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姑爷，你可以进来了。”屋内收拾好后，蒹葭拉开一条门缝，探出头来喊道。

门外，等候多时的沈确得到许可，便迫不及待地撩起衣袍下摆，迈入屋内。甫一进去，一股尚未消散的血腥气扑鼻而来，他下意识地看向孟钰玲，但只见孟钰玲已经整理好了自己，污迹被擦去，洁净的衣裳掩盖住身躯，让他看不出她的伤口。

“玲娘，你还好吗？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沈确有些担忧地问道，他难得失态，扑向床边，拉起孟钰玲的手，轻轻印下了一个吻。

“我没事，你别担心。”孟钰玲的声音有些虚弱，整个人疲惫不已，但尽管如此，她的情绪还是很亢奋，“沈郎，你看见我们的孩子了吗？”

一旁的产婆适时将洗净的小铃铛递到夫妻俩的眼前，说道：“恭贺老爷，祝贺老爷，夫人诞下了一位千金，沈家喜得明珠，花好月圆。”

“好好好，辛苦关嬷嬷了。”

“您言重了，这不过是我该做的事情而已。”产婆将怀里稚嫩的婴孩递给了她的父亲，“来，老爷，您抱抱您家姑娘。”

柔软无骨的小生命被塞进怀里，沈确双手捧过，全身僵硬，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弄伤了孩子，整个人一动不动。

“哎哟，哪有这个样子抱孩子的呀。”沈母心疼孙女，看不过眼沈确的动作，径直上手指导道：“孩子的头要在臂弯这儿，手肘可以托着她还没长好的颈骨，手掌要护住孩子的腰，另一只手要绕过去，托住孩子的臀部和腿部。”

一边说，沈母一边帮他调整，“你看，这样才对嘛。”

沈确抱着女儿，看着她熟睡的小脸，心里柔软成一片。他献宝似地侧过手臂，将孩子展示给孟钰玲，“玲娘，你看，是小铃铛。”

孟钰玲笑着看向他们父女俩，不知为何，有些想哭。她咽下哽噎，伸出手，将孩子襁褓的角往下掖了掖，说道：“小铃铛，我是娘亲哦。”

她用指腹点了点孩子的脸颊，睡梦中的小铃铛蠕动了下小嘴，动了动肩膀，一副很痒的样子，就是这小小的动静都让新手父母激动不已，“沈郎，你看，她动了。”

“嗯，我看见了。”沈确难掩温柔地看着她们。

一家三口形成了独特的结界，眼里只有彼此，旁人轻易插不进去。见此，沈母体贴地带着产婆悄悄离开，给他们留下相处的空间。

“好神奇呀，我居然真的生了一个人出来。”孟钰玲看着孩子，不禁叹道。

“你这……。”沈确不知该说什么，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我们小铃铛在肚子里的时候，就已经告诉过娘亲自己的存在了，是不是？”他晃了晃臂弯，轻声细语地逗着怀里的孩子。

“哎呀，这不一样，就是，就是……”孟钰玲难以用言语表述自己心里的动然，所以她嗔了沈确一眼，干脆跳过这个话题，“不说我了，孩子的名字你想好了吗？”

“嗯，想好了，就叫今越吧，沈今越，希望她在未来的人生里能够有而今从头再越的勇气。”

“今越，今越，沈今越。”孟钰玲低声呢喃了几遍，“会不会有些过于硬朗？”

但还没等沈确说话，孟钰玲便否决掉了自己的想法，“不过，也没人规定姑娘的名字必须温婉柔顺，我看就叫今越吧。”

“小铃铛，你有名字啦，沈今越，喜欢吗？”孟钰玲牵起孩子的小手，轻轻晃了晃。

他们的脑袋凑近，注视着孩子，脸上无意识地勾起笑。若不是沈母来喊，两人能一直看下去，也不觉得厌烦。

“确儿，快出来，要去报喜了。”

听见母亲的声音，沈确恋恋不舍地将孩子放在小床上，他转过身，亲了亲孟钰玲的额头，说道：“玲娘，好好休息，你受累了。”

“嗯，去吧去吧，娘一直喊你呢。”孟钰玲笑着挥了挥手。把人赶走后，她把蒹葭叫了进来，看着孩子，自己则慢慢闭上了眼，陷入沉睡。

而那头，沈确出门后，便被母亲塞了一篮子染好的红鸡蛋进怀里，“呐，去吧，提着这些给亲朋邻里报喜，每家给双数啊，别忘了还要给亲家送过去。”

“好，我知道了，娘。”

就这样，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的孟钰玲听到耳边隐隐传来的嘈杂声，皱起了眉，意识逐渐回拢。

“怎么了，蒹葭？”

“小姐，铃铛好像饿了，我正要把她抱给奶娘呢。”蒹葭抱起哭闹的小铃铛，一边哄着一边往外走，本想着不打扰孟钰玲的休息，结果还是吵醒了孟钰玲。

“那赶紧过去吧，别饿坏了。”

“好的，小姐。”

听着孩子的哭声，孟钰玲有些泌乳，但富贵人家，从来没有主母亲自喂养的习惯，包括孟钰玲小的时候也是奶娘喂养长大，所以即便在沈家她能亲喂，可孟钰玲还是给小铃铛找了个乳母。

吃饱喝足后，小铃铛被送回房里，小小的她眨了眨眼，抵不住周公的召唤，眼皮阖上，又睡了过去。

等沈确报完喜回来后，看见的便是孟钰玲满是爱意地亲吻孩子的画面，他心头一热，竟不忍上前打扰。

还是孟钰玲偶然抬头，才发现了他的身影。

“回来了？怎么在那站着不过来？”

“这就来了。”沈确迈开站的酸胀的脚，走到床边，“小铃铛可有醒来过？”

“中途醒了一次，小嗓门喊得可用力了，我本来睡着了都被她吵醒。结果呢，她倒舒服，吃饱了又睡了，就像个小猪一样。”

“像小猪好呀，能吃能睡，能哭能嚎，说明我们小铃铛很健康，是不是？”他点了点孩子的小嘴。

孟钰玲忍不住啐了他一口，“你现在真的是有女万事足了，什么话都能品出花来。”

沈确只笑笑，不说话。

“不过，小铃铛好像和我们两人长的都不像。”孟钰玲仔细端详着孩子的面孔，完了像是想起什么一样，不住地发笑，“你都不知道，她刚生下来的时候，红皱的跟个小老头一样，产婆抱给我看的时候，我还吓了一大跳。”

“当时我想晕的心都有了，毕竟我们长的也不丑呀，怎么生的姑娘像个猴子一样。还是娘跟我说，小孩刚出生都这样，慢慢会张开，我这才放了下心来。”

“你呀。”沈确点了点孟钰玲的额头，仔细看着孩子的五官，想从皱成一团的脸蛋中找出两人的痕迹。

“我倒觉得，小铃铛的眼睛像你，鼻子和嘴巴像我。”

孟钰玲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莫不是乱说，我怎么没看出来，我瞧着她就像她自己。”

闻言，沈确被逗笑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管她像谁，她都是我们的孩子。”

“那倒不假。”就着烛光，孟钰玲觉得小铃铛这张皱巴巴的脸蛋，看久了也挺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