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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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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此设想容不下半点差池的杏雪姑娘,捧着手上不甚瞧得出纤毫浮尘的大氅,口中嘟嘟囔囔还要继续埋怨。

斜倚榻上瞧着的阿婉却忽然开口,为那快要窘出泪来的粗心丫头解了一难:

“一件衣裳罢了,也值得这么大惊小怪。”

秀眉微蹙,语含倦意。

似是全不在意这争执的焦点是何种物事,又与何人相关。

闲坐旁观的世子殿下挑眉瞧了眼自家妹子,心下的盘算揣度丝毫不介意挂在脸上。

一向拿捏他心思如腹中馋虫的他家妹子,这回却是钝如木胎,对他的打量无觉无察。

“行了,以后做事小心些就是了。你们先下去吧。”

她轻描淡写遣退了送饭丫头,又转向还在小心叠着衣裳的杏雪,

“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你着急忙它做什么。快点儿把那盘八珍酥端过来,我都快饿死了。”

这酥是燕都老字号点心铺子的招牌点心。

因为她爱吃,所以府里是常备着的。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得了吩咐的杏雪,也只好先搁下手里的要务,一面叹气,一面回身去给不知她良苦用心的自家主子送吃送喝:

“来了。”

杜琰则在旁瞧着这一场小小波澜。

那件显然不属于他妹妹的男子的裘氅,不用猜也知道是哪位仁兄的物事。

人不在场,一件衣裳也能折腾出这许多的风浪。

他含笑盯住自家妹子努力专心大嚼糕点的心非模样。

不知道梁铮那小子要是瞧见眼下情势,又会对自己的胜算多寡有几多揣想。

阿婉在她哥的盯视下不声不响埋头吃糕。

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安静。

乱糟糟的心事,杏雪瞧不出来,她哥却不会一点也不觉察。

她不知道怎么开口,于是便只好一直默着。

一碟子糕点一会儿就见了底。

杏雪又捧来热茶。

杜琰则接了递她:

“悠着点儿吃,又没人跟你抢。”

佛堂里的燕王妃随着来报信的小丫鬟匆匆掀帘而入。

眼见女儿清醒好转,一直拧着的眉头才算彻底纾解。

又一眼瞧见刚从她手里递出的半盘狼藉糕点,刚舒展下来的眉毛就又立马皱了起来。

“人才醒就吃这些腹脘积食的东西,小心到了晚上肚子又要吃不消了。我不是吩咐了膳房准备着清粥热菜么?还有大夫交代醒了之后要服的汤药……”

“……”

没伺候好主子的杏雪连忙将功补过,去端桌上的清粥小菜。

同样没尽到看护之责的世子殿下,也立马心虚地站将起来,把陪床照看的最佳位置给自家母亲让渡出来。

燕王妃在床边缓缓坐下。

瞧着眼前出门一趟就憔悴如斯的自家闺女,再开口埋怨之前,就先红了眼眶。

阿婉心虚又卖乖地伸手牵她衣袖:

“娘,你别哭。我下次不敢了……”

终于见着这小丫头松口服软了。

一旁的杜琰则甚是欣慰地叹气。

自己忙活了半天都没达到的效果,母亲大人这一来就轻松做到了。

这顽劣丫头确实应该有人好好说叨说叨。

眼下这时机气氛似乎就刚刚好。

他眼力界儿十足地跟母亲大人低声告退,转身抬脚就要安静遁走。

不想还是被已经开始哭上鼻子了的阿婉从背后出声叫住:

“哥。”

杜琰则停步回头。

床上的阿婉拿一双泛红的眼瞅他:

“你是要去见梁铮么?”

果然,还是来了。

杜琰则不易察觉地挑了挑眉角,点头:

“是啊,怎么了?”

阿婉松了拽着母亲衣角的一只手,向着那件又已被杏雪叠平摆好的多事大氅遥遥一指:

“那正好,顺便帮我把那衣裳还了他吧。”

停了停,又补上一句:

“也代我跟他道声谢,辛苦他这么老远送我回来。”

杜琰则闻言微愣:

“……他人还要在这里多留几日。等你身子好些了,自己当面去谢他也不迟。”

“不用了。”阿婉看着他淡淡摇头,“你帮我还了就好。”

“……”

从方才起就开始泫然的一双眼,和因了病才无精打采的一张脸。

明明不是因此事而起的惨淡模样,可看在观戏心切的杜琰则眼里,就是忍不住又要往心里揣测了一半的话本子上想。

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

可舌尖抵牙,停了半晌,也到底不知说什么好。

于是只好答应着依言办理,远远朝不情不愿捧起大氅的杏雪伸了伸手:

