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柏又一次求亲失败,吴含他们被常柏压着在校场跑圈一直到深夜,并被警告这次求亲失败谁都不准往外传。元洵因为还带着伤,跑两步喘三下,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常柏不敢让他多跑,只跑了两圈便赶他走。
第二日早上吃饭的时候,元洵刚踏进食堂门,就听见常柏他们在大声讨论:“听说这次出征和以前不一样,要面对句黎的精锐。那些人有如豺狼虎豹,打起来,跟不要命似的。”
常柏道:“怕什么?之前说破多罗氏有多可怕,不还是被我们打败了吗?”
“这倒是,咱们不能先输了士气。常柏,你说这次出征,会带上咱们吗?”
“我自然没问题,你们嘛,”常柏拍拍对方肩膀,“再加把劲儿吧!”
“嘿,你就这么自信?你能去,我们也能!”
一群人打打闹闹,是年轻人的朝气。
元洵打了饭,坐到一边,常柏看见他,对他招手道:“喂,你去不去?”
周围一圈人看着他,他想了想道:“且看看情况。”
周围一阵哀嚎。
“别啊,兄弟,你这么猛你不去,太可惜了。”
“是啊,是啊,给你当个十夫长,我做你手下!”
“我也当你手下,我最擅长烧饭了!”
“呸,我们是去打仗的,烧饭有什么用?”
今时不同往日,自从元洵赢了夏侯荡,他在众人心中的形象也猛地高大起来,不仅主动跟他搭话,不少人还想跟着他混。
这倒是让元洵受宠若惊。
要知道自他当上太子,不,自他出生以来,周围人别说主动投入他麾下,就是有一二分期许都很不错了。要知道他那些手下侍从师父,不是元亨当年指给他的,就是夏文姜花重金”请“来的。更有甚者,听到是给“走运太子“当伴读,吓得把家里孩子毒得上吐下泻三个月,如今突然变成了香饽饽,他很不习惯。
“既然想去,为什么不能去?三当家不让你去?”常柏问道。
元洵于是把夏侯雄的话说了,又道:“且等找到师父教授,看看成果。若是还不行,句黎人凶猛,我去怕是拖后腿。”
“怎么涨他人威风?就是打不过也要打!”常柏一拍桌子,“大当家事情多,只怕一时忘了也难说。你跟我来,我有办法!”
*
饭后,校场。
熟悉的景色,熟悉的人,熟悉的表情。
吴含在前面扎好一个稻草人,稻草人脸上还用白纸画了五官,常柏接过,在稻草人前比划:“其实打仗就是看气势。很多时候,对方就是纸老虎,你不能因为他长得像老虎就害怕。你说你学过基本功,但是实战不行,很可能是因为害怕对方的气势,因为对方眼神凶狠,从开始震慑住了你。”
他走到稻草人面前,双目圆瞪,道:“所以这第一步,就是练习你眼神的杀气。你要把他想象成敌人,一动不动的看着他,想象用目光把他杀死,杀气就会从你的眼里露出来。”
元洵有些犹疑:“你……确定?”
“当然!”常柏把元洵拉过来,让他和稻草人四目相对。
元洵努力睁大眼睛,望着稻草人。
“杀气!”常柏叫道,“再凶狠一点!再凌厉一点!”
元洵眼眶用力,眼睛又大了一圈。
“杀气!想你平身最恨之事,最让你受辱之人,你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食其血肉——”
“常柏,”元洵打断他。
“怎么了?“常柏不解。
“我忍不住了。”元洵捂着肚子,笑到地上,“哪有敌人的眼睛长这样?”
稻草人脸上,一双斗鸡眼,满含笑意,还配上了斜嘴微笑红唇,十分之邪魅。
众人都捂着肚子大笑:“常柏,我们也忍了很久啦!”
“笑什么,笑什么!”常柏梗着脖子,硬撑道:“敌人就不能笑了吗?我告诉你们,越会笑的敌人迷惑性越强!还笑!还笑!吴含,你还笑!这脸不是你画的?”
吴含但笑不语。
*
一刻钟后,毛大眼被“请”到了校场。
面对这一群如狼似虎的眼神,毛大眼搓了搓手,小声问元洵:“大兄弟,俺是不是做错什么了?他们怎么这样看着俺啊。”
元洵还没回答,常柏已经道:“毛大眼!”
