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丝佩尔在很早就醒了，她一整晚都在夜梦与复苏间徘徊，被睡乡拒之门外。最后，她无法思考此刻自己是醒来的还是入眠的，因为世界对自己而言都一个样——黑暗。
没有阿尔法德的夜晚就是真实的噩梦。
当芙丽嘉猛地拉开赫丝佩尔的床帐，就看见她睁着一双死灰的眼睛，没有聚焦。
“——！”
“喂，原来还真是那样，你们盲人睡觉不闭眼的。”她嘲讽了一句，然后见赫丝佩尔没有任何反应，无趣地离开了。
进入霍格沃茨的第一个早晨注定忙碌。
赫丝佩尔就这么在床上继静静躺着过去了一刻钟，她并不反感芙丽嘉故意将东西摔得砰砰响的声音，上一夜漫长的寂静中她的牙齿都恐惧地打颤，此时听到别的什么声响反而更感到安心。
她的独思被敲门声打断了。
“格林格拉斯。开门，我是伯斯德。”
艾琳诺和格林格拉斯隔着门缝猝不及防对视了，又各自移开眼。
然后艾琳诺匆匆进来，将衣服一件件递进床帐，等赫丝佩尔自己换好衣服，芙丽嘉已经准备去礼堂吃早饭了。
“我之前看见阿尔法德早就在休息室里，他说他有办法给你解决早餐，你就不必去礼堂了。他说人多。”
“……好的。”床帐内传来闷闷的模糊声音。
“……呃？赫茜？你怎么了？”
艾琳诺不假思索地掀开床帐。
赫丝佩尔将羊毛针织背心套在了头上，把自己裹成了一条虫，却没有找到袖子在哪儿。
*
“……”
阿尔法德终于见到赫丝佩尔原原本本地从女生寝室走出来时，他不受控制地从休息室沙发上站起来，又差点冲上去抓住她。
他以为他会说什么，此时唇边几经紊乱，却只恳切地念：“…赫茜。”
上一个夜晚阿尔法德绝对没睡好。他的头发依旧打理得一丝不苟，但眼下乌青使正直儒雅的气质凭添几分忧郁病弱。
阿尔法德本就是孱弱多病的贵公子。
“多谢你，艾琳诺。”他发自内心说。“抱歉让你付出这么多。”
“赫茜是你妹妹，更是我朋友。”她依旧高贵如天鹅似的对待除赫丝佩尔外的每一个人。
“我该走了，接下来你可得负责照顾好她。我要去补觉。”
阿尔法德想拦下，但这时一只手搭上了他的左肩，他知道那是谁，于是身形欲停，懈力般的一滞。
“赫茜。”
阿尔法德不假思索抓住了那只微凉的手。“我在松开你手后的一整夜都在担心你会不会出意外。”
“不用跟艾琳诺说那些虚话，她不屑于此。”
“我在想，可能没有人照顾你，你连下床都做不到。”
“她说去补觉那就一定是困了，说没关系那就一定是不在乎。我知道你担心艾琳诺是否有怨言，她会这样做就说明不会有。”
“那怎么办？你离开我怎么办？”
“……”
两个人相对无言。
阿尔法德自从昨夜松开赫丝佩尔的手开始，就试图说服自己隔绝两个灵魂的过密纠缠。然后他失魂落魄地在床上难眠时发现，不是赫丝佩尔需要他，而是他需要赫丝佩尔。
他才恍然意识到他们已经很久没分开这么长时间了。
只是一夜而已。
“好吧。听我说，赫茜，我们不该分开。”
这话一出阿尔法德忽然后悔了。这是什么意思？他自己也不知道。
谁知赫丝佩尔点点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赫茜不能离开阿尔，阿尔不该离开赫茜。
阿尔法德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叹息般的垂下眼帘，睫羽投射深灰色的浅翳。
“走吧。”他故作轻松地笑了，“我知道一些霍格沃茨的秘密……梅拉妮娅舅母告诉我的。”
他的声音终于轻盈起来：“就比如说，霍格沃茨的秘密厨房——为某些错过礼堂供应的小巫师二次就餐。”
*
“您好！您好！很高兴您能来！”
