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取血之后,鱼岁岁倒是过了一段安生日子,整日游手好闲,想起来了就和柳淮屹悄悄溜出去玩玩。
重新见到许珩泽和初梨的时候,两人脸上因为旅途劳累产生的疲态减轻了不少,上京皇城境内熙熙攘攘,家书中的危机之境好像并未出现。
许珩泽在庭院中修习的时候见到了跨坐在屋檐顶上的鱼岁岁。
她身上飘散着一股裹挟着木质的果香气,是独属于宫中的焚香。
少女换了身深色的便衣翘着二郎腿,脸上挂着酒窝,伸手朝下方招了招:
“许大哥,终于又见面了,初梨姐呢?”
许珩泽也是不着急,将手中的长剑搁置在石凳上之后,拍了拍凳面转了下头,微笑着示意鱼岁岁下来慢慢谈。
她本想就这么直接开始说这两天的经历,可转念一想,只是自己被断了联系的手段,许晏或许早就跟自己兄长说了。
许珩泽修习的时候,身边的侍从都是驱散的,毕竟不想有什么意外的发生。
下来之后,鱼岁岁才察觉着许家的气氛竟这般的安静。
“许大哥,你们府中一直是这般没有人气味的吗,这也太冷清了吧……”
许珩泽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子。
“府中没有多少人,多数还都是相伴十几年的老朋友了,自然也就没有这么喧闹。”
鱼岁岁转头看着冷清的庭院,耸了下肩膀。
“算了,我们还是快些进屋吧,外面好冷。”
不多时,鱼岁岁等来了姗姗来迟的初梨。
少女蹦跳着迎上去,捧住她的手,向里面哈了口气道:“这样冷的天,还麻烦你出门,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初梨哪会因为这个同她计较。
“听说陛下让小晏断了你的联络渠道,还将你关起来了,怎么样,有没有人为难你?”
鱼岁岁摇头,将皇帝要她血的事情跟他们说了一嘴,对面的两人皆是警惕。
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
可当今陛下着举动,看着更像是早早就布了一局棋,一步步将他们引入。
“皇后那边还跟我说了一些事情,我怀疑和当初许晏的身世有关系。”
她不敢多说,捡着要紧的线索跟两人分析起来。
“照你的意思,是觉得小晏当初家破人亡是另有原因。”
“就陛下这劲儿,我不敢说得太明白,毕竟皇储之间的战争,不比对外战争轻多少。”
那皇帝能让鱼岁岁放一次的血,发现端倪之后必然会产生第二次、第三次。
她需要尽快离开那个皇城。
岁岁走到一个有些昏暗的房间,许晏依旧躺在那,冬日中有些厚度的被子盖住他,平整安谧。
她将手掌贴在许晏脸上,只有些微微的温度。
一滴泪倏然砸下来。
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岁岁本想着继续诉苦,可余光瞥见身边一道浅色的衣角。
“小晏会醒来的,你这段时间在宫中要小心,虽然柳淮屹能保护你,但毕竟它不能一直跟着你。”
初梨确实有想过上奏跟着一起进宫去,可若是所有人都进了那个牢笼里,反而对岁岁是一种反向的威胁。
鱼岁岁握着许晏的手,俯身靠在他身上,赌气似的将眼泪擦在他身上。
“许晏,结亲的仪式可是还没有走完呢,你要是醒不过来,我……我可就不要你了……”
初梨很少会听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每个人都有自己那本难念的经,可她真的看着岁岁如此难受的时候,也是真的很想许晏能够快些醒过来。
她抬手抚了下岁岁因为动作有些凌乱的发,慢慢走出了房间。
岁岁明了这会儿的念叨并没有作用,可是她心中的委屈需要一个宣泄口。
絮絮叨叨念着,说完了她心中的郁结减轻了不少,垂下眼叹了口气,准备起身回宫。
在准备收回两人相握的手之时,另一端却传来了一股力道,连带着一股沙哑虚弱的声音一起冒出来:
“对不住啊岁岁……”
“ 我……也是不知道,跟着我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挂着眼泪的长睫轻颤,望向声音那端。
“你还知道醒来啊,许晏……”
-
柳淮屹对他们之间的纠缠不感兴趣,回宫之后,依旧淡淡地坐在那抿茶。
岁岁盯着它,那架势让柳淮屹都有些茫然。
“小丫头,你这么盯着那许二公子就算了。”
说完之后,它还翻了个白眼,往边上挪了一小段。
“柳哥,你怎么总和我们格格不入啊,这样的不然尘世,难道你们五仙都是这样子的吗?”
“那也太傲气了吧……”
…………
“人间尘世万千,世俗会侵染判断。”
“就像是你和许二公子的纠葛,你现在对于跟他相关之事的情感判决早就超过对你自身之事了,难道你没有发现吗。”
鱼岁岁一下僵在原地。
她初来这个世界的目的是为了完成任务后尽快回家,可是她如今与大家这样的关系,到时候的离别,她应该怎么办。
她真的从一个看客变成局中人的时候,就相当于间接证明了这个故事的成功。
感情永远会是一柄双刃剑。
她还想着跟柳淮屹争辩几句,它却幻化回了原型回到她手腕之上。
叩叩叩——
“公主,陛下……陛下他宣您过去。”
鱼岁岁将房门拉开的时候,外面站了一圈人,除了月岩,其他都是皇帝身边的人,若只是接她一个,真的要得了这么多人吗,这是又要干嘛。
她害怕得罪皇帝,但绝不会是因为惧事。
来到御书房的时候,皇帝坐在书案前处理公务,他自然不会为了自己放下这些事情,这点倒是和柳淮屹他们有些像。
平常百姓需要感情来调节生活,帝王之家冷血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鱼岁岁就静静站在皇帝面前,看着他处理完了一堆又一堆事务。
“既已等了许久,为什么不唤朕?”
