌是真的,云遥总会找到各种法子治她,“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当真不说?”

“真的。”

“可是伊牧殿下很喜欢你的。”

苍怜影听了不说话,却想起初次和云遥见面的那个晚上。

“她在我面前说过你有多可爱,多容易害羞,多喜欢哭的。”云遥继续笑,却慢慢放下了嘴角,认真地说,“她对我说过她喜欢你的。”

“对了,这是她说你落在她那里的香囊,上次灵枢游弋带不了实体,后来我一直忘了。”

驼铃声混着胡琴穿透暮色,看着眼前的小小香囊,香囊早已老旧,却洗的跟新的一样。苍怜影忍不住死死咬住嘴角,她拳头已经攥起来,嘴像是咬破了血一般殷红。

“她说喜欢我?她骗你的,”云遥第一次看见苍怜影冰冷的眼眸,她轻轻说着,“她亲口告诉过我,她不喜欢我。”

云遥一愣。

“很惊讶吗?”苍怜影看着旁人,自嘲般笑笑。

伊牧还记得那段日子是陶唐的雨季。

锦城是个好地方,夏雨总是夜晚的时候来,夜深人静了,磅礴大雨才悄悄来。淅淅沥沥下一夜,早上人要出门了,才发现路上的雨迹已经快干完了,昨夜又下了雨。

伊牧夜晚睡的很晚,以前总是在自己寝宫看书或是写字,近些月份自从自己成年后,父亲便让自己每日午后去紫宸殿陪他批阅奏折,有时参加了朝政,父亲累了便去休息让自己看。她也不觉得无聊,只知道父亲信任自己,加倍认真。有时候政务松闲,也得空早早回自己的凤阳阁,不过大多数时候还是深夜就着烛火冉冉回宫。

今日未食晚膳,便得空回凤阳阁,倒是眼见落日不落的,伊牧很是悠闲,拨开珠帘随行所看。步辇摇摇晃晃,晕的人在夕阳中犯困。

却见速度慢下来,这皇宫中还能有谁挡路不成,她探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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