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那个小子说什么了?”
松田阵平之前加单的热牛奶已经来了,他顺手推到月见里的面前。
“没什么,让他好好想想,做事收敛一点。”
月见里没留神,下意识拿起玻璃杯就喝了一口,热牛奶的独特腥味入喉,让他当即脸色变了几变。
他不动声色把杯子放下,咽回涌到嗓子眼的咳嗽。
“你们还不回家?明天可不是周末。”
“等你。”
“等我?”
月见里看着被自己推开的牛奶又被看似不明真相的松田阵平推回来,笑容有一瞬的僵硬。
“等你忙完,我们再走——反正我们住得近,回去也顺路。”
“……你啊。”
无辜的玻璃杯被两个人像是过招一样你来我往推过来推过去,到最后月见里实在是没了脾气,“别推了,一会儿洒出来你就高兴了。”
“怎么不喝?降谷说今天就没见过你吃东西。”
月见里侧过头,轻飘瓢朝着降谷零甩了一个眼刀过去。
“我喝不下。”
“怎么?”
松田阵平脸上笑意不再,“月见哥,你不是说自己没事?”
“确实没事,”月见里意识到自己进了松田阵平下的套,连忙站起身,“水喝多了——该说的话我都说完了,先走一步。”
“喂!月——”
松田阵平的话被月见里一个眼神甩回去,差一点就说出口的名字也紧急撤回。
“再见,下次聊。”
月见里甚至还不忘记和几个孩子道别,最后在跨出咖啡厅大门的霎那,迅速撇头看了眼松田阵平。
兜里的手机已经响了很久,他走出监控范围,拿出来一看——又是和降谷零一起的任务。
这段时间他和降谷零同出任务的频率有些高的不正常,如果不是朗姆起了疑心,只能说组织现在也遇到了一些困难,人手有些紧。
只是这任务内容……
月见里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劫机?!朗姆要搞什么鬼?
他合上手机不再犹豫,回到安全屋第一时间联系上椎川和光,将此事告知对方。
“最近这边有没有涉及到海外的行动?”
椎川和光立刻联想到刚刚发回消息说已经在南美顺利落地的诸伏景光一行人。
“……有。”
“是谁?哪一边?”
“黑田手下的一支小队,去南美采集样本。”
月见里当场急到跳脚,“朗姆安排的航班,目的地就是南美!”
椎川和光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果断找来了黑田兵卫,把手上当前的情报放在一起核对了一遍。
诸伏景光他们一行此次是定时任务,去和回的航班都是固定的,时间一到不管有没有完成样本采集,都要登机回国。
两边再一对航班号,发现好死不死还真的是同一班。
“这要怎么办?”
“等等,这是已经订了机票的乘客信息?”
椎川和光余光瞥见一个名字,愣了一下,连忙拦住准备去联系自卫那边的黑田兵卫,把乘客名单看了又看。
“椎川先生,其他乘客也有问题?”
“没……”
椎川和光眼睛依旧紧紧盯着乘客名单,嘴巴无声念着什么。
黑田兵卫看他如此专注,也没敢再出声打扰他,月见里看不见两人这边的情况,但也从这漫长的寂静中猜出了什么,安安静静听着话筒,等待椎川和光的回应。
“应该是他,”片刻后,椎川和光不见几分钟前的紧张,“……用假身份把其他的座位买了吧,已经售出的这些……”
他数了数,除了诸伏景光一行和月见里他们两人,之外还有四位普通乘客。
“先去买票。”
黑田兵卫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第一时间执行了上司的命令。
“已经安排风见他们了,十分钟之内就能完成。”
十分钟还是有些久了,但椎川和光没有过于苛责,这次任务本就是在不与其他部门联络的情况下公安单打独斗,又是国际航班,能第一时间把机票都处理好已经不易。
他又在心里算了算,只要普通乘客人数控制在十人之内……应当都没问题。
月见里不知道椎川和光从乘客名单中发现了什么,但是他天然相信椎川和光的决定,并且迅速接上对方的思路。
“需要我和降谷提前准备几个降落伞?”
