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爆裂声在所有人身后炸开，失魂魄者被声响吸引，频频向后转去。

许珩泽和初梨也才有了一线时间将视线循着声响。

许晏将殿门开启，环抱着双臂依靠着，就仿佛刚才的一鞭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小晏？”

许珩泽下意识就想要向前跑去过，反而被身边的初梨拦住，她轻微晃了晃头。

太多人想要找许晏算账，给他空间处理也是一种对其他人的保护，他们俩其实自始至终都清楚，许晏有远高于他们的本事。

乙巳喉咙里传来一声轻响。

许珩泽身边呼过一阵风，乙巳已经闪到了许晏跟前。

他的视线上下打量，又向后看了看，之后脸上又失了笑意。

“那个丫头呢？”

许晏依旧吹着眼，直至乙巳上手推了下他的肩膀，清润的红眸抬起紧紧盯着他，嗓音确是他最熟悉的微生闻璟的声音。

“我找鱼岁岁也就算了，你一个痴心妄想的手下，找她又是想做什么？”

许晏手中的长鞭被他一使力在空中卷起，不偏不倚打在乙巳膝盖后窝处，使得他不得已猝然跪下。

微生闻璟对乙巳虽没有什么护犊子的意思，但也不想这么快让他死去，毕竟最后这一出戏，不用想也知道，憋着坏呢。

果不其然，等到乙巳再将脸抬起的时候对着许晏的就是那双灰白的眼睛，跪着的人笑得诡异非人，他伸出舌头，猛地咬下去，舌尖血顺着嘴角滴在地上，方才那些失魂魄者像是重新找到了目标，咿呀着就向着许晏冲过来。

许晏只是加起一张黄符，划破他的掌心，一自己的血画成一张符，放到乙巳胸前拍了拍：“你觉得我能被自己的手段伤到吗……”

安静一瞬后，失魂魄者又重整旗鼓，可依旧向着许晏身边冲来。

殿外风雪飘摇，

一席黑衣的少女立在雪中，将头顶的帽纱遮挡脱下。

该从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许晏的改变，岁岁有些不明所以。

她从前最不喜欢的便是这深沉的玄色，沉闷寡淡，那时候跟许晏抱怨过好几次，想让他更换成更鲜活一些的衣着。

没想到到了现在，许晏换上了素色的衣衫，可自己却成为了当初的他。

他们之间永远有一层细纱，岁岁无法全盘说出口。

浅白的发藏着雪花，衬得她面庞更加苍白无力。

但此时，她眼中是无尽的伤感。

岁岁展开羽扇，扇面生成的火焰很快将她身边的落雪化开，岁岁就这么站在潮湿中，又看了一眼殿中的混乱，在心中给自己下命令：

鱼岁岁你要记得自己的身份，不要抢了男女主的风头。

羽扇裹着火光从外面窜进来，同火焰一起出现的是鱼岁岁跑进来带着颤抖却依旧坚定清润的声音：

“乙巳，找到你阁主还不够，找我作甚？”

许晏和微生闻璟都清楚鱼岁岁不会放任局面倾向乙巳那边，所以他们也只好低头苦笑，眼见着少女满身伤苦的进殿。

“小晏，不是让你将岁岁安置在安全的地方吗，怎么还让她回来了？！”

初梨放倒自己身前的失魂魄者朝他们唤道。

“阿嫂，我也不敢不从，这不过是她自己的选择罢了。”

初梨明显感受到身边许珩泽攥紧着手却又释怀。

是啊，他们几个能聚在一起，也是当初岁岁这孩子倔来的。

乙巳不像是许珩泽和初梨，当初跟在微生闻璟身边还是大致对鱼岁岁的身份有些揣测，在之前晓得这丫头在皇帝面前五感尽失的时候，就察觉到了，鱼岁岁根本就是命不久矣。

这次强撑着苏醒，想来也已经算是将神仙都求了个遍了吧。

“鱼姑娘，可真是辛苦你了，眼睛看不见还得来帮衬这处理现在的这些事情……”

