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洛微微抬了抬眼皮，奇犽也挪了挪视线。

漆黑走廊里，似有若无的气息正在传递，奇犽长叹一声，觉得有点可笑。

“明明我才是暗杀家族里出来的人吧？”

“大概是冲着我来的。”

零洛起身，拍了拍裤子，他维持着微微侧身的状态低头看向一动不动的奇犽：“哥哥，我想喝柠檬水了。”但是奇犽可没听话，他只是缓慢看向黑暗，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柠檬水啊，待会儿哥哥带着你去喝。”

这就是要分一半的意思了。

零洛让他先走，他不愿意，哪里有哥哥看着弟弟被围攻，自己却悠哉在外面等待的道理？

所以他要分走一半的敌人。

幽长的走廊内气氛压抑，白发少年与黑发少年侧身而立，他们年纪并不大，面对着隐约的压迫却半点不虚，如出一辙的神情，是十二年并肩的默契。

“要赢了哥哥，哥哥还附赠你一块小蛋糕。”

“明明是哥哥嘴馋了。”

“嗯——那，开始。”

瞬间，二人消失在原地。

黑暗中传来惊呼与痛苦的惨叫声，房间里，华石斗郎像是将醒一般睫毛微微颤动，他听见了更惨痛的叫声，兵荒马乱一般凄厉如同遭受巨大的折磨，伴随着□□的撕裂声，肉块碾碎在掌心的声音，他从黑暗里终于挣脱。睁开双眼的那一刻世界是虚幻的，华石斗郎又听见了求饶声，在寂静的背景音下显得尤其明显，他疑惑这里是否是地狱，才能听见这样痛不欲生的悲鸣，下一刻，万籁俱寂。

咕——

是手从□□里拔出来的声音。

啾——

是肉块掉在地板上黏稠的声音。

模糊的视线里，门被轻轻打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两张并不相同的脸，只不过他对这二人十分眼熟，奇犽与零洛微微抬起下巴，他们像是正居高临下判断着华石斗郎的性命是否该留存一般。他们的脸上溅有血迹，手指上滴滴答答落下更为黏稠的液体，奇犽的手指轻轻一动，随即零洛的手指便勾了上来。

“哥哥，不可以哦。”

“……啊，我知道的。”

奇犽冷笑着缓缓合上门，带走了阴沉而狠辣的威压。

华石斗郎重新闭上眼睛，想到零洛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在心里叹气。格蕾西知道吗？原本以为格蕾西找到了一个温柔的朋友，没想到杀性这么大，奇犽也是……不行，还是得问问格蕾西的想法。

但是…自己为什么，还活着呢？

他体力不支，又沉沉睡去了。

十分钟后，天空竞技场十字街口，甜品店。

一杯无糖柠檬水，一杯满糖甜柠茶，两块蛋糕放在了桌面上，奇犽用叉子插起来，嗷呜一大口，甜到嗓子眼的感觉令他身心舒畅。零洛正描述着自己与格蕾西之前的事情，格蕾西特别喜欢吃甜食，于是又一次就给了零洛一块糕点，要她尝尝，零洛是不太吃甜食的人，慢吞吞吃完了糕点就告诉格蕾西，不甜啊，哪里甜了。

然后零洛就把面前的水一饮而尽。

奇犽被逗笑，乐不可支地提起曾经，伊尔迷会给他买甜食，却很少给零洛买，零洛的甜食也总是会分给奇犽，他们的零食里，咸味的零洛还能多吃两口，甜的零洛就很少碰。零洛那边吃不下饭，大家看着干着急，好歹是喝难喝得要死的饮料维持了身体所需，奇犽就拿巧克力糖球去给零洛，被伊尔迷拦下来还觉得伊尔迷太过分，后来偷摸成功了一次，结果零洛吐得胆汁都出来了。

“……那些事都过去了！”意识到奇犽实际上是在后悔，零洛赶紧拉着他的手晃一晃：“哥哥是为了我好，想要把喜欢的东西都给我，是我那个时候太脆弱了。”

奇犽轻轻摇头。

“有时候我很庆幸你有格蕾西，有时候又不知道……这样好不好。因为她不在的时候，你心里好像想着很多事情，不肯说，也不肯做，她在的时候……”

她在的时候就好像所有的桎梏都已经全部消失。

你甚至能面不改色地说出更加残忍的话了。

“……伊洛林，我还会有机会这么称呼你吗？”

零洛的心缓缓沉下去，但她还是笑着点头，回答得干脆利落：“当然啊，你永远是我哥哥，一辈子都是。”好敏锐，已经被奇犽发现的话，那家里说不定也已经猜到了，这么放纵的话，估计也是清楚或许留不住也能够另寻他法。

