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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造化弄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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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月亮的夜晚,鞭炮齐鸣,噼里啪啦,噼里啪啦,有什么从耳边飞了过去,耳朵的位置烫疼难耐,陆行舟伸手一模,耳朵就掉到了地上。

他弯下腰,想要捡起失落的耳朵,一眨眼,那耳朵如同被什么东西拉扯开来,从四面八方变大、变薄、变成了一张不熟悉的脸——“贼鼠四狗”中老二的脸。

吊梢眉,三角眼,鼻孔肥圆,嘴张得很大,血窟窿似的,将陆行舟“吸”了进去。

黑,无边无际的黑。

陆行舟摸索着往前走,脚底仿佛沾上了黏液,踩下去的感觉,像是踩中了一条正在扭动身躯的巨蛇,恶心极了。陆行舟没走几步,脚底一滑,就摔倒在地。

他听见老二阴恻恻的声音:“你杀了我!你杀了我!你杀了我!”

陆行舟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腿已经跟这粘稠的地面融为一体,不,应该说他的腿已经被这地面吞噬了,他找不到他的腿了。

他听见“咔嚓咔嚓”的声音。

他转过头,看见老二盘腿坐在地上,手上拿着他的腿,从小腿开始吃起,吃得满脸都是血,面容扭曲,神色狰狞。他不吐骨头,硬生生地将骨头也咬碎了,连骨带肉咽进肚子里。

陆行舟说:“把腿还给我。”他想要爬过去,可是,他动不了。

老二吐出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还给你!还给你!你也把我的命还给我!”

陆行舟说:“你要杀人!我不杀了你,就会有好人死在你的手下。”

老二呸了一声:“你杀了我,我让你这辈子昼夜难安,我要饮你的血,吞你的肉,日日诅咒你的亲人不得好死,你会失去亲人,失去爱人,失去一切。”

“不准伤害我的亲人。”陆行舟挣扎了一会,突然能动了,他把手当成脚,爬到老二的身边,死盯着他,“不准伤害我的家人。不然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一万次。”

老二将牙齿一颗颗扒下来,当暗器那样朝陆行舟投掷而去,那牙齿在空中越变越大,越变越大,只是重量依旧很轻,没有任何的杀伤力,很快,陆行舟被那熏臭发黄的牙齿活埋了。

他看不见老二了。

不行,老二说要伤害他的家人,他要警告老二,他要让老二放弃那个念头。陆行舟好不容易从牙齿山臭气海中滚出来后,没看见老二的身影,反而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又变了。

他的脚和耳朵都回来了,他站在满是鞭炮碎屑的地上,只是这些碎屑红得发紫,像是颜色怪异的血。陆行舟喉头发紧,不敢再看。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全是一样的景色,他怯于向下看,只好抬头,过了一会,他欣喜地发现天上有了变化,月亮出来了。

月亮还是圆满的,陆行舟沐浴着清辉,涤荡心境,是月亮赎了他的罪吗?他闭上眼睛,听不见任何声音,也闻不到任何气味。他睁开眼睛,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只是多了五官。

吊梢眉,三角眼,鼻孔肥圆。老二的五官。

他疯了吗?这是幻觉吗?怎么会如此逼真?

陆行舟想逃离这片地方。可天大地大,老二无处不在。他可以是风,可以是雨,可以是花,可以是月,甚至可以是陆行舟。陆行舟杀了老二,老二就附在了陆行舟的身上,他的眼睛,他的耳朵,他的鼻子,他的手,他的脚,他的一切,都可以为老二所用。

他是陆行舟吗?他是杀人凶手。他是谁?他躺在手术台上,看见医生的手里拿着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的心脏。陆行舟想说“放过我”,他张开嘴,喊不出声音。

老二挂在天花板的吊扇上,吊扇慢悠悠地转着,老二的腿一荡一荡的。陆行舟看见老二胸前的青锋剑,青锋剑剑身微颤,发出几不可闻的嗡鸣声,好像在替陆行舟说话。

医生摘下口罩,他看见了自己的脸。陆行舟把枪插进了陆行舟的胸膛。

陆行舟惊醒过来,汗湿了全身,若无衣衫,人像是一条滑溜的鱼。他起身下床,走到桌边喝完了一壶冷水,这才感觉好了些。他坐在凳上,瞧见半开着的窗户外,是一轮光线微弱的月亮,弦月如死神的镰刀般锋利,陆行舟想象着,这轮月亮,或许已经收割了无数的亡魂。

他忘不掉老二的脸,梦里也忘不掉。明明,他那时跟老三、老四交手的时间要长很多,可是他已经不记得老三老四长什么样子了。老二的脸却刻进了他的心里,那样清晰。

他厌恶夺走他人的性命,哪怕他确信自己杀的是个坏人。他知道原因,因为他是遵纪守法的现代人,他没法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江湖人,他对杀人的罪恶感很重,是《三尺青锋》这个世界的人没法想象的。