她伸手将头上的白缎取下，适应了一下光线，眨了几下眼睛正好看向他，手指点了下自己的眼睛，随即又晃了晃手指。

“我可没说我眼睛看不见了，到是乙巳叔你这眼睛，着实是让我没有想到。”

【警告：生命值正在下降，当前生命值为85%.】

许晏皱眉向她看了一眼。

岁岁从腰封里拿出许晏的骨笛，确认了一下手指的灵活度，将那法器放置到唇边，失去血色的唇微微抿起，翘起的死皮卡了一下吹气口。

许晏自然知晓鱼岁岁想做什么。

不过他无所谓，毕竟这骨笛消耗的是他的蓝条。

若是能同心上人一同死去，死亡应该也不是什么痛苦的事情。

“乾元始坤元生，天地阴阳，凡魂归咎，降——”

荧蓝的术线随着笛声响起四散，落在一个个失魂魄者的头顶。

许晏看着现场的反应，有些欣慰，至少现在的鱼岁岁有这个能力催动骨笛，他闭上眼调整呼吸，调转周身的法力，等待着催命符的生效。

噗——

鱼岁岁呕出一大口血，整个人脱力地向后退了好几步，现场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看见岁岁跌在了地上。

“岁岁，你还好吗，这是怎么回事？”

几人跑向鱼岁岁那边，许晏将她扶起来，顺手捏住岁岁纤瘦的手腕，正欲给其把脉诊断，却被她挣脱了回去。

“我……我现在有这个能力催动……你的骨笛，你没有……没有必要这样看着我……”岁岁指了下自己的心脏，他们两人的生命值其实是互通的，“你知道的……我一定能解决好这些的……”

鱼岁岁每说一个字的时候，许晏都感受到心脏传来刺痛，越来越频繁。

这显然不像是她刚才说的模样。

罢了，只要他许晏不死，鱼岁岁，他就一定能保下来。

岁岁抬手擦去嘴角的血渍，这几天都躺在那养伤，滴水未沾，更别说是什么吃食，只是为了这最后一天，她的身体根本就没有调养好，能撑多长时间，没有人知晓。

骨笛这样牵制失魂魄者的招式，极其阴损，乙巳不是这么容易会罢休的人。

她不能将所有的麻烦都自己解决掉，因为她只是一个渺小的配角，渺小到应当是在还未与主角团见面的时候就被曾经的那些家人折磨死的程度。

岁岁看着许晏，她又有些看不清了，身上的体温又在慢慢流失。

她突然觉得好冷，好像找到一个温暖的地方。

她摇晃着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许晏，跌进他的怀里，眼里的泪水也在那一刻决堤，岁岁小声在许晏怀里哽咽着：“许晏……对不起，还有，我好喜欢你——”

少年拢着怀中的人，捏紧了手，却不敢收拢怀抱。

【警告：宿主，您的生命值正在急速下降，请您不要过多留恋，尽快完成应该完成的任务.】

【警告：生命值已降低至30% 】

岁岁推开许晏，大口喘着气，颤抖着手扯下头顶束发的簪子，随着一道光线的变化，簪子变换成了琉璃剑，她现在已经没有合适的力气去举起、挥动佩剑。

“都已经这副模样了，还想着除掉我呢，你真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啊谁都能救下？！”

鱼岁岁根本听不清乙巳跟她说了什么，眼前的视线一阵模糊，一阵清晰。

她狠下心咬破了自己的舌尖，朝着面前的人吐了一口血。

照理来说，失魂魄者畏惧她的血。

可失魂魄者的基因，也是由隐乌阁一遍遍尝试后推陈出新的。

鱼岁岁在吐完血之后就被面前人一个肘击，敲晕了过去。

“不自量力的丫头……”