他会更舍不得离开的。

揍敌客家果然擅长使用各种各样的办法嘛，这点都想到的话也太可怕了……等下，那岂不是伊尔迷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零洛后知后觉，大腿上靠内侧的地方被咬疼的感觉还很清晰，更别提是更里头一点，她颤抖了一下手，脸控制不住地热起来。

这就是伊尔迷急功近利非要利息的原因？

那也不能把她往死里折腾。

正在执行任务的伊尔迷突兀听见自己的手机振动声，他随手杀完人往回走，点开了通讯，零洛的信息一下子十几条，他打开一看，满屏幕都写着变态。

他微不可察勾唇，舌尖润湿唇面，仿佛又想起来那天的盛宴。

“不是说好不生哥哥气了吗？”

零洛狠狠地敲键盘：“那天是那天，今天是今天！”

奇犽隔着冰柠茶，赞叹了一下零洛身上的气势，感觉她想和大哥玩心眼子这种事真是越看越新鲜。他想起格蕾西，她哭着让那个女人救救华石斗郎，奇犽又一下子不太高兴了，刚刚在想要不要杀掉算了，但是零洛提醒了他，那样格蕾西会生气的。那……要不然自己也学学零洛？

伊尔迷分了个心，一边去下一个任务地点，一边回复零洛为数不多的主动。

“那哥哥今天要怎么赔罪？”

“十八岁之前不准再碰我！”

“不可能的。”伊尔迷愉悦敲击键盘：“哥哥对你的忍耐力可没有那么多。”

要是下手慢了，这场就输了先手。

零倒是提醒他了，强化系撒谎是没人怀疑的，因为所有人都会觉得强化系不会撒谎。如果零洛撒谎了，那她绝对就是只说了一半的真话，所以零洛真的会留在揍敌客家吗？伊尔迷不会赌这个概率，他只会先把想要地拿到手，仅此而已。

“哥哥要你。”

“全部都要。”

零洛再次确定了一件事，就是伊尔迷是个疯的，他才不会管自己多少岁，现如今还硬撑着是因为不想把自己吓得太厉害，但这又有什么分别呢？她彻底没了脾气，费尽心思想办法，最终也只能干巴巴地回了个不理你了，就直接把手机合上。

这和调情的区别在哪里，伊尔迷可没看出来。

零洛总是下意识撒娇，下意识和他调情，但是又自己看不出来，没那个意识，她主动过来调情的时候，笨拙又努力，可爱加倍。伊尔迷喜欢她在自己身上磨功夫，也喜欢她的心眼子，她努力想要跟自己对局，又下意识耍小性子。

她被自己宠着纵着，还不清楚这件事。

伊尔迷慢吞吞回复了最后一句：“你永远都是哥哥的。”

对，这样才对。

她永远都是家里的人，不论是男是女，是林洛还是伊洛林还是零洛，不论是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都得是揍敌客家的人。

她到底出自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得在这。

复仇的理由，一半是因为格蕾西，另一半不纯粹就是因为揍敌客吗。零洛的想法，还真是好懂，毕竟这想法，不是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哪怕只是因为格蕾西而顺带，也不会改变本质上的理由。

她嘴上说不是，心里说不是，那就真不是了吗？

如果不是要维护揍敌客家，何苦兜这么大一圈，哪怕把幻影旅团都扯上也要继续？

查不出来的东西，就是没有，查出来的东西，就是真的。

零洛狠狠喝光了柠檬水，两个人结伴回去，在门口听见格蕾西的声音时，下意识一起使用了杀手隐匿身法的能力，屏住呼吸，倾听她们谈话。

华石斗郎正在感谢格蕾西出手相救。

“因为你曾经帮过我，我也会帮你。”格蕾西勉强一笑，她知道自己和华石斗郎年纪和性格都差太多，而且也没什么可能，倒不如从一开始就别开始，毕竟格蕾西对于另一半的要求很高，她对华石斗郎的好感度高，对方却不能达成的话，那她会更加难受的。

“格蕾西你，和零洛……关系很好吗？”

格蕾西微微一愣，不清楚华石斗郎为什么要说这个：“当然啊，她是我最重要的人，非常非常重要的那种。我可以为了她，和全世界对着干。”

“……这样啊。”

华石斗郎并不想说零洛不好的地方，但他很好奇，在格蕾西眼里，零洛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他这么想，也这么问，格蕾西坐在椅子上，表情很复杂。

“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她身上发生过很多事，也经历过很多，但她不论如何都是一个用尽全力对我好的人，这世界上能够不计较任何，一秒钟都不犹豫奔向我的人只有她，所以，我也会这样对她。她在我眼里，就是世界第一好的人！”

这一点，从未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