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惊讶的?”
月见里点点自己的额角,“你们说过的话,我都记得。”
降谷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似乎还想说话,但是月见里已经转过身,招呼他去准备下榻的地方。
或许朗姆觉得自己派来的两个人不说是绝对值得信任的心腹,也是完全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人,给两人安排的落脚地居然是组织在这边的一处原材料中转站。
降谷零捏着鼻子紧跟在月见里身后,看着他眉头都不带皱一下在这一带穿梭,同时还能应付不时凑过来向他们兜售不明粉末的小贩。
“到了。”
他们最后在一处看上去明显是危房前的建筑前站住脚。
两个人上上下下把整栋建筑打量了好几面,脸上露出了如出一辙的困惑,十分怀疑朗姆是不是搞错了地方。
组织的中转站……不能这么简陋吧?
事实证明还真不是,两人从进去的一瞬间,就有无数道或明或暗的视线紧紧盯着他们。
月见里忽视了这些满含恶意的凝视,目标明确找到了像是前台的男人,从降谷零手里接过一个不透明密封袋递给了对方。
“Lon.”
对方把密封袋拆开,倒出里面的颗粒状晶体,往上面到了点酒点燃。片刻后,一股淡淡的朗姆酒香飘散出来,而被焚烧过的晶体已经变成了紫色的粉末,在昏暗的灯光下似乎发着光。
“Puedes entrar,sala 306.”
降谷零有点受不了大堂里弥漫的那股微妙臭味,拿了房卡上前一步匆匆推了门。月见里落后他半步,边走边把大堂里所有的布置结构记下。
和外表看起来的破烂不同,门后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一切不该属于这一带的奢靡,在这里仅仅是冰山一角。
“30……6,是这里。”
降谷零找到了房间,用房卡刷开门,灯亮起来的霎那晃了两个人的眼睛。
“……%&@”
他低声说了句什么,背着包小心翼翼进了屋。
“暂时没发现问题。”
“还是小心吧。”
月见里单手把床铺上的被子掀起来,铺了一次性罩子上去,“杯子最好别用——拿杯子的时候别忘了指纹贴。”
降谷零直接照做了——直觉告诉他,月见里这样做的原因自己绝对不想知道。
他们的目标飞机就在两天后的凌晨,在这里停留不了多久,朗姆也没有下达其他多余的任务。
“这段时间……”
月见里递给他一个U盘。
“及时传输,万一被发现就销毁。”
降谷零接过,忧心忡忡看了眼貌似什么事都没有,只是在闭目养神的月见里。
他十分怀疑月见里只是在强装镇定。
确定降谷零已经离开,月见里立刻翻身下床,一个箭步冲到小桌前拉开背包底层拉链,从最下面翻出了一支注射器。
他几乎抖着手把注射器外包装打开,把里面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淡绿色液体打进自己颈侧。
“!”
他低声暗骂了一句,把注射器销毁之后打包好,重新扔进了背包里。
新药的药效来的很快,钝痛一阵阵冲击着他的神经,让月见里有些晕。
他站在原地没动,做了几个深呼吸,等稍微觉得清醒一点之后立刻去了洗手间,弯腰接了一大捧凉水猛地泼在了自己脸上。
“呼……”
水呛进鼻子,他连着咳了好几声,手撑在洗手池边上,抬起头看着镜子。
“……”
月见里愣了好一会儿才勉强通过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认出镜子里的那个男人就是他自己。
他眨眨眼睛,镜子里的人也跟着眨眨眼睛,落在他的眼睛里,就是这个“人”在故意模仿他。
“不要学我。”
他说,语调平静无波,和几天前和那几个小孩子说话时没有任何区别。
紧接着,月见里看见镜子里的人也张了嘴,说了和自己一样的话。
“不要学我。”
这句话落在他耳朵里显得异常刺耳,明明是一样的调子,可听起来就像是在嘲讽,尤其是那看起来微微上扬的嘴角。
“不要学我。”
月见里的嘴角绷紧了,再看着镜子里的人又一次做了和自己一样的事情后,他终于没忍住,一拳头砸上了镜子。
“哗啦啦——”
脆弱的镜子应声而碎,碎片落下来砸在他的手背还有手腕上,镜子里那个一直模仿着自己的恶劣家伙也随之消失。
手背上很快渗出血,沿着细瘦的手腕往下滑。
“啧。”
月见里骤然回神,极为麻木地撕开了衬衣把破了的地方暂时捆住,紧接着打扫了镜子的碎片。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很空,这时候应该想些什么,然后再做些什么,可是他什么也想不到,更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
实验后他的左眼视力很好,一只在地砖上爬动的小虫子在他的视野里一清二楚。
这只虫子看起来和那些久伤不愈的伤口里蠕动的前蛆虫格外相似,月见里猛地一个哆嗦,想也不想一脚下去,直接把虫子踩爆了。
移开脚,地面上只剩下一滩爆开的黏液。
“……”
看起来比刚才更恶心了,月见里翻着眼睛打开喷头把这一滩东西冲掉。
耳朵里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连绵不绝,他做完这一切有愣住了,那种该死的抽离感再次出现,把他和周围的现实隔离开来。
月见里毫无预兆转了个圈,重新洗了把脸。
……我还能活多久?
