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天上那朵云已经被风拉扯变形,但不难认出跟自己拍的是同一朵,只是方向不同。
世界上应该没有这么巧的事情。
——只有一种可能。
【你来宜宁了?】
没有回复,段凌西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温予姐姐!”段凌然的声音先段凌西一步挤了进来,她兴冲冲地,声音越过距离,像是把手机拿到了自己手里。
“你有没有很惊喜呀,你之前不是说你就是宜大毕业的嘛,我打算第一个就去你的母校看看,姐姐你有时间嘛,要不要一起来?我哥也一起来的,哦对这就是他的手机。”
“别张牙舞爪的。”一道冷润的声音插入。
“谁张牙舞爪!”
话筒里乱了几秒,段凌然的声音又变得有了距离,紧接着男人干净清润的声音响起。
“小然要去宜大逛逛,想叫你一起。”
温予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你真带你妹来宜宁了?”
“嗯,小然想亲眼看看宜宁这两所大学,正好周末没什么事,带她来看看。”
男人背景音传来一声不太明显的嗤声,很快被他扒拉远,温予没注意到。
“你不方便的话就算了。”段凌西声音有些散漫,“怎么样,来不来啊?”
咸鱼买家也是宜大的学生,温予交易LV的咖啡店就在宜大附近。
从咖啡馆到宜大校门距离不算近,一路铺洒着宜宁早秋独有的清清淡淡的阳光,枝头树梢全都是明亮的光斑。
像她现在心情一样。
昨晚没怎么睡,她用手机前摄像头看到自己略显憔悴的脸色,用气垫简单压住了眼底的乌青,又涂了一层薄薄的樱桃红唇釉来提升气色。
停在红绿灯马路对面,斜对面就是宜大校园。
一群年轻的学生打扮的人跟温予站在一起,她们热烈地交谈着爬不起来的早八,某位教授期末论文查重率居然要控制在5%以内。
院里的学霸又成功连冠图书馆最长学习时长,证件照像青天大老爷一样被挂在图书馆大厅中央的电子显示屏里。
午后的风刚刚好,不焦不躁。
也将这群人身上青春的气息吹到了温予怀里。
她一个抬头,看到了马路对面的段凌西和段凌然。
宜宁已是初秋,纬度原因比费县低了不少摄氏度,但他还穿着在费县时那身白T黑裤,外面只套了一件单薄的纯黑飞行夹克。
段凌然的打扮就更加学生气一点,运动外套配上连帽卫衣,大大的书包背在身后。
隔着马路,温予同他遥遥对视。
在宜宁见到他,这种感觉很奇怪——是不令人讨厌的感觉。
风卷起他额前的碎发。
段凌西单手抬起比了个倒V,两根修长的手指在青黄色的日光里模拟着小人往温予方向走了两步。
她看到他的口型:我们过去。
红灯转绿。
呼啦——同温予一起等红灯的学生们上午在学校应该有活动,身上都穿着清一水印有宜大校徽的白衬衫。
成群结队过马路,热闹地叽叽喳喳,像一群振翅起飞的白鸽子。
风把她们的衣襟吹出青春两个字。
黑色的段凌西逆流而行。
“温予姐姐!”段凌然跑过来,鼻尖沁着一层薄汗,她兴奋地说,“我刚才看到那里有一家宜大联名的文创集合店,我们先去店里看看吧,我想买一点宜大的文创摆在桌子上,用来激励自己。”
段凌然的胳膊亲昵地挎住温予。
“确定能激励吗?”段凌西扯了一下嘴角,勾着段凌然的书包带把她连同温予一起拎到马路内侧,语气有点欠,“你难道不是那种越鞭策躺得越平那种选手。”
段凌然冲段凌西翻白眼挥拳头,“反正我也是用压岁钱买,要你管!”