“你们带多了恐怕会太引人注目……两个吧,你和他一人带两个,其余的我让小队自行准备。”
“明白,但是如果在行驶途中跳伞,很可能会落进大海,如果入境后跳伞……肯定会引来地方警察和其他人。”
“就在途中跳伞,”椎川和光没有犹豫,“在公海跳,我安排人去接应你们。”
普通乘客也不会太多,安抚几个人比安抚一飞机的人还是要轻松得多。
“我明白了。”
“我这边会让风见单独通知降谷。”
黑田兵卫知道月见里和降谷零现在在组织里依旧是水火不容的表象,无论明面还是私下,交流太多总归不安全。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月见里半张脸上淌满了不受控制的泪水,同侧的耳朵也是嗡嗡作响杂音一片,只有一侧耳朵能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对了,你……”
“我没事,您放心。”
月见里对椎川和光做出了预判,抢在他之前先做了例行回复,接着不由分说先一步挂了电话。
“嘟……”
听到手机里的忙音,椎川和光叹了口气,月见里自己都不知道,他刚才的声音都已经在发抖,怎么可能是没事的样子。
只可惜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黑田兵卫看着上司满面的愁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人,竟是一时间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月见里知晓椎川和光一直以来的担忧,可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不是他们俩其中一个人随随便便说什么就能停下了,若是强行阻拦,只会被命运的巨轮碾做齑粉。
两日后他与降谷零在组织基地中汇合,两人心照不宣交换了一个眼神,坐上了前往南美的飞机。
航班一落地,降谷零表情就变得微妙起来——这里的人说话的口音,和他学习的版本完全不同,纯纯是知道对面在说什么语言,就是一个字儿也听不懂了。
“这人刚刚说什么?”
看着月见里三言两语应付过不知道第几个过来不知道是搭讪还是推销的人,降谷零还是没按捺住好奇心。
“这个吗?”
这里鱼龙混杂,相对的组织监管也少了不少,月见里看上去也没那么紧绷了。
“你不会想知道的。”
他捏捏鼻梁,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平静神色,可是眼睛里却盛着哀伤。
“是吗……”
降谷零心想,这定然不会是什么好事,可是月见里为什么连一丁点表情变化都没有?
他忽然有一个很不好的猜想:月见里见了太多,已经麻木了。
小心翼翼看了月见里的脸色,他打算把这个问题跳过去——
然而并没有成功,可能见月见里拒绝了太多人,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男孩直接绕过了他,目标明确直奔降谷零,张口叽里咕噜语速飞快地说了一大串话。
“What?”
降谷零人都懵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语言关难倒。
“No lo necesitanmos,gracias.”
月见里三两步走过来,温和但不容置疑地隔开了降谷零和小男孩,拿出了一张低面额纸币递给对方。
眼看着男孩跑远,降谷零还没来得及问,月见里先叹了口气。
“他说,需不需要住旅馆,服务很齐全。”
作为公安,直觉告诉降谷零男孩口中的‘服务’可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猜的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些。”
月见里转身带着降谷零去找他们提前寄过来的降落伞,“这个国家,治安越来越差,犯罪率越来越高,药品滥用……也很严重。”
“那这里和组织……”
“组织也是造成现在状况的一份子。”
这里温度有些高,压在脖颈上的颈环很不舒服,月见里皱着眉头扯了两下,但是没扯动,只能作罢。
“朗姆手下的信息中心里没有这些记载。”
“是,毕竟这里面绝大部分都有朗姆他自己的手笔,他自然不会主动把把柄公开在组织所有人眼前。”
降谷零不仅不觉得自己解了惑,反倒更觉不安。
“那你怎么……”
他没有傻到真的会相信朗姆那些“斯皮亚图斯是我最得力的助手”之类的鬼话,月见里只要还活着,他就永远不会被组织完全信任并接受。
“你猜?”
月见里头也不回,找到了柜台后二话不说开始办理手续,一连串的大舌音直直拍在降谷零的脸上,让我们娃娃脸公安看起来更像是眼神清澈、不谙世事的大学生了。
“怎么愣了?”
月见里填完一系列单子才发现小学弟在自己没看见的地方静静变成了一朵郁闷的蘑菇。
“啊……只是在想,这玩意儿真不是正常人能听懂的。”
“这有什么?”
他耸耸肩膀,“他以前学英语的时候,卷舌卷不起来,急得在我怀里哭。”
两人都知道月见里口中“他”指的是谁,但降谷零还是不禁思维跑偏一瞬——
他想象了一下松田阵平在月见里怀里掉眼泪的场景,差点没把自己恶心到厥过去。
“注意一下你的表情管理,波本,”或许是因为环境原因,月见里精神不错,甚至还有心情和降谷零开玩笑,“他那时候应该和你故意受伤跑去找宫野艾莲娜医生的年纪也差不多?”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