“行吧,那就交给我吧。”

还不死心的杏雪兀自抱着东西期期艾艾不肯挪步:

“郡主……”

“郡什么主。”

阿婉倦得直皱眉,摆手让她赶紧照办便了。

杏雪无奈,也只好全由她的意思来。

叠好的大氅换了人手,被世子殿下拎着脖领子抖落开来,转手搭在了一侧臂弯。

“那我就先走了。娘,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别因为这臭丫头再累坏了身子。”

说完,又朝床上自家妹子意味深长地望去一眼,才终于转身掀帘而去。

床边静坐的燕王妃目送儿子大步离开,再回身时也已咽下心中叹息,自顾揽过自家闺女絮絮那些自家的体己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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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院客房,灯烛犹亮。

杜琰则手揽大氅推门而入时,屋中人正衣着齐整端坐桌前,手上捧着一本他派人送来解闷的县志杂记看得专注仔细。

屋外已是夜色沉沉更深露重,这人却不见一点披发宽衣铺被就寝之意。

倒像是仍身在营中军帐,独自深夜挑灯,只为耐心静等什么不容错过的探报密信。

闻听门口动静,那人搁下书卷,干脆利落站起身来。

只一眼,便从来人刻意收敛了表情的一张脸上得到了想要的消息。

“她醒了?”他问。

“嗯,醒了。”

杜琰则点头。

“人也没事了吧?”

“没事了,热也退了,伤口也处理好了。”

“那就好。”

他放松下来的目光垂落,落在那件来人有意露出大氅之外的狐裘之上。

熟悉的皮毛花色,熟悉的柔软质感。

他记得他把它留在了什么地方,也没想过要这么快让它回到自己身边。

他没说话,只微拧了眉,询问着重又抬眼。

杜琰则很爽快地给了他回答:

“哦对了,这是舍妹托我拿来送还的。说是有劳将军一路护送,要我一定代为感谢。”

说着,缓步上前,把臂上的大氅向前递了一递。

无人伸手来接。

对面人的目光从大氅上抬起,重又执着望来。

“我想去看看她。”他说。

杜琰则也并未收回手去,只是冲他淡淡摇头:

“舍妹只说了要谢你,却没说要见你。”

“……”

烛火明亮,对面人的眸光却是一暗。

沉甸甸的大氅终于被人转手接过。

袍角轻晃间,有不属于这屋中的别样暖香悄然拂过鼻尖。

刚刚抚上要将之折起的手随之一停。

落在其上的那人的目光也随之怔忡一晃。

杜琰则看在眼里,忽又念及他这夜深人静时的整齐穿戴。

难不成就是为了随时等阿婉醒来,随时能去见她一面?

这人……当真是有如此挂心自家妹子的么。

念头及此,他忍不住又轻咳一声,有心缓了些语调:

“她热退刚醒,人还未下床,这会儿不方便见外人。”

这话像是解释,也像是安慰。

对面人没有答话,只是微微颔首,似是收下了他的好意。

一双眉眼里的神采却大半迟迟未回:

“是我冒昧了。”

折了一半的大氅被继续三两下折起,随手放在空着的茶桌一角。

刚才的话题似乎也被跟着放下,再开口时,所问的便只有寥寥公事:

“明日何时出城去军营?”

“卯正时出发,我已经吩咐了人,提前把吃的送到你房里来。”

“好。那我的马……”

“放心,在后院马厩里喂得好好的。”

“有劳了。”

回答他的是一声含义莫名的轻哼:

“行了,若没事我就先走了,其余的事就明日再说吧。”

公事公办地聊完出门,杜琰则信步走出廊下,又忍不住停步回头闲望。

屋中依旧安静如斯,不闻有人宽衣就寝的半点动静。

原本只是惺惺相惜的同袍情分,多了个阿婉丫头掺和,倒弄得他都不知该以何等面孔如何对待这昔日袍泽。

太亲近,自觉有负自家妹子。

太疏离,又觉袍泽受了委屈。

看戏看到这份上着实心累。

不过,难得见那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闹人丫头在南墙跟下摔得灰头土脸不知当走当留。

这一个战场威名赫赫的意气将军换了情场便战机频失屡屡马失前蹄人失意。

这一对妙人啊……

啧啧……

说不定还真就像那戏文里唱的,是什么前世的因果,命中的冤家。

早晚是要把这缘分应下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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