“你压岁钱还不是我给的。”
兄妹两个绊起嘴,段凌然怎么吵得过段凌西,几句话就落了下风,气得直跟温予告状,“温予姐姐你看他幼不幼稚!跟我一个高中生吵架赢了有什么好得意的。”
温予低头抿嘴笑,她偏头看了眼走在外侧的男人,正巧遇到他瞥扫来的视线,两个人隔着段凌然的脑瓜顶胶凝半瞬,又移开。
仿佛是被日光烫到一般。
文创集合店要比一般店面大,这家店在温予上学时就在开,毕业这一年又扩张不少面积。
午后店内人不算多,但也不少,每排货架都有人驻足。
段凌然这个年纪的高中生向来对这种文创店没什么抵抗力,进去以后就一头扎进了各种谷子流麻里出不来。
上大学时温予也经常来这,她大学在外联部,学生会三天两头聚餐,这里有不少酒桌游戏。
说起来,不知道那个还在不在。
她凭借记忆找到卖盲盒糖果的货架,看到一排排颜色缤纷的糖果盲盒。
别看这包装如此绚烂小清新,其实里面的口味一言难尽,一盒糖果盲盒里大概有七八十颗糖果,只有一颗正常水果味,其余都是千奇百怪的味道。
什么生姜、泥巴、浓缩香菜、蒜蓉洋葱等等。
以前上大学时,这种糖果都是放在聚会游戏环节当惩罚用的。
温予回头看了一眼,段凌西显然对店里种种陈设毫无兴趣,正百无聊赖地站在门口转着一只黑色打火机。
糖果货架上有一个举着粉色托盘的小丑陶瓷摆件,里面有一颗剩下的试吃款。
温予眼睛眨了眨,拿起来,回身冲段凌西招了下手。
“段凌西,你过来下。”
许是心虚的作用,温予声音很轻,穿过店内散乱的人群,落入段凌西耳膜之上。
他走过来。
两人行的货架走道因为多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略显拥挤,温予‘好心’帮他撕开糖果包装,“宜大特产,你试一下。”
她把糖果凑向段凌西唇边,雪白的糖球轻轻顶了顶他的唇瓣。
段凌西眉梢微动,长睫垂下,低头把糖果含入嘴里。
瞬间,一股难以言表的怪味侵占了他的口腔。
“c……”胡乱的味道攻占了他的语言系统,他猛地举起手背挡在嘴前才没让自己直接吐到店里的地砖上。
这时看到小丑托盘旁边怪味慎尝的友情提示,也晚了。
想吐没地方吐,舌尖在嘴里不知道放哪里好,放在哪里都能精准品尝到融化的味道。
嘴里就这么大点地方。
唯一可以用来吐糖果的包装袋正被计谋得逞的温予紧紧捏在手里。
“噗——”看这段凌西拧起的眉间,温予没忍住笑出声。
女人笑得眉眼弯弯,那双狐狸般的眸子里盈着潋滟的灵动,“什么味啊?”
段凌西用舌尖把糖抵远,那股味道极其浓郁,让人连嚼碎都不敢,生怕里面再爆浆出什么更怪的东西来。
他表情难看,“你自己吃一颗就知道了。”
“试吃只剩下一颗了。”温予做出惋惜的表情,随后好奇地贴近他,“所以到底是什么味啊?”
“生姜、辣椒……”段凌西额头戳满黑线,像是极其抵触回味口腔里的味道,“和折耳根混在一起的味。”
听着就让人想皱眉,温予眼睛里都是笑意,毫无诚意地安慰:“好可惜,只有一颗,不然我也想试一下呢。”
女人声音轻巧得像一只立于枝梢的雀鸟,拍拍翅膀就将栖息的枝条引得躁乱。
段凌西差点被气笑,他要笑不笑地低头看着温予,一言不发。
男人眸尾微微上挑,纤长而直的睫毛遮住些许眸光,将那双眼半遮得深邃,仿佛藏有惑人沉沦的漩涡。
他视线从女人精致秀气的眉眼,寸寸移到她那张粉润盈满的唇瓣。
那里涂着一层薄薄的樱桃红唇釉,镜面亮泽,看上去像一颗成熟待采的樱桃。
口腔里那颗要多怪就有多怪的糖就剩下最后一点,他整个舌头全麻了,基本失去知觉。
这种感受只有他一个人体会到,是不是挺不公平的?
男人目光变得危险。
温予意识到不妙,笑意减淡,脚尖一点点往后收。
身高差存在,她不可避免地直视段凌西的嘴唇,他薄唇勾起一抹弧度,藏着坏,不安好心。
视线试探向上,正撞入他那双讳莫如深的眼中,让温予想起曾经在非洲草原看到的那头狩猎的狮子,远远地伏在黄绿色的荒草中,匍匐着盯紧它的猎物,像是随时要冲上来啃一口。
她的心脏骤然缩紧,又狂跳起来。
店内环境嘈杂,人声不断,可温予却准确又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声音大到她怀疑段凌西都能听见。
她屏住呼吸。
这时,男人俯身靠近,与此同时温予猛地转身躲避,她随手抓住身后网格上挂着的玩偶挂件,借此掩盖他凑近那一秒近乎疯狂失律的心跳。
段凌西长臂绕过温予,在她身边的货架上拿了一盒薄荷糖,“我拿它。”
他侧倚在货架边缘,头低向温予,“你躲什么?”
“你突然靠过来,我担心你大庭广众之下耍流氓,行不行?”温予嘴硬道。
段凌西一挑眉,嗤笑。
他低声说:“一般来说,像我们这种混蛋,要说犯浑。”
“温予姐姐!”段凌然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这方将酿未酿的氛围。
“你看这个挂件是不是很可爱。”段凌然拎着一个宜大卡通人物IP的钥匙串冒头出现。
温予偷偷松了一口气,“嗯,很可爱。”
“嘿嘿我也觉得,哥你看——”
一抬眼,某人脸色臭得不像话,好像自己突然出现碍了他多大事一样。
段凌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