“岁岁之事不敢同国事相提并论,陛下政务繁忙,岁岁等待是应该的。”
皇帝抬眼看着她一眼,点了下头让她上前。
鱼稚的身体从小就不好,所以这副身体营养很差,加之后面跟着猎魂之行更是饥一顿饱一顿,忙起来的很多时候又是顾不得吃饭。
她和这宫中娇养的美人全然不同。
给了她公主的位置,自然也不会对她有什么其他的念想。
“你们这一路确是辛劳,能将你养成这副瘦脱相的模样,朕,可是该好好惩戒一下那几位。”
就皇帝面前这么多的国事,怎么可能轮到处理他们这几个毛头小子。
岁岁轻笑着颔首回应着:“有劳陛下费心,不过我等不是什么养尊处优之人,有时间自然能吃上饭,处理紧急情况的时候,自然也是要像陛下一样以任务为主,自然对这身体的口腹之欲就有了怠慢。”
“伶牙俐齿……”
鱼岁岁再抬起头的时候,见到微生闻璟也走了上来。
许晏既以苏醒,那他们两人自然是各自归位。
“国师,将现在的情况予公主谈谈。”
少年垂眸领命。
转身一挥,一片虚像就呈现出来。
许久不见了——失魂魄者。
“你们一直在处理的也是这些吧,叫你们回来也是为此,先前这些怪物小打小闹朕没有兴趣管,也没有这么多时间去理,现在这些东西已经分了几批混进了上京城中。
听国师说,你们已经找到了应对的方法,为了不扰乱民心,那这件事情就交由你们来处理。
不要让百姓失望,亦……不要让朕失望。”
岁岁平静地听着皇帝的任务,脸上没有任何的神色。
“殿下的几位朋友,我们会在今天请几位进宫,皇城监牢里关了几个失魂魄者,各位尽快想办法处理这件事。”
请他们进宫,那许晏,不就得出现在他们面前。
岁岁悄然看了眼皇帝,那人面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陛下,失魂魄者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您可以派人跟着我,我去许家跟他们商议,有任何需要您就召我进宫,不要劳烦别人跑来跑去了。”
微生闻璟垂在身侧的手逐渐握紧。
“朕看来还是对你太客气了,想将你留在身边都不行?”
他放下手中的毛笔,双手交叉撑着下巴。
“罢了,该是你也不习惯待在这里,准了。”
岁岁听着他大喘气的话,出了一身冷汗。
“谢陛下。”
门外——
微生闻璟跟在她身后,在远离了御书房之后拉住岁岁的手腕将她逼停。
“你胆子是真的大啊!你知不知道,要是方才皇帝同你计较的话,你会面临什么样的结果?”
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岁岁也没有必要瞒着他,毕竟他们两人一个人要护住许晏,另一个则是要把许晏推向原本的结局。
“那你呢,皇帝忌惮许家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几次三番身死后转变身份,期间还得在皇帝面前露脸刷存在感,还得统管隐乌阁……”
岁岁抽出手盯着面前的少年。
“微生闻璟,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你这样,太累了。”
“放点手吧……”
微生闻璟震惊地盯着鱼岁岁。
其他人他都可以瞒过去,可是鱼岁岁不一样,她和自己一样知道这剧情中哪里的转变是人为产生的。”
两人对峙着,可突然微生闻璟顿在那里,双目游离。
岁岁清楚,是他又在查看突然出现的任务了。
她很久没有接到系统的提醒了,这上京皇城的任务为什么迟迟没有出现……
“岁岁,牢里出事了,你出宫找许珩泽和初梨进宫吧……”
微生闻璟匆匆说完就跑开了。
-
许晏是偷偷跟着许珩泽的车轿进来的。
微生闻璟屏退狱使之后,带着他们走进押着失魂魄者的特制牢狱内。
许晏也终于得以现身。
岁岁观察着面前的失魂魄者,果然和他们先前碰见的不同,现在这批对人的攻击性很大。
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这些失魂魄者原先泛着灰白的眼珠产生了淡淡的瞳仁,双目猩红。
“这些失魂魄者已经生出了神志。”
鱼岁岁心中突然一紧,下意识慢慢朝着失魂魄者走过去。
原本在许珩泽面前极度狂躁地失魂魄者看见她靠近却冷静下来。
甚者有些发颤。
它们在害怕鱼岁岁……
岁岁转头眯着眼瞅着微生闻璟:
“皇帝让你干了什么?”
“他们上次用你的血喂给这些失魂魄者了。”
许晏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没什么好脾气地将鞭子解开落在地上。
他们在试探她。
如果这些失魂魄者对自己和对普通人一样的反应,那就说明她的血对失魂魄者没有压制效果。
所以现在的情况也算是如他们所愿了。
微生闻璟揣着手,双腿开叉与肩同宽,叹完气道:“收起来吧,在这里出了事,任谁都能猜到是你们对我动的手。”
“虽然我和你许晏关系不好,但我的计划里没有伤害岁岁的这一项。”
鱼岁岁和初梨对视一眼,初梨猛地一下将她推向失魂魄者,它们还没来得及害怕,就给岁岁抓了几道破口。
许珩泽在进宫之前就跟鱼岁岁传递过情况。
这次进宫势必会见血,如果不让克制失魂魄者的秘密流传出去,那就一定得是鱼岁岁来做这个棋子。
他们几个人联合给微生闻璟和皇帝做了一出戏。
鱼岁岁喘着气低头看了眼不断淌着血的伤口,满意地朝着他们点了下头。
她故意扯着嗓子大声叫唤起来。
“啊——”
“不要抓我,微生公子你有没有办法把它们弄开啊!我身上好疼……”
角落里一片影子悄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