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上这群人闹得嗨,啤酒和肉串混在一起下肚,要不是喝多了时间已经很晚了他们还可能再续一摊。那些爱闹的看慕玄度不喝,就去灌岁九耀,美其名曰:“好同桌一生一起走,你俩感情好,他不喝酒你来喝。”
岁九耀虽然是班长,但平时没有什么架子,打球什么的也都一起,那些男生和他挺熟络的,但也没有能随意灌酒的胆子。可见“酒壮怂人胆”这句话果然是极有道理的。关键是岁九耀还真照单全收,来者不拒,细数下来,除了到处敬酒喝的最疯的高斯川,就只有他喝得多了。
岁九耀喝到后来人多少也有点迷糊,是全程只象征性地喝了一罐的林航最后照料着那三个回去的。南谷浮也住校,扶着醉鬼高斯川就回去了。剩下的人三三两两都有人照顾,慕玄度安顿好所有人才自己打车回了家。
当晚肾上腺素飙升酒精麻痹大脑的时候不觉得,一回家慕玄度胃就开始抽疼了,翻江倒海地折腾他,蔚宁女士晚上还在应酬没回来。他简单了洗了个澡喝了点热水,上床入睡倒是很快。
起来的时候不太舒服,头脑热胀昏沉,他拖沓着脚步往浴室走,没留神撞到了蔚宁,蔚宁大早上也没醒,被撞得一蒙,这下倒是清醒了不少:“怎么了儿子?”
慕玄度撞到了之后才反应过来:“对不起妈妈。”
蔚宁感觉不太对劲,这架势,倒和喝了酒似的,她狐疑地看着慕玄度:“你昨晚干什么去了?喝酒了?”
慕玄度脑袋正迷糊着,闻言点了点头,解释了两句:“昨晚请同学吃饭,喝了一点啤酒。”
“一点是多少?”
“两罐。”
千杯不醉红白混着喝都能喝不少的蔚宁沉默了。她仔细看了看慕玄度,脸上带着迷糊的神情,脸颊上还有两团红晕,搞不好是发烧了。
她勉强笑笑:“那你洗漱吧,我给你弄点粥喝,喝完再睡一会儿。”
慕玄度点了点头,进房间洗漱去了。
洗漱完,他有点犯恶心,想吐,两手撑在洗漱台边上缓了好一会儿,稍微舒服了些才出来。出来的时候灶台上的锅里的粥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蔚宁拿个锅铲在煎鸡蛋。
没一会儿,蔚宁就把粥连锅端来了,金黄的鸡蛋放在盘子里,一人一个。
慕玄度洗了筷子勺子和碗,拿到桌子上之后一直撑着头缓神,蔚宁拿大勺子搅和了一下粥,和他说“吃饭了”之后他才睁开眼。
蔚宁给两人各盛了一晚白粥,又拣了一个鸡蛋放进他碗里,和他说:“茶叶蛋要提前煮,我昨晚回来没有弄,就煎鸡蛋了。鸡蛋补充营养,你尝尝看。”
慕玄度点点头说:“谢谢妈妈。”
蔚宁像是笑了一下,喝起了自己的粥。
蔚宁的手艺发挥不稳定,有时候一般有时候还可以,只是她总不在家,不怎么下厨,所以慕玄度能吃到的机会也不多。今天属于发挥还可以的那种,今天的白粥煮的软糯可口,热乎乎的,抚平了不舒服的胃。鸡蛋煎的金黄,边缘脆脆酥酥的,蛋白部分又很嫩,蛋黄甚至还有一点流黄,很好吃。桌子摆了一碟子咸菜,下饭用的。慕玄度几口把鸡蛋吃完,粥搅了搅就拿勺子挖着喝。
这样的气氛很平和,甚至说得上温馨。
这是在搬到这座城市之后,很少有过的。
粥喝完了就被蔚宁催着去睡觉,蔚宁让他自己定个闹钟起床,说昨天还有点工作没做完今天还得去公司,慕玄度点了点头,应下了。
周一的早晨。
慕玄度背着包进学校,正巧撞上蒋阎王在执勤,一看到他忽然喊了声:“那边那个同学,对,就是你,过来下。”
慕玄度有点迷惑,走到蒋阎王面前,忽然被他拍了拍脑袋:“上次的节目演得不错,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慕玄度。”
“哦——我有印象了,”蒋阎王点了点头,一贯严肃的脸上看起来还有点和善,“我和你妈妈认识,你现在在2班吧?班主任是老杨?”