“到!”
“现在你的任务非常艰巨,你必须今天之内完成!”
“什么任务?”毛大眼吓得整个身子都绷直了。
“你的任务就是,”常柏两只手指戳到毛大眼眼睛前,“用你的两只大眼睛,盯着他。”
“啊?”
这是常柏的第二个主意。
他觉得画的眼睛不够生动,不够现实,不如找一双真正的眼睛,更有代入感。
元洵抿了抿嘴,劝道:“要不还是算了吧,一个大男人盯着我,我害怕。”
“就是要你害怕!”常柏道,“你害怕,才能去突破他!”
元洵放弃理论。
为了让元洵更加不动声色,常柏还把元洵两只手绑起来,让他坐下不动。毛大眼也坐下,和元洵四目相对。
但是这感觉真的很奇怪。
毛大眼也觉得奇怪,常柏让他把眼睛珠子瞪出来,可谁能把自己眼睛珠子瞪出来?
“很好,就这样,不要动,不要眨眼,想想让你们愤怒的事,你们想互相宰了对方,这样想,然后面露杀气。“
两人渐入佳境。
嗡嗡嗡,一只大虫子飞到元洵鼻子上,元洵看不清,只觉得眼前一个大家伙再咬他鼻子,慌忙叫道:“虫子,虫子,护驾,护驾!”
“什么护甲?脸上要什么护甲?男人就该脸上带疤才够劲!”常柏道,“别眨眼!这种时候更应该坚定,这是考验。”
虫子在元洵鼻子上叮了个大包,毛大眼看不下去,大声道:“大兄弟别怕,俺来救你!”
一个巴掌啪的一下,直直打在元洵鼻梁上。
元洵倒在地上,眼睛没了光亮。
小河边,毛大眼拧了毛巾,递给元洵:“大兄弟,俺一时情急,光想着打蚊子了,对不住啊。”
元洵仰着头,不让眼泪,不,鼻血留下来。
常柏和吴含在一边争论元洵接下来的训练计划。
常柏坚持认为需要活人做靶子,挑起元洵战意,吴含则认为太过冒险,万一真打起来,会伤了队伍和气。
“那就去找个真靶子!”常柏急了,转身上马。
“你做什么?”吴含不解。
常柏道:“我去抓个句黎人去,回来给他当靶子!”
吴含道:“这几日外面乱,你别乱跑!”
常柏哪里会听?一抽马鞭,往正门冲去。吴含着急,也追了出去,走了两步,看元洵和毛大眼还没反应过来,喊道:“一起来,他一个人要是碰到对方一群人不容易脱身。”
元洵和毛大眼也赶紧上马,跟了上去。
*
四人骑马从坞堡后门而出,常柏一马当先,先是绕到最近的一处村落四处扫荡,见村中风平浪静,一点没有句黎人的踪影,又跑到隔壁两个村子查探情况。
一个上午,竟然跑遍了坞堡附近的村庄,把人家里里外外都问了一遍,还是没有看见句黎人出没。
元洵拉住他:“算了吧,本来没发生什么大事的,你这样一问,村里人反而觉得要有大战,人心惶惶的。”
常柏道:“哪有?我这算是半个巡逻,他们感激还来不及呢!”
“感激到把铲子镐子锤子都往床下面藏?”元洵劝道,“说不准没有多少句黎人会来,你找遍了也抓不到。”
常柏不信:“谁说的?那天不就有人射箭,肯定是句黎人搞的鬼!我们再去白云镇看看,那边行商多,经常有句黎人冒充商贩作乱,我就不信抓不到一个!”
白云镇是坞堡附近最大的一个城镇,道路通畅,往来行商众多,时不时有抢劫的事情发生,是以还有官兵驻守。
唯一的问题就是有点远,来来回回又要一两个时辰,这可叫人受不了,于是元洵拉住他:“先吃个午饭吧,太阳都到头顶了,这时候跑,马也受不了。”
常柏这才察觉肚子饿了,吴含和毛大眼也是,于是便打算先吃饭再说。
只是放眼四周,都是民居,哪里有酒楼客栈?