这个念头忽然冒出来,紧接着一发不可收拾。
我还能活多久?为什么还要活着?好累……好累……
可是就在他要被这些蛊惑淹没的下一秒,月见里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轻,像是抽离了,就站在不远处看着站在洗手池边的自己。
这是在干什么?
他有些不明白,这是迷茫的时候吗?他自己问自己,答案很明显。
所以他最终什么也没做,回过神之后又检查了一遍浴室,确保这里没有自己留下的血。
等到降谷零回来时,一切如常——除了离奇不见的镜子。
“发生什么了?”
他吓得不轻,还以为居然有人能在月见里都没察觉得到的情况下偷偷进来。
“怎么了?”
“有人进来过!”降谷零几乎要炸毛了,这对他们来说算得上是重大纰漏了。
“镜子是我打碎的,别紧张。”
“所以那面镜子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失手。”
降谷零觉得月见里不像是会犯这种错误的人,但是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什么其他的线索,只能暂时把这个问题揭过去。
“走左侧安检门,那个是我们的人。”
“了解。”
组织的手已经远远伸到了南美,月见里把匕首塞进短靴内侧里固定好,看来对组织进行最后的围剿已经刻不容缓。
两人扮作游客混进了安检区,把完全没有异常的背包扔进安检仪,摘下了帽子站上小台子,张开双臂任由安检员拿着仪器上上下下扫描。
“嘀——嘀嘀!”
刺耳的警报声响起,小麦肤色的安全员站起身,看着月见里的眼睛,冷冷问他鞋子里有什么。
月见里不慌不忙把鞋子内侧的拉链展示给他看,并解释这是定制款,金属拉链。
安全员蹲下身随意扯了两下,见没什么问题就放行了两人。
“这样子真的没问题吗?”
降谷零没有因为表面上的顺利通过就放松了警惕,毕竟无论怎么说,从飞机发明以来,无数的空难事故就足够让各个机场长足了教训。
“不知道,”月见里把马尾扎高了些,正好能固定住头上的鸭舌帽,“无所谓,有问题就是朗姆的错。”
降谷零很认真想了想,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毕竟在组织里太过靠谱才是异类。
这么想着,他心中最后的疑虑也就随风消散,单手拎着包追上了月见里。
实际上整个登记过程还算顺利,除了月见里和降谷零两个人的关系被八卦的空乘浅浅怀疑了一下。
“降落伞已经就位。”
“嗯,等着起飞吧。”
月见里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准备系安全带,余光中忽然注意到了新登机的两个人——
那是一前一后的两个男人,看上去并不认识,只是恰好走在一起了而已。
但是直觉告诉月见里,这两个人似乎并不简单,尤其是后面那一位,似乎是有意跟着前面的人。
他视线停留的时间有些久,后方的金发男人似有所感,朝着月见里这边扭头,月见里立刻把视线收了回去,结果发现降谷零也在走神。
“什么情况?”
他用手肘捅了捅降谷零,后者示意他去看与他们在同一排、只是隔着走廊的几人。
几个亚洲面孔,说着并不算特别熟练的西语。
月见里眯起右眼,方便左眼能够更准确的视物。同样坐在窗边的一个黑发男人正在低头整理东西,一心多用手上还在打字,一身正装,偶尔和几位同伴说几句话。
“他……”
他挑挑眉,隐约猜出了那个男人的身份,看向降谷零——毕竟他们俩才是最熟悉的人。
“是他。”
降谷零点头,很确信那个人就是诸伏景光。
怪不得椎川和光会没有让这一队公安临时终止任务或者是更改航班。
原来诸伏景光也在其中啊。
两人对视一眼,觉得接下来的事情应该会好办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