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最近都变得有些不对劲。先是我在新闻中看不到蝙蝠侠相关的报道了，然后是杰森总要加班，很晚才能回来。有几次将近日出的时候他才回到家，身上的硝烟味和铁锈味非常重，即使在卧室的门后面我也能够闻到他身上的气味，曾经总让我想到他、让我心安的气味现在却让我感到不安。

我非常想要询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他看上去十分疲惫，也总是皱着眉，在书房中处理永远也处理不完的工作。我不知道能够做些什么，只好坐在客厅中，等他回来，或者是在卧室中对着天花板回忆和祈祷。我在回忆和杰森相关的事情，从和他第一次见面时摩托车嗡嗡的声音，到他陪我在客厅中吹泡泡，再到最近我们一起去公园中喂鸽子。我同时也在祈祷，我希望一切尽快回到原来的样子，蝙蝠侠能够重新出现在新闻的报道中，杰森能够在不是那么晚的时候回家，身上也没有带着那么浓的硝烟和铁锈味。

他也经常会受伤，次数比以前要多了很多。我感到很糟糕和不安，我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帮助到他，我也帮助不了他，而且我还总会想要流泪，让他来安慰我，为他添了更多的麻烦。我真的好没有用。我想要忍住我的泪水，不让那些麻烦的泪水流下来，可是我忍不住，我的泪水像大雨一样，不停地流出来，滴在我的手背上、客厅的地板上、拆开的纱布上、杰森的皮夹克上，这场雨一直在下，好像从来没有停下来过。

杰森伸出手，抱住我的肩膀，让我靠在他的肩膀上。他什么都没说，可我却突然停止了哭泣，安静地闻着他身上的气味：很浓的硝烟味，很浓的铁锈味，还有很淡的、几乎闻不到的、洗衣液和肥皂的味道。

我轻轻抓着他皮夹克的一角，想要这样让他再多停留一会。我很想念他，回忆已经没有办法让我停止思念他了，可是我明明之前用这个方法还能够很好地制止我对于他的思念。

可是杰森摸摸我的头：“去睡觉吧，我的小星星，已经很晚了。”

“那你呢？你不去睡觉吗？”我的手指又抓得紧了一点。

我盯着他，他看上去疲惫又苦恼，可是依旧对我露出微笑。他伸手握住我抓着他皮夹克的手，他的手总是温暖又有些粗糙的，很快就能让我的手变得和他一样温暖。那双漂亮的蓝绿色眼睛看着我，我觉得一切美好的东西都存在于他的眼睛中，我又开始流泪，这次是为了那双漂亮的眼睛。

“薇斯佩拉，”他小心地擦掉我的泪水，“别哭了，我的小星星。这次你又是因为什么而哭呢？”

我努力忍住我的泪水，努力用手背擦掉它们，让它们不要再流出来，我不想再为杰森添麻烦了：“对不起，我又让你感到苦恼了，你本来就已经很忙了，对不起。”

“你没有让我感到苦恼，薇斯佩拉，”杰森握住我的手腕，阻止了我用力擦眼泪的动作，“我是说……抱歉，薇斯佩拉，我最近太忙了。”

我立刻摇头否定他的说法：“你什么都没有做错！明明是我的错误，是我让你感到困扰，也是我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对不起，我什么都帮不上你，我、我，对不起……”

“不要责备你自己，薇斯佩拉。你帮了我很多，而且你也没有让我感到困扰，更没有做错什么，”他轻轻捧起我的脸，认真地看着我说，“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也不要再道歉了，薇斯佩拉。你瞧，你帮我包扎伤口，这会让我的伤口好得更快；你在晚上等我回来，这让我感到幸福。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事了，薇斯佩拉，不要低估你自己。”

“可是我没有办法让你不受伤，或者是减少受伤，甚至让你不疼痛都做不到。”我的眼泪和我的双手一样冰凉，从我的眼睛中一直流到他温暖的手背上，“我总在为你添麻烦，我现在还在浪费你的时间，你应该去睡觉的，对不起。”

“不要道歉了，薇斯佩拉，你知道的，这不是你的错。”他继续擦着我的泪水，声音很轻，我觉得有许多漂亮的花朵盛开在他的声音里，“薇斯佩拉，看着我，别再哭泣了。我的小星星，别再为我流泪了。”

我怎么才能不为杰森哭泣呢？我怎么才能不为他的伤口和疼痛哭泣呢？我怎么才能不为他美丽的眼睛和温暖的双手哭泣呢？我不知道，我太笨了，我想不出来答案。我的大脑乱得像打结的毛线球，我好像又站在我的母父的坟墓前，痛苦得在不停颤抖。

他抱住我的肩膀，轻轻拍打着我的后背，同时也在替我擦掉泪水。我的鼻子埋进了他的衣服中，那里有很浓的铁锈味、硝烟味，还有一点洗衣液和肥皂的味道，我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这两种气味了。

“事情最近有些复杂，”杰森有些慢地说，像是在思考如何为我讲明白那些很复杂的事情，“但是我想，很快就能结束了，一切会很快回到原来的样子的。”

“真的吗？”我抓着他的衣角，依旧感到不安，“一切都会像原来那样吗？”

杰森肯定地点头：“会的，很快就会了，我亲爱的小星星，我的小公主，别再哭了，等我再忙一段时间，一切都会恢复原样的。”

我对着他美丽的眼睛，眼泪又开始流出，让我看到的一切事物都变得非常模糊，他的脸模糊在快要从眼睛里溢出的泪水中，可是他的眼睛却依旧那么明亮闪烁，像是世界上最好的、最完美的、最独一无二的宝石。我是如此的幸运，这颗宝石居然在此时只注视着我一个人。我不安地向他再次询问、不断确认：“真的吗？一切都会回到原来的样子吗？为什么世界总是在改变呢？为什么一切都在越变越糟糕呢？”

他笑着擦掉我的眼睛中流下的最后一滴泪水，十分郑重地对我发誓：“一切都会变好的，小星星，相信我。”

我将鼻子埋进他温暖的衣服中，声音因此变得很闷：“我相信你，我一直都相信你。”

第二天的夜晚，我在客厅中看到了穿得很像蝙蝠侠的一个人——可他不是蝙蝠侠。我有些好奇地看着那个人，他同样有一对尖尖的黑色耳朵，那会和蝙蝠侠的耳朵一样，是硬的、冷的吗？我向前走了几步，有很浓的铁锈味从他身上传来。他正站在客厅的阳台上，看着下面的景色。

“我以为你已经睡着了。”穿得和蝙蝠侠一样的人回过头，摘下面具，露出了我熟悉的美丽的蓝绿色眼睛，“晚上好，小星星。”

“杰森，”我有些惊讶地向他提问，“你为什么穿得像是蝙蝠侠？现在我应该叫你蝙蝠侠还是杰森？”

他捧着那个黑色的面具，蹲下来，向我伸出手。

我跑到他面前，抓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

他对我微笑起来，摸了摸我的头顶：“去睡觉吧，小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