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妇在哪里?快带我过去。”刚进门口,产婆便急匆匆地问道。
“这儿,关嬷嬷。”蒹葭把人带到了产房里。
产婆二话不说,直接上前给孟钰玲内检。而一摸,她就懵了,下头的口子还没开多少呢,这家人急啥呀,害得她以为产妇已经破了水,火急火燎地赶过来。想到路上的颠簸难受,她顿时火气就上来了,埋怨道:“这才刚开始呢,我还以为要生了,真的是,着急忙慌的,老婆子这副身子骨都快颠碎了。”
沈母见状,立即上前表示歉意,“真是不好意思,关嬷嬷,丫头不懂事,让您受罪了。”她适时从袖中掏出了一个红封,借着握手的动作塞进产婆的手里。
“这……”产婆掂了掂手中的红封,一下怒气就消了大半,她迅速将红封收好,跟变脸似的,嘴上顷刻便换了一套说辞:“唉,算了,她也是护主心切,能理解。”
收了钱,关嬷嬷的态度好上了不少。她再度上前,给孟钰玲仔细检查了一番,“现下离生产还早,且等着吧。主家可以准备些吃食,免得产妇耗了力气。”
“哎,好好,已经吩咐下去了。关嬷嬷,前厅也给您准备了茶点,您可以去用些。”
产婆瞧这沈家待客如此之周到,心里舒畅了许多,再回话时,语气平和了不少,“那便多谢主家。”
“您客气了。”
初次生产的妇人往往需要折腾很久,孟钰玲自然也不例外。等产婆从前厅吃完了茶点回来时,她依然在苦海里挣扎,发丝被汗水打湿粘在脸上,整个人狼狈不堪。
又一波的疼痛袭来,孟钰玲已然麻木,她大口呼吸着,望向房顶,只希望自己能够从这无休止的浪潮中脱身,一时,委屈和不甘涌上心头,她的牙痒痒,迫切地想在沈确身上狠狠咬一口,最好鲜血淋淋,让他也体会自己的痛苦。
“娘,沈郎呢?还没回来吗?这么久的功夫,就算是乌龟也爬到了吧?”
“呀!我忘记通知他了。”沈母猛地一拍大腿,也不在意孟钰玲这近似讥讽的语气。她自己也是过来人,知道这痛有多折磨人。而且若不是孟钰玲这么一问,沈母还真真是忘了自己的儿子还在外头。
“我现在马上让墨竹去领他回来。”
沈母的一声吩咐下去,墨竹不敢耽搁,立即驾上了马车,朝着书院的方向疾驰而去。他的心跳随着马蹄的节奏急速跳动,仿佛在催促着他尽快。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墨竹便抵达了书院。此时,沈确正端坐在学堂之上,专注地听着师长的讲授,还不知自己的孩子快要出生。
墨竹停好马车,通报门房后,几乎是跑着上了书院,来到沈确的课堂门前。
陌生的人影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沈确抬起头,看是墨竹,非常诧异,他立马放下手中的书卷站起身来,朝师长示意后,拉着墨竹出了外头,“你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吗?”
“姑爷,小姐,小姐她……”墨竹努力平复着呼吸,但话语中仍带着明显的喘息声,“小姐要生了!”
“什么?!”沈确大惊失色,他急切地问道:“那她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危险?”
“这……具体的小人也不清楚,您还是赶紧随我回去吧。”
“好,好。”沈确转身回了学堂,将桌上的书卷和文具一股脑地塞进书箱。他向师长说明原因,求得对方的谅解放行后,便带着墨竹如一阵风一样离去,留下课堂里其余人好奇地望着他那失了往日镇定和从容的背影。
主仆二人匆匆下了山,坐上马车后,便快马加鞭地往回赶。路上,沈确心急如焚,脑海里不断浮现孟钰玲的身影,从不信鬼神的他生平第一次在心里祈祷着上苍的保佑,只希望她们母子平安。
“吁。”马车疾驰,行至沈府门口,墨竹勒紧缰绳制停,狂奔的马匹前蹄扬起,发出嘶鸣,沈确顾不得危险,跳下了马车,匆匆往屋里跑去。
还没等他走近,便听见了孟钰玲的喊叫声,沈确心里的焦急更甚,默默加快了步伐,可来到门前,他看着一盆接着一盆端出来的血水,腿下一软,慌忙间,扶住了旁边的石桌才勉强撑住身体。
“玲娘,你别怕,我回来了,别怕,会没事的!”沈地确大声朝着屋内喊道,这番话也不知道是安慰孟钰玲还是安慰自己。
但听见沈确的声音后,孟钰玲心中的彷徨确实少了许多,身上好似又来了力气,她趴在横梁上,再次跟着产婆的指挥,呼吸,用力。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沈确在外头走了好几个来回,这种只能听见声音,却看不见的感觉太煎熬了,他渐渐没了耐心,当脑海里第一百零八次播放恐怖的画面时,他实在是受不住了,径直想往里冲,被门口的蒹葭拦下,“姑爷,你冷静点!你现在进去是要给小姐添乱吗?”
沈确的理智稍稍回笼,他退开,回到刚才的地方,攥紧汗湿的手心,继续焦灼的等待。
而此时,屋内的孟钰玲也进行到了紧要的关头。
“夫人,已经看到孩子的头了,听我的,用力!”
随着产婆的喝令,孟钰玲咬紧牙关,仰起头,用尽最后的力气使劲,终于,“噗”地一声,有什么滑了出来,疼痛顿减,全身为之一松。
“呜哇,呜哇。”婴孩的哭声传来,小铃铛发出了她来到这个世上的第一声。
门外,沈确停下了动作,全身彷佛有一种过电的酥麻。他听到孩子洪亮有力的声音,不禁红了眼眶,可转瞬,又不受控地勾起了嘴角,松了一大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