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图的最后,指向一间陌生的教堂。这里应该是某位神明的使者曾经布道的地方。
邓布利多与格林德沃推门进去,风在屋顶出徘徊奔跑,带起的声音像是整间教堂都在喘息。他们透过彩色玻璃留在地面上的影子,看见阳光照射过布满灰尘的金水盆。玻璃凹凸不平的表面令光的波纹如水般盛满盆底,地面,像是水盆变成一处河流的源泉。
他们开始在地面绘制法阵。教堂的眼睛垂下视线,缓慢又沉默地注视这场间断数百年的仪式。法阵绘制完成,却并未如邓布利多预想般生效,像是两个老人忙碌一个上午,只是绘制一个大型地面涂鸦。
小巴蒂·克劳奇就是在这时候带着查理·尤瑟夫来到这里。与他们一道的还有一个医疗团队。
“您一定很好奇,为什么一切都完美无缺,但是为什么‘门’还是未曾出现。”克劳奇站直身子。他穿得人模人样,甚至还拄着一根“文明杖”。邓布利多看着他好一会之后,衰老的大脑才提醒他:这是老巴蒂·克劳奇的儿子。
但是,老巴蒂的儿子也老了,尽管他如何卖力地打扮,想要在昔日的老师、校长面前显露自己的威风,也无法掩盖他曾经是一个囚犯的事实。他蹲了十几年的监狱,蹲到疲态如影子般跟随在他的身侧。
邓布利多第一想法就是戴上那枚戒指——戒指会加速吞噬他的生命不假,但是在戴上时所回馈他的青春与活力将令他摆脱衰老的诅咒。
想到这里,他不免觉得衰老比起死亡更加令人恐惧。
“你在这里,派瑞特恐怕在不久的之后也会来。”他说,“这一切都是她计算好的,对吗?”
格林德沃站在他身侧,拿起魔杖。克劳奇看见这两个老到快要散架的老头子,也不畏惧,他说:“校长,您这么变得这么老了?不如,让我们来帮你完成仪式的最后一步。”
献血车停留在门外,在克劳奇下令时,便将大量鲜血注入教堂。血液没过所有人的脚踝,最后缓慢地流淌进金水盆里。灰尘浮在血液上,与浮在水面上并没有什么不同。
血液变成一个小湖,水盆大小的湖。
湖面光影四射,出现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
-看啊!看啊!
-谜底从来不在于人类的研究的什么法阵,什么传说。门就在那里,仅属于我们。
风缓慢地蠕行过教堂屋顶,邓布利多凑近门,听见的却是一片安静。
-沉静,如低声波。
门后空无一物,没有光,没有黑暗,它像是将世界上所有东西都吞噬进去,包括人类的思维,人类的视线,人类的智慧与认知。邓布利多不禁在想,当年的戈麦斯又是抱着如何的勇气迈过这扇门的呢?
派瑞特又为什么想要打开这扇门呢?
他颤颤巍巍地摘下戒指,想要一鼓作气将它扔去门后,却被一只毛茸茸的小手抓住戒指。
邓布利多看见一只圆滚滚的生物。
“我的。”它说。
它长得并不可爱,也不恐怖,邓布利多甚至无法对它的外貌进行任何描述。它就像是那扇门,躲避智慧生物的一切定义。但是邓布利多好像看见什么生机勃勃的东西在它的身上生长
——像是有百万只手或者光束。
视线微微往旁边移动,才能看见几乎变成一张薄薄的皮囊的里德尔。从它拿到戒指开始,里德尔就变得越来越瘦小、虚弱——
对于人类来说的催命符在‘它’看来却是一种成长补剂。里德尔就像是世界上任何一个看着孩子长大的母亲一样,伴随幼子的成长,同样不可避免地被掠夺养分、压榨身体,最后走向病弱与衰老。
“派瑞特——”他不甘地喊着从他身体里分娩出去的生物的名字,两个生物之间由一条鲜血淋漓的河流连接着。
里德尔在指责什么呢?
指责‘它’的背信弃义,还是自然规律下的瓜熟蒂落,亦或者是对自己衰弱的怨恨?
‘它’挥舞着爪子,爬过门。那扇门刚刚好,开在‘它’的身前,挤过去,将它的毛发箍成方方正正的模样。
门关上,‘它’也消失了。
阿不思·邓布利多、盖勒特·格林德沃、汤姆·里德尔还有‘它’在世界上的同一个角落里的同一天伴随着太阳的落下而走向命运的终点。
很久之前,他们四个聚集在同一间房子里,互相道别;许多年之后,他们又一次聚集在一个小房子里,互相道别。
人类的一切痕迹都被抹除了,血液、生命和怒吼。真是奇怪,完全的寂静充满整个房间。
这里没有风,没有河水声,没有地板嘎吱作响。完完全全,绵延不断的寂静。
传说中,梦兽回归与梦境之中,它去寻找曾经与它一同生活的传奇炼金术师麦克森·戈麦斯。同时,它也将神圣的充满魔力的远古之血留在祝它成圣的诸家族体内。从此以往,教堂就成为一处圣地,与北爱尔兰的【农场】一样。
常有家族在【圣诞】之日前来,他们不会走进去,只是在周围走上一圈。没有人会推开【教堂】的门,就像是没有人会推开【农场】的门那样。只有当他们将死之时,才会鼓起勇气,去触摸门上的铜制把手,前往约定好的“世界的另一侧”。
传说之中,【门】成为一种极为神圣的符号,对于巫师而言,它将是“进化”与“生死”的分界线。
只不过后来,似乎“门”与“门”之间也生出差别——圣人们去教堂,教众们去农场。也算是有趣。大约是那栋白色房子确实足够精致,小巧,更符合人类对于“神”的认知。
不过终点总是一样的。
-现在它就在那里。在这个世界上。清楚明晰。
-它会吞噬一切。
*我们走过那扇门,在鲜血与河水中爬过长长的产道,我们被一位正当壮年的母亲产下,它不情不愿,甚至不知道我们与它之间的联系是如何产生的。但是我们知晓,派瑞特,你创造了我,创造一条脐带,你创造一个母亲。它将我们安置在它的身体上*
*我们抖动羽毛,树的枝桠遮挡住头顶令人恐惧的阳光;它的根系无穷无尽,吞噬地面上一切生物的痕迹:地板、玻璃、街道和人类。什么都不会剩下*
*美丽的节拍、炫丽的羽毛,还有风,对了,还有风,风吹过的时候,我们胃袋附近的玻璃碎片都在震动。派瑞特,我们长大了,终于开始学会觅食。我们也拥有人类,拥有新的生命与死亡的习俗,我们进餐的习俗*
*他们的家族会壮大吗?会生许多许多的孩子吗?会信奉我们吗?会一直一直遵守我们的习俗吗?*
*我们栖息在树上,在母亲的身体上。在母亲活着的时候,至少,我们能够获得一夕安寝,就像最开始那样。母亲就像是太阳,我们的母亲正高悬在天上。希望未来,它不会把自己再一次倒悬过来,吊死自己*
*明日已然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