他还能拔出青锋剑吗?陆行舟甚至有了这样的怀疑。

他不得不拔出青锋剑。他得路见不平拔剑相助,他得做任务,他得回家。

既然不得不做,他就得想办法跨过心里这个槛,不是为了让以后杀坏人的时候毫无负担,是为了不让这种负担成为阻碍他回家的困难。这事说来不简单,做起来更不容易。

陆行舟不想再做这样的噩梦,他强迫自己不要回忆梦中的细节,可是徒劳无功。他越是回避,脑中的景象就越是真切。

不行,他不能再这样空想下去了,他必须得找点具体的事情做,才能驱散这些胡乱纷杂的念头。想到这里,陆行舟点上蜡烛,拿出一本《菜根谭》开始小声诵读。

“人情反复,世路崎岖。行不去,须知退一步之法;行得去,务加让三分之功。待小人不难于严,而难于不恶;待君子不难于恭,而难于有礼……”

念着念着,陆行舟的心渐渐静下来,不知不觉间,他就这样念到了天亮。

待到嗓子沙哑之时,陆行舟才瞧见光影斑驳,阳光已经斜斜地进入房间,蛰伏在他的脚下。

陆行舟做了半夜噩梦,又念了半夜的《菜根谭》,此刻却一点不困,神清气爽,仿佛世上的道理,都已经在他的唇齿中嚼碎了。因此,少睡一天两天,也算不得什么了。

他想起来自己来鹤州的目的,收拾一番后便出了门,在楼下用了早膳后,便直奔百晓生的住处而去。

陆行舟来到百晓生的住处,却见大门紧闭,门上贴着一张红纸,纸上用黑笔写了八个大字“屋主有喜,归期不定”。

陆行舟:“……”

他站在原地纳闷了一会,百晓生可是全年无休的消息通,究竟是什么样的喜事,能让他放下一切,写下“归期不定”这句话呢?据他所知,百晓生无父无母,无妻无子,虽然因为买卖消息而成为富有之人,但只是一个人过着简单朴素的生活,没听说过他有什么亲近之人。

但百晓生这里没开门,陆行舟也毫无办法,他想着既然百晓生“归期不定”,那么这段时间他只能一直留在鹤州,每日都过来瞅一眼了。与此同时,他不能落下武功,那就去鹤州郊外一边刷怪一边练功吧,陆行舟在心里做好计划,就往城外而去了。

在没有任务的这段时间,陆行舟希望能够在不死的前提下,通过刷怪升到五十级。等级既然存在,就一定有它的用处。

面对野兽,陆行舟抽出青锋剑的时候没太大压力,晚上睡觉也没再梦到那样恐怖离奇的梦。就这样,陆行舟度过了平平缓缓的一个多月,一转眼就到了气氛肃杀的冬天。

这日陆行舟照例去了百晓生的住处,已经等了一个多月,陆行舟已经都做好了再等不到就离开鹤州的准备,没想到今日就看见了大开的屋门。

百晓生终于回来了。

陆行舟大步跨进屋内,看见了喜形于色的百晓生,忍不住说:“百老板,好久不见,不知最近有什么喜事,竟让你如此高兴?”

百晓生问:“这是你想探听的消息吗?若想知道,可是要给钱的。”

陆行舟不缺钱,满足一下好奇心也无不可,便问:“这好说,不知这个消息要多少两银子?”

百晓生报了个天文数字,陆行舟立刻收了好奇心,面不改色地转了话题:“我今日前来,是想打听一个人的下落。”

“何人?”

“登龙城,宁归柏。”

“这人行踪不定,他的下落可不好打听啊。”

“要多少银两?”

“二十两,我派人出去打听,五日后给少侠消息。”百晓生说,“不过少侠要想好,我给你答案不难,就怕你之后再找过去,他或许已经不在那个地方了。”

言下之意,这是一桩极有风险的消息买卖,陆行舟投了银两进去,固然能得到答案。但宁归柏有两条腿,想去哪就去哪,等陆行舟追到那个地方的时候,宁归柏很可能又跑到了别的地方。

也罢,有方向总比没方向好。就算宁归柏又跑了,陆行舟想,起码也能离他近一些,到时候再想找人,难度也没那么大了。想到这里,陆行舟爽快地给了二十两,说:“五日后我再来。”

在回客栈的路上,陆行舟想,但愿宁归柏就在鹤州,或者在鹤州附近,这样在他得到百晓生的消息之后,他就能快速赶到宁归柏所在之处。大半年过去了,陆行舟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小臂——那个当初被宁归柏咬出牙印的地方,唉,还是快点找到人吧。

宁归柏快十七岁了吧,也许他成熟了很多,应该不会再到处咬人了……吧?陆行舟怀着奇怪的想法回到客栈,在客栈门口却看见了意想不到的人。陆金英着一身白,脸上没什么血色,看起来好像生病了。

“姐姐,你怎么来了?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白?出什么事了吗?”陆行舟扶着陆金英的手臂,喜悦还未浮出脸上,他就被陆金英的气色吓到了。

陆金英喉咙像撒了一把沙那样沙哑:“小舟,随我回家。爹……”

陆行舟慢慢垮下肩膀,语速却很急:“爹怎么了?”

“爹去世了。”陆金英的声音很轻,轻得让陆行舟疑心自己还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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