家养小精灵激动地快窜上天花板。
“你好。”阿尔法德温和地笑了笑。“你的名字是？我们之后可能还得常过来麻烦你们。”
“哦……他问我的名字了！”小精灵看上去要昏过去了，“这是闪点的荣幸！闪点！闪点！先生！”
“闪点，我的妹妹有眼疾不太方便去礼堂，她错过了早餐，请为我们提供一些清淡的食物，可以吗？”
“当然！荣幸之至，这位小姐！”闪点欢快地说。
只有他和赫丝佩尔两个人罢了，全厨房的家养小精灵却恨不得都团团忙起来才好，很快一盆浓香炖菜和土豆泥就端了上来，约克夏布丁和巧克力松糕争先恐后。
“抱歉，但我想我妹妹只需要一点吐司和牛奶就够了。嗯，牛奶要热的……好，非常感谢你们。”
“第一堂课是十点十五的草药课，可以吃慢点。”阿尔法德含笑看着赫丝佩尔抱着热牛奶的样子，它被装在一只可爱小巧的羊角杯里。
“嗯。”
“接下来我有一些必须要告诉你的事，你先吃，听着就可以了。”
“嗯。”
“首先，”阿尔法德在桌上用手指圈画，“一年级新生里，女生有你、艾琳诺、芙丽嘉·格林格拉斯和米尔德丽德·卡罗四人。”
“而四个男生中，则有我、克里斯托弗·艾博、奥丁·沙菲克（Odin·Shafiq）和奥德·莎菲克（Odr）。奥丁和奥德是孪生兄弟。”
“在这些人之中，艾琳诺是你可以第二信任的人，克里斯托弗是你可以第三信任的人。是的，艾博投靠了我们家。”
赫丝佩尔打断了一下，“那第一信任的人呢？”
阿尔法德微笑着盯着她呆呆的样子，并不言语，直到赫丝佩尔自己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
“好，接下来，听着，我会尽快向迪佩特校长协商，让你换寝。艾琳诺都告诉我了，反正格林格拉斯也不想和你住一起。”
“嗯。”
布莱克家有一位霍格沃茨的校董会成员，那就是阿尔法德的堂叔，柳克丽霞的父亲——阿克图勒斯二世·布莱克（Arcturus·Black）。因此，阿尔法德才有底气这么说。
“其他年级中，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和欧佩尔·莱斯特兰奇都是三年级，你平日最好避开他们，包括格林格拉斯、福利、帕金森几个姓氏。”
“那我们呢？”
“什么？”
“布莱克的。”
阿尔法德哑然失笑。
“当然，当然，我们也有自己培植的势力。艾琳诺·伯斯德、五年级的麦克米兰和二年级的特拉弗斯都是我们的朋友。”
“嗯。”
“另外，赫茜……”他压低声音，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自己觉得接下来提到的是什么难言之处吗？
“沃尔布加和柳克丽霞在四年级。”
“……嗯。”
之后两人静默了几秒。事实上，自从赫茜“成为”赫丝佩尔之后，这两个人再也没有出现在她面前。可能是她们厌烦了，也可能是阿尔法德故意为之，又或者两者兼有。
“但我保证——她们，”他的声线有些紧张，“不会也不敢再那样了。”
“请再相信我一次。我会证明的。”
阿尔法德紧紧地盯着赫丝佩尔失色的眼睛，然后意识到她根本看不出他的痛苦。
“……嗯。”
他最终泄气般的长叹。不懂爱与恨的人偶，甚至无法理解他自己到底是为何愧疚、为谁伤悲。
或许在她心中不论是对沃尔布加的恶还是阿尔法德的善，都同样毫不在意，所以她的白纸才沾柒不了世间任何或好或坏的色泽。似乎也无法将赫丝佩尔称为“白纸”，应当说，她是世上唯一的“透明”。
“阿尔为什么要叹气？”
“……因为赫茜，实在太无情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