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喊出,商挽萧猛然坐起身,肋下的心脏怦怦直跳,他大口地喘着气,久久无法回神。
直至门扉传来吱嘎一声响,他才慢慢转过头,看清房中的布局,这是在靖庭司中。
“司主,您终于醒了!”成丰端着药,见商挽萧醒来,满眼都是激动。
“辛辞呢?”似是抱着万分之一的侥幸,抑或是期待奇迹发生,商挽萧还是再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闻言,成丰怔楞一下,拿不准商挽萧这是怎么了,“王妃她……她不是已经……”
似是怕刺激到商挽萧,成丰没敢将话说完。
原来,奇迹从不会降临到他头上,商挽萧面如死灰,“出去。”
成丰有些着急:“司主,您今日还未喝药,等您喝完,属下就出去。”
商挽萧:“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这是动怒的前兆,成丰不敢再多言,放下药碗退出屋去。
今日是晴天,阳光很足,但商挽萧走到院中并不觉得暖,他沿着石板路进到地牢,这里关押着从城西绑回来的罗什。
罗什四肢被铐在铁架上,只有一颗头能动,见到商挽萧到来,他扯扯嘴角,看上去十分得意,“萧王,你怎么不杀了我呢?是怕了吗?怕我到地狱去折磨你的小情人?”
商挽萧恍若没听到罗什说什么,慢悠悠地走到烧得正旺的木炭旁,拔出一把锋利的小刀,放在炭火上烧到发红,而后走到罗什身边,如削果皮般,一点点剔开罗什的皮。剔完一片,又抓起一把盐粒均匀撒下。
一开始,罗什还强忍着不出声,后来就彻底忍不住,一边嚎叫一边挣扎。
一炷香后,罗什再撑不住昏了过去,商挽萧就用了点手段,强行又把罗什弄醒,拿着刀尖逼入罗什的指甲盖,“我记得你说,你是用这只手挽的弓,用这只手放的箭,对吧?”
每说一句,商挽萧就向上一挑,掀掉一个指甲盖,不断重复,乐此不疲。
没用多久,罗什身上就不能看了,有的地方缺筋,有的地方少肉,到处鲜血淋漓。
为避免罗什因感染断气,每次商挽萧用刑完,他都会吩咐严许来给罗什上药,等人稍微好点,再继续割肉抽髓。
严许跟随商挽萧多年,也见过不少次商挽萧杀人,但他从未见过商挽萧对谁这样。
活阎王,他这是第一次真正地领教到这三个字的含义。
经历十几次上千刀的剜肉,罗什终于挺不住咽了气。
商挽萧瞧着那具几乎只剩骨架的躯体,眸中依旧平淡无波,他将小刀扔进火炉,吩咐一句,“把这玩意儿给商栈送去。”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地牢。
回到厢房,商挽萧濯掉身上的污秽,又换上一身新衣,他来到辛辞门前。
抬手轻抚门框,像是在抚摸一段不可触碰的记忆,半晌,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房门。
屋内各处依旧,却物是人非。
商挽萧进到屋内,反手关上门,抱起桌案上的木箱走到榻边,倚着床板坐到地上。
这个木箱原本是被他安置在密室的,自从辛辞离开靖庭司后,他就将之搬到了这里。
木箱的盖子打开,里面的东西一一呈现在眼前。
一枚带着裂缝的靖币,那是辛辞第一次说他是个好人,他觉得讽刺,一剑劈开了辛辞递来的靖币,事后越想越觉得在意,又默默将之粘了起来。
一个朱红的平安结,这是辛辞亲手给他编的,前些日子被割断,他就不敢再随身佩戴了。
一方粘着血迹的手帕,那日辛辞受伤,他让人含在嘴里咬住,当时说要扔了,后来越想越舍不得,便收进了这木箱。
一张细长的纸条,纸条上写着“万事顺意,福寿绵长”八个字,当日辛辞给他写祈福语,他趁人转身把祈福条拿了出来,他不信神佛,他只信辛辞。
半枚鸳鸯纹玉佩,他第一眼见到就不想还给辛辞了。
一只雄鹰状的风筝,是他生辰那日辛辞亲手做的,当时他还笑那两个补丁。如今,时间久了,补丁下的浆糊也失了粘性,一侧已经翘起了边。
商挽萧用手戳戳翘起的补丁,脑中不断闪过那日的画面,忽地,他手上动作一顿,像是发现了救命稻草一般,一下将风筝拿起,慢慢调整角度去看补丁下的墨迹。
【商挽萧,生辰快乐!祝事事如愿,岁岁平安!】
辛辞竟然在风筝上给他留了祝福,看完一个补丁,商挽萧又急忙去揭另外一个,动作又着急又小心。
【商挽萧,你要记住,你是一个好人,很好很好的人。】
吧嗒一声,风筝面上的字迹被打湿,晕染至模糊。
商挽萧双手都在颤抖,他像是一个犯了大错的罪犯,手忙脚乱地用衣袖去擦,拼命想要弥补过错,可最后还是于事无补。
看着被他越擦越花的字迹,商挽萧要疯了,用手扇,用嘴吹,能用的方法全用上,只求沾湿的纸页能快点变干。可眼中的泪水仍是不受控地流下,似乎专和他作对。
“辛辞,辛辞……你帮帮我,我求求你帮帮我……”
