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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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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飘摇,冻得两人鼻尖都微微泛红。

南宫微眼中不似先前无光,带着谨慎的目光抬头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后撤了几步。

杜渐心中犹有一阵狂风刮过,脸色微沉。

南宫微这副神情对他来说太熟悉了。他小时候就是这样,像一只浑身血污的幼崽用如刀的目光打量每一个人。只是后来长大了,他学会了审视别人和沉稳,和刚到玄陵宗的他完全不一样。

他低声道:“那你是谁?”

南宫微闻言停下了威压,抬头看着他,那双戒备的眸中掺杂了一丝疑惑。

杜渐见南宫微在打量他,又诱道:“说不出来吗?那我就不告诉你。”

“檀施。”

南宫微沉默片刻道:“我从未见过你,但是很眼熟。”

他就这样抬头看着眼前这位高大俊美的男子,只觉得他很熟悉,却又想不起来。

他在蓬莱仙境见过许多仙使天神,都没有眼前这个男人那般好看,如水墨丹青画,浓墨勾勒出的近石枯松。

杜渐一愣,心说这是回到小时候了,只道:“是么……你觉得我哪里眼熟?”

南宫微忽然抬手,腕间的红绳显露出来。他抚摸着杜渐的眼角,在后者堪称震惊的眼神中说道:“你的眼睛很漂亮。”

杜渐呼吸一窒,反手扣住了南宫微的手腕:“……只有眼睛漂亮吗?”

他一向知道南宫微很喜欢他的相貌,以至于在双修的时候,只一眼南宫微就愿意任他继续……虽然他总想着不可能啊,他居然真的算半个凭脸追人的人。

他有些吃味,但是这是自己的脸,如此算了也是他凭本事迷惑人的。

虽然南宫微不会如此肤浅。

“都好看。”南宫微皱了皱眉,“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他总觉得眼前有一片屏障,胸口很闷。

“嗯。你忘记了很多。”杜渐不动声色地捏着诀,赌一把能不能成功。“还闯祸了……醒来我可要找你讨要补偿。”

南宫微眼前逐渐变暗,四肢无力,直到失去知觉,直直倒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杜渐揽着他的腰,看着他从白发渐渐退回成黑发,衣着也退回成先前穿的白袍广袖。

难道是……记忆在前进?

他捏诀隐身,匆匆将人带到主殿去找凌渺。

说来也不好意思,刚才叫南宫微差点伤到人,如今又要去麻烦她,杜渐心说回头得找个机会补偿。

凌渺此时刚叫人带杜汜下去安顿好,凤椅都没坐稳就被吓了一跳——眼前忽然出现了两个人,还是一个搀扶着一个的姿势。

“陛下。”杜渐叹气,“多有叨扰了,还请空间房让我安顿一下他。”

“这怎么了?”凌渺惊疑不定,毕竟南宫微可是这么多年以来第一个碰到冰凤残魄的人,有什么闪失于他或者于宗门而言,她都担当不起。“下面人多眼杂,你跟孤进寝宫。”

“这……”杜渐懵了一下,寝宫是他们男子进得去的吗?“这不太好吧?”

“什么话?”凌渺一看就知道是他想多了,“孤寝宫里屋子可不只有孤住的,空房多得是,没人会擅自来找孤,比你们住哪都好。”

入眼梧桐枯枝疯长,深入红金重檐歇山顶间,白玉檐铎轻响,落雪入阶来。寒水宗不好铺张,梧桐殿虽为女帝寝宫也不例外。但其文雅庄严丝毫不减,更显神秘。

“这边。”凌渺领他到了偏房门口,捏诀开阵,匆忙道:“你安置好他,孤走了。”

偏房门前挂着白帘,掀开后踏入半步便觉其不凡。此间黑漆嵌珐琅凤纹檀木具最多,滚金边的榻沿让杜渐看见就叹气,心道不愧是女帝寝宫,偏房都如此精致。

杜渐刚入门抱南宫微上榻,看她如此匆忙,又没见到杜汜,在她快出门前问道:“什么事?杜汜呢?”

“祭坛有异动,杜汜得帮孤画阵。”她掀开白帘,半边脸似融入雪白的天光中。“往年是腊月廿一冰凤降生,给他这么一碰,孤认为一切都不一样了。”

说罢,她衣袍翻滚,如风般离去。

杜渐听罢,才记起还有时间这回事。他已经很久没看过当日是几月几日了,似乎……临近春节了?

冰凤降生原是在腊月甘一,若是赶在年初一前降生,近期怕是有异变了。

按凌渺说的,南宫微留了抹标记在冰凤残魄上才变成如今这般模样,那这算是什么?

他忧心如焚,手里还握着南宫微那缠着旧红绳的手腕。那微弱的脉搏在这寂静无声之地发出声响,直到杜渐炽热的胸腔里,不断跳动着。

他俯身,又听见南宫微含糊不清说着什么。

“我分不出来。”

檀施站在玉阶上,洁白的长袍摇曳着,露出了其下左脚的善铃。

“唉,毕竟是灵子化神,你不懂也正常。”极知上仙叹道,并没有发现檀施不动声色地将左脚往后撤了一步,让衣袍下摆遮住了善铃。

今日有朝会,极知刚下来便看见了檀施,拦了他说了几句话。

蓬莱仙境里的灵子化神不算少,但极知任职几千年,真是头一回遇见斩七情六欲的,实在好奇。

“你觉得你母神大人待你如何?”