四人只好边往白云镇走,边找吃饭的地方,终于在一处山脚下的茶棚看到一个卖饼的小摊贩,点了壶茶,要了几块烙饼,坐下吃了起来。
再等吃饱,起身要走时,忽然听到山上林间有鞭子抽打的声音,隐隐约约还有人声。
常柏眼睛一亮,道:“你们听,他们在说什么?”
吴含侧耳听了一会儿,道:“咿咿呀呀的,听不懂在说什么。”
常柏道:“听不懂就对了!这些人说的句黎话,我们找对地方了!”
随即拿起随身佩刀,循着声音走了过去。吴含担心他,跟在后面道:“若是人多,立刻就跑,人少才行动。”
常柏道:“知道了,你小声点,他们就在那片林子里。”
四人放缓脚步,悄咪咪躲在最近的一颗大树后面,微微伸出头,只见几个穿着皮甲皮靴,头上扎着很多小辫子的人,围成一圈,正在鞭打圈中一人。
被鞭打的那人嘴里呜呜哼着,头发散乱,双手挡住头,只穿着短衣短裤,露出的小臂和小腿上,满是鞭痕。
“一定是句黎人抓了平民折磨,他们经常干这种事!”常柏义愤填膺,“我去救他!”
“等一下,”吴含拉住他,“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四人之中,毛大眼和常柏都是怀荒郡的人,只有吴含出生在盛乐郡,那里是边郡中的边郡,常年与句黎人打交道,是以吴含也能听得懂一些句黎话。
几个句黎人叽里咕噜说了一气,吴含道:“我只能听个大概,那个脖子上刺着狼头图案的,应该是他们的头,在骂被打那人,说他是狗养的杂种,很弱,没用,说今日就是打死在这里也没人知道,其他几人在附和。”
那群句黎人叽里咕噜说了一气,又开始殴打中间那人,对他拳打脚踢,更有甚者,竟然拿出一把匕首,在他身上比划。
吴含变了脸色:“他们要剥他的皮!”
常柏道:“不能等了,先把他救下来再说!”
说完,一个猛冲上去,抽出刀,挥砍起来。
几个句黎人不防,被他砍伤。为首那人功夫更高,只惊了一瞬,立马反应过来,一挥长鞭,勾住常柏佩刀,常柏一时抽刀不得。
为首那人忽的发出一声长啸,其余人一拥而上,吴含见了喊道:“我来助你!”跳入战圈,两人和句黎人斗在一起。
他们功夫都不错,本来对付几个句黎人不成问题。但为首的那个功夫高强,一手马鞭舞得虎虎生风。他站在众人后面,常柏他们刚要伤到前面的句黎人,就被这人用鞭子挡住,不一会儿,自己手上也被鞭出不少伤痕。
为首那人见了,哈哈大笑,叽里咕噜又说了几句。
常柏:“他呱唧呱唧说什么狗屁?”
吴含:“他说他叫莫多娄,又说你功夫不错,问你叫什么名字。”
常柏:“你跟他说,老子叫他爹!”
吴含:“……我只会听,不会说。”
常柏:“……你最好说的是真话。”
他们说话一分心,莫多娄瞅准机会,一鞭子把常柏佩刀打落。手下人见状,纷纷抽出腰刀,将两人包围,常柏见情势不妙,叫元洵道:“你还藏什么?这么好的机会,快点出来练习杀气!”
毛大眼也鼓舞元洵道:“大兄弟,好机会,快点上!”
却见元洵低着头,上上下下在摸着什么,毛大眼急道:“大兄弟,怎么了?这时候可不能害怕啊。”
元洵摸了半天,从怀里摸出个林乘风给他的匕首,道:“没有刀,只带了这个,要不我砸他们脑袋看看?”
“你开什么玩笑?”常柏一脚踹出个人,“上次射雕没有箭,这次出来打架不带刀?”
还是吴含善解人意,道:“上次是因为换马,这次走的匆忙,而且堡中刀都是有配额的,没分给他,他自然没有。我掩护你,你快点拿回刀,我们再夺把刀给他。”
两人一起训练,早就配合默契。吴含挡在前面,刀法急速,常柏见准机会,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