他彻底走投无路了,嘴里胡乱地喊着,由呢喃转为声嘶力竭,希望辛辞能来帮帮他。
可远去的人又怎能给他慰藉呢,就如同那擦乱的字迹再无法复原一样,辛辞再不会回来了。
想到这,商挽萧恍若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希望,颓然地跪坐在地,头慢慢埋入膝弯,全身都在发抖。
悲痛哽在咽喉,连呼吸都是困难的,他张着嘴,不断重复辛辞的名字,眼角的泪水簌簌而下。
他不信神佛,他只信辛辞,可辛辞走了,谁还能再给他救赎……
·
北牧
昏迷几天,辛辞终于悠悠转醒,一睁眼看的是一个圆形屋顶,屋顶之上,绘制着一些颇具异域风情的图案。
“你醒了?”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传来。
辛辞转头看去,看清来人是塔娜,她怔愣一下,完全没想到她昏迷前的所见所闻竟都是真的。
“好久不见呐,萧王妃,没想到吧,你会有落入我手里的这么一天。”塔娜语气中带着些许傲慢,端着一个小碗朝辛辞走近。
胸口的伤势还没完全好,辛辞艰难地坐起身,双手在胸前一拱,行礼道谢,“多谢郡主的救命之恩。”
似是完全没料到辛辞会谢她,塔娜脚步一顿,再开口时傲慢已少了很多,“你不用谢我,是我王兄偏要救你。”
说罢,塔娜将碗啪地一声放在榻边的桌案上,“赶紧把药喝了,免得整天病恹恹的,需要人伺候。”
辛辞喝完药,心里还念着孙昭和武垣的安危,“塔娜郡主,我想向你打听一件事,你最近可有见到过两个中原男子啊?”
塔娜:“什么样的中原男子?我们这附近可是有不少中原男子呢,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你找谁。”
想到流落于此的旧部,辛辞立即问:“那你可以告诉我那些人都在哪里吗?”
辛辞的话音刚落,门边就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巴尔仁就走进屋来。
看到辛辞醒来,巴尔仁眸中闪过一丝惊喜,后走到榻边询问,“伤势可好些了?”
辛辞点点头,又向巴尔仁道了谢。
塔娜白了眼巴尔仁,没兴趣听两人对话,拽着自己的小辫子就出去了。
巴尔仁的视线从塔娜离开的背影上转回,后对辛辞摆摆手,道:“举手之劳罢了。另外,你说的那两个中原男子,我见过。”
辛辞双眸圆睁:“真的?他们在哪?”
巴尔仁没答,反而问道:“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还有来到此处是为何故?”
辛辞缓慢地眨了下眼,答得有所保留,“我与他们是朋友,来此是为寻人。”
巴尔仁继续追问:“寻什么人?”
辛辞瞎扯:“寻一位远房表哥。”
巴尔仁接着问:“萧王为何没同你一起来?”
“他司中公务繁忙,脱不开身。”
辛辞对答如流,巴尔仁却摇摇头,后拎过一把椅子在辛辞对面坐下,颇有种要耗到底的架势,“辛姑娘,你没有同我讲实话。”
辛辞嘴角微微弯着,没任何胆怯,“看来阁下有别的见解?”
巴尔仁盘起双臂抱在胸前,“若只是为寻一个表哥,以靖庭司的势力和手段,何至于让你兴师动众地跑一趟?另外,萧王敢冒着大不韪的风险与众兵相抗,只为护送你安全离开,他又怎会因一点公务而让你独自到这种地方?”
被戳穿,辛辞也不慌张,“阁下说得头头是道,定是早自有一番定夺。既是如此,那不如阁下来告诉我,何种目的让我来此才算是合理?”
巴尔仁微眯起眼眸,“辛姑娘,你这样讲话可就没意思了。我救了你,你却在这里和我踢皮球,难道你就不怕我一怒之下,要了你的命?”
辛辞:“费了这么大劲把我救活,如今什么好处还没得到,阁下会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买卖?”
巴尔仁哈哈笑了几声,后探身与辛辞贴得更近些,“辛姑娘,那你觉得,我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好处呢?”
迎着巴尔仁的目光,辛辞没退后半分,勾勾唇道:“我觉得,我们或许可以合作。”
见辛辞完全没被他吓到,巴尔仁有些吃瘪,将身子往后一仰,翘起二郎腿,道:“你想怎么合作?”
辛辞微敛神色,答得认真:“你助我寻到表哥,我让北牧多一份选择。”
听到这,巴尔仁翘起的二郎腿一顿,身形正了正,视线落在辛辞身上,考究半晌,才缓缓道:“看来你知道的不少?”
“毕竟要成为北牧的合作伙伴,也不能太差劲。” 辛辞眼眸带笑,令人有些看不透。
巴尔仁盯着辛辞,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若是我不答应同你合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