慕玄度乖巧地点了点头。
蒋阎王看他这么乖巧,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尽量柔和地说:“好了你快去上课吧,好好学习啊,不要辜负你妈妈对你的期望。”
慕玄度赶紧点了点头,说了句“老师再见”就撒开丫子跑走了。
到了班里,又是繁杂的一天,几门课的知识灌的他头晕脑胀,作业也才写了一半。最令人崩溃的是,每当他写作业刚进入状态,脑子里就会浮现出蒋阎王那种和杨钦极为类似的慈爱的眼光,把他吓得直哆嗦,实在是写不下去。旁边的岁九耀注意到了,问他怎么了,他只能含糊的说没事。
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学,他装作没事人的样背起包和岁九耀他们说了再见就走。那次吃完烧烤之后,他和班里同学也熟了不少。
高中生其实很单纯,一起吃过饭,一起喝过酒,一起打过球,这些都能成为做朋友的理由,就这么简单。
他有点提心吊胆的走到校门口,看到蒋阎王不在的时候这才松了一口气,放心的往家走。
他家离学校说近不近,说远不远,走大路回去二十多分钟近半小时,早上他为了节省时间都是坐公交,晚上倒是经常会走回家。现在夏天天黑的晚,天色还算亮,他打算走小路抄近道回家。小路近些,走过去大概二十分钟,省了七八分钟的路程,就是要经过些胡同小巷,人烟稀少的地方。
今天刚走小路到了第一个胡同,他感觉有些不对了,好像有人在跟着他。他狐疑地回了回头,身后空荡荡的,前方人来人往勉强还算热闹,他定了定心,想着兴许是自己弄错了呢。小时候被家暴的经历给他留了后遗症,他有时候会有点幻听。一两次还好他以为是自己没听清而已,次数多了他就发现他以为的声音其实并不存在。他去看了医生,医生给他做过检查之后告诉他是心理问题,并不是身体上出了毛病,和他说可以去看心理医生。
他当时听后沉默了一会儿,谢过医生付过钱之后就离开了诊所。
心理问题无药可医,更何况医不自医人不渡己。他改变不了这个现实,只能忍受这一切。
也许见过心理医生之后会有所改变,但心理医生治疗的前提是,你愿意把伤口撕开血淋淋的展示在他面前,他才能对症下药。
那对他来说无疑太残忍。
他做不到。
忽视掉那种感觉,他继续往前走,却感觉背后有脚步声,再三回头都是这样,他索性不回头了,只加快了脚步往家走,天色已经有点暗了,街上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他想着到家就没事了,压根没注意到背后路灯下,长长的黑影。
还不止一个。
就在他快拐出这个小巷的时候,忽然背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一回头,对上了那张令他恐惧的脸。
那是他初中第一年的同学,留了两级正好到他们班,别人喊他雷哥,是当初那个学校的校霸。他脚一软,拔腿就想跑,却被他摁住在原地动不了。雷哥是个大块头,成绩不行,应该考了技校。他瘦弱体质不好力气也不大,被摁住时几乎是动弹不得。
“好久不见啊。”他笑得阴恻恻的,“上次有老师在放过了你,今天你还想跑?嗯?”
他另一只手向后招了招,慕玄度看清是谁之后脸一白,完全失了血色,那是雷哥当年的两个小跟班,块头不算很大,以前没少跟在雷哥背后作威作福。
“摁住他。”雷哥吩咐道。
慕玄度趁着他们交接手还没使劲的时候剧烈挣扎起来,一下子成功甩开了他俩的手,撒腿就往前跑,还没跑几步就被一脚踹翻在地,幸好临落地用手撑了一下没让脸直接着地。但形势也不容乐观,他急着撑地的时候没注意手,用的左手,左臂传来钻心的疼痛,疼的他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彻底变得惨白,他还想挣扎一下,就被紧紧摁倒在地。
“还想跑?”雷哥轻蔑地笑了一下,不疾不徐地点燃了一根烟。慕玄度此刻疼的说不出话来,就算能说话,他也不会想回答雷哥的问题。
雷哥示意剩下两个人挑起他的下巴,他被迫仰头看着雷哥,雷哥吐出一口烟:“本来呢,我们也没那么大仇。我叫你跟我干,你不肯。老子看上的女人,你还要抢。老子强迫一个女的,你还想伸手管。这一来二去梁子既然结下了,你就要做好被我收拾的准备。”
他伸手弹了弹烟灰,走近了几步。他漫不经心地看着他这张脸,下一秒,肩膀上传来被灼烧的疼痛!
他被烟头烫的一惊,整个人挣扎起来,两个人都险些没摁住他。雷哥直接一个巴掌扇到了他的脸上,肿的老高,差点把他扇到地上,“你给老子老实点。”
“行了,也不跟你叙旧了,直接打吧,别把人打死了就好。”雷哥扬了扬手,竟是转身走了,“你们的声音太吵了,等会儿再打,我不想听到这小贱人的声音,恶心。”
两人点头称“是”,果真等雷哥走远了一点才打算动手。慕玄度趁着他们手松动的一刻,不顾手上钻心的疼痛,把死沉的书包用力往后一甩,包里那些沉甸甸的书隔着薄薄的布料直接撞到了后面两个人的肚子,甚至还撞到了一点他们的隐私部位。腹部是人体最柔软的地方,两人被撞得皆是往后一退,一个人狠狠骂出声:“妈的,狗东西,还敢打老子!”
慕玄度顾不上他们在骂什么,趁他们还没缓过神用力地给了他们一人一脚,踹的是他们的隐私部位,腹部还没缓过来疼痛,再加上最脆弱的地方又受到这样的攻击,两人几乎发了狂,但也一时走不动道了。慕玄度赶紧拿出这辈子他能用上的最快的速度飞快的跑了,双腿几乎要跑出残影。不敢回头不敢停下,大口的喘着气,只一味的向前。
不能停下……
不要回头……
快点,再快一点……
体力渐渐不支,他大脑里如警灯一样亮着这两句话,直到冲回了家,哆哆嗦嗦地伸手掏出钥匙打开门,关上门的那一刻,内心才真正安定下来。
家里黑漆漆的,蔚宁还没有回来。他靠在门上,无助地滑坐在地上,腰间没力气,双腿的酸涩在此刻终于弥漫开,他才惊觉原来他早就落下泪来。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放过我啊……
那女生又不是我强迫她喜欢的……
帮助别人难道有错吗……
谁来救救我……
谁来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