“很好。”

“好是哪种好?有什么感觉吗?”

檀施愣住了,答道:“感觉?”

他不知道。

很多人问过他这些问题,他想回答,却找不到可以说出口的话。

“好”到底是什么,对他好,或者坏,又是什么?

他描述不出,很多所谓的“感受”都是通过别人口中或者书里写的了解到的,然后再复述给别人听。这是他了解“感情”的唯一渠道。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极知牵起檀施,耳朵一晃一晃,玉铃轻响着。

“这里是知天仪庭,天帝都无法擅自前来的地方。”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浩瀚星海,水天交接之地。其间矗立着一座巨大无比的群星环绕镂空金球状神器。漫天无数繁星闪烁,命座相连,丝丝缕缕的金线漂浮在空中,轻盈如风动。

“你过来,把手放上去。”极知牵着檀施走知天仪,握着他的左手腕,贴上一处镂着星图的方状金台。

刹那间繁星暗淡,围绕着知天仪的群星开始转动。

极知看着星海中逐渐亮起的星座,喃喃道:“文曲星,少微星,太阴星……红鸾星?”

“??搞错了吧?”极知目瞪口呆,傻愣了一会,抓着檀施的手放上又放下,最后又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没错啊?那你哪来的红鸾星?”极知瞪着眼,和檀施大眼瞪小眼。

“嗯?”檀施歪头看着她,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哎呀,肯定是坏了,算了吧我送你回去,你千万别和别人说我带你过来过啊。”极知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心想知天仪这种东西不可能会坏,那就只能是……虽然很古怪,可她也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可能了。

她连忙带着檀善离开知天仪庭,走回了天池旁。

“话说,檀善是不是去流冥月了?”

“嗯,他问过我,为什么不是我。”

极知皱眉,心想这不是一个小孩能说出来的:“什么意思?”

檀施下意识低头,透过丝绸看着自己脚踝上的善铃。

“我不知。”

“我给你给个东西吧。”极知沉默了片刻,抬头看见不远处的琼花玉树后的门匾,松开檀施的手去摸自己的袖袋。

一枚轻飘飘的金红凤羽落在檀施手中,掌间传来丝丝缕缕温热。

“你放好它,不用刻意保管,不见了就算了。”极知蹲下来摸了摸檀施的头发,郑重道。

“为什么?”

她只是摇摇头,起身时眯起眼,神色微变,连忙离去了。

“哥哥。”

阴冷的气息从檀施背后传来,他回头去看,是身着黑金绣蝠袍的檀善背着手,笑眯眯地看着他。

“你在干什么?我记得极知上仙和你没什么关系?”

“与你何干?”檀施早把凤羽收进了袖袋间,施术隐匿了气息。

檀善看着他,缓缓道:“过几天我就正式拜入刑戮天神门下了,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檀施没什么感受,只道:“祝君顺遂。”

“顺遂……”檀善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词,反复念着。“好啊,你也顺遂,我请你喝杯离别茶如何?”

说罢,他从背后伸出一只正握着茶盏的手,递了过去。

茶水清澈见底,晃荡的水波一圈圈扩散着。

谁人不知刑戮天神大限将至,此时天帝授意让檀善拜入他门下,就是挑明了要抹去他的恶,化为利刃为他所用。利刃若是伤手,随时可弃。

檀善早慧,又怎会察觉不出?他善妒,从一开始他的目的就很明确——他要檀施消失,要他曾经拥有的一切。

自他诞生起,无论是善施亦或者是檀拾,都没有认真待过他,反之避之如蛇蝎般,对檀施倒是越来越好。

他开始观察檀施,为什么他们是兄弟,长相还如此相似,受到的待遇却不一样?

就连路过的小仙,对他们的态度都不一样。

很奇怪,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眼睛么?

檀施的眼睛如琼花般晶莹剔透,皎洁月华如他,连人都清正洁白。他不一样,有那样摄人心魄的红眸,檀施做得到或做不到的事他都可以做到,那为何还是无人愿意选择他。

“我喝。”檀施接过了茶盏,仰头一口饮尽。

“有没有人说过……算了。”檀善接回茶盏,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下次再见,我应该就不在流冥月了。”

“……什么?”药效开始发作,檀施的眼前一片模糊,只有檀善那红如残阳的眼睛还是清晰可见的。

“醉春风……哈哈,好名字……”

他看不见了,只听见檀善远去的脚步声,和一阵玉铃晃动的叮当声。

“小施?”

“别叫这个名字。”

南宫微意识不清醒,反手握住了杜渐正要触碰他的手,哑声重复着。

“别叫这个名字。”

杜渐一愣,南宫微握住他的那种只手还在颤抖着,似乎有一股浓厚的凄凉悲伤之情渗入他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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