乙巳拍了拍手，捏着袖子擦去脸上的血转而看向远离纷扰藏在角落的皇帝。

他轻声做着口型，惹得乙巳莫名的无奈又生气。

那皇帝说：他先躲躲。

许珩泽一个青雷炸在乙巳面前，腾起一阵薄尘，初梨顺事将鱼岁岁接回来。

她想隐藏的秘密，不过是身体已经回天乏术的无奈。

初梨把完脉之后有些不敢面对许晏的视线，抬手抚了抚岁岁被鲜血染红的发丝，身后环抱的那只手将人抬起，轻轻拍了拍少女的后背。

岁岁的佩剑和两件法器被许晏拾起。

少年垂着头，整张脸被阴影盖住，不过，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

他就这么愣在那，就好像从来没有被感化一般。

“小晏！你冷静一点，即便然后他们偿命岁岁也不会回来了。”

“她这一辈子太辛苦了，放她离开，好好休息吧……”

许晏对现在的任何安慰没有一丝情感。

他只知道她的岁岁，已经走了。

-

【宿主，您的生命值已清零，任务……失败了. 】

鱼岁岁在眩晕中清醒过来，看着自己的手握紧又松开。

周围一片漆黑，可她却能看清自己，空无一人的陌生环境，面前突然显现一面水镜，上面显示的正是《猎魂》的剧情：

许晏没有了鱼岁岁这之后的一味安抚剂。

没有了保持身份的理由，此刻驾驭吹奏着骨笛，以自身全部法力为利，在正殿中血洗失魂魄者，它们流不出鲜红，只有无尽的黑血。

往日威严肃穆的上朝路，已然变成了一道黑色的溪流。

许珩泽和初梨妄图阻止他，可但他们真正看见黑化的许晏，看见他猩红的双眸，完全说不出话。

两人相视一眼后，拼尽全力也得镇压住误入歧途的许晏。

乙巳趁乱想要溜之大吉，被许晏无情收回来。

灰白的双目圆睁，他仿佛听见了微生闻璟无奈的叹息：都说了你惹错人了，许晏就是个随时会爆炸的危险人物啊……

许晏，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一直以来都鱼岁岁一步步将他从深渊里扯出来，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到头来……

就像是从未发生过。

岁岁冲到水镜面前，拍打着镜面，溅起的水珠炸进她眼睛里，发疯一般地叫喊：“系统，你让我回去！我能完成任务的，让我回去！”

【宿主，任务已经失败了，您没必要这样折腾自己，若是他们看见本已经死亡的人再次苏醒，那个原本的世界观不就全乱了吗. 】

而鱼岁岁根本没有心思听系统的话，硬生生将水镜扯开一道口子。

“可我已经死了一回了，即便再多一回，与这天道做对，又能如何，我不归它管！”

【宿主，强行穿书，您会魂飞魄散的！】

“魂飞魄散又如何？”

“我不会轻言放弃，就算他许晏本就是魔胎，我也要和天道拼一拼。”

…………

【我知道了……宿主. 】

鱼岁岁面前迸发出一片白光，她从一片黑暗中逃离，却无意中到达了另一个无人之境。

威严却有些调侃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小丫头，你，为什么一定要救那小子？”

鱼岁岁也不管究竟是何方神圣，她面向前方哭着咆哮：

“因为他是许晏啊，我废了那么大的力气，才将他从黑暗中救出来，他的余生就应该是光明且坦途的。”

“他本就是个很好的人，不应该因为别人的过错搭上自己的宿命。”

“可你早就已经救活过他了不是吗？

童年时候灭门的印象是他永远的痛，他本就该遵循着他既定的宿命，杀人偿命，本就是天经地义。

也正是因为你的陪伴和安抚，他才能从阴霾里走出来，他现在的癫狂并不是因为复仇，而是因为你——鱼岁岁。”

鱼岁岁咬着牙，一字一字道：“所以，我才更应该回去阻止他，不能让他落得一个暴戾大魔头的名号。”

真是倔强的任务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