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的目光在两人间转了一下最后重又看向季泽缘：“你是她的伴侣吗？”
季泽缘矢口否认：“不是。”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章林恩，章林恩神色不动，季泽缘顿了顿补充道：“我是她姐姐。”
这时那护士忽而惊呼：“你，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季夏的CEO，正在和沈九月闹绯闻的那个。”
医生转过头看向护士，两人面面相觑片刻，护士讪讪地低下了头。
“这位家属，请你跟我来一下。”医生道。
季泽缘点点头，道：“抱歉，可以稍等一下吗？我想再说几句话。”
医生一哂：“当然，那你和妹妹聊完后请来三楼信息素协调科室。”说罢，医生就带着护士离开了。
病房内只剩章林恩和季泽缘两个人，章林恩弯弯眉眼，看着季泽缘静静浅笑。
“今天太晚了，等到明天我带你转院。”季泽缘说着拿出手机点击了几下，接着章林恩的手机便响起了“到账三十万元”的提示音。
章林恩嘴角的笑意淡去，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又冷冷睨向季泽缘，问：“这是什么意思？”
季泽缘欲要开口，章林恩即刻出言打断：“你是可怜我吗？”
章林恩桃花般的眼眸如刀般锋利，樱唇紧抿，季泽缘生气地解释：“我是担心你。”
“现在才想起来担心吗？”章林恩冷笑一声，季泽缘瞬间哑语。
转账被章林恩退了回去，她合了合眼，尽显疲态地沉声道：“不要把你从前对待跟班的那一套做法用到我身上，季泽缘，如果你担心我……”
章林恩眸光黯然，语气近乎哀求：“就不要离开，不要总是对我若即若离的，我……”
一声轻叹后，章林恩垂下眸不再说话。
季泽缘无话可说，她惭愧地低下头道：“我去一趟医生那里，你好好休息。”
转身离去后，季泽缘顿了顿步子又回看了一眼，章林恩已经躺倒在床上蜷缩成了一团，俨然一副谁也不想理的模样。
下至三楼，季泽缘找了好一会儿才从角落里寻见传说中的信息素协调科室。
推开科室的门，医生正眯着眼睛盯着电脑看，听见门响抬起头。
季泽缘在医生身旁的凳子上坐下。
“嗯……是这样。”医生颇为严肃地开口“我们通过各项检查，基本可以确定你的妹妹所患的病是信息素恐惧症。”
“信息素恐惧症？”季泽缘茫然疑惑“这个病严重吗？会危害到她的生命健康吗？”
医生顿了顿，斟酌开口：“我不能给出准确的答案，只能通过以往案例告诉你，这种病的致死率并不高。”
季泽缘拧眉沉默，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好的答案。
“这种病的最显著特征便是会对她人的信息素产生明显的排斥反应，一般这样的患者需要隔离治疗，在完全康复之前都不可以与阿尔法和欧米伽有近距离接触。”
季泽缘听得心情愈发沉重，但忽而间她脑中闪过一丝疑虑，问道：“可是医生，我是阿尔法，为什么她同我接触的时候并没有排斥反应？”
医生预料到季泽缘会这样问，伸手指向电脑屏幕，道：“有很多案例有这样的现象，信息素恐惧症患者可能会对特定人物的信息素并不排斥，甚至是有所依赖，其原因可能是因为两人间有着将近百分百的信息素匹配度，这是非常罕见的。”
话毕，医生将手收回：“我们通常会对出现这种现象的病人进行温和疗法，比如让特定人物暂时性标记病人，这样病人受外界信息素的影响便会大幅度下降，两人每日留出至少一小时的独处时间，特定人物释放一定量的信息素，让病人对充斥信息素的环境产生适应，以达到逐渐消除排斥反应的作用。”
标记章林恩？独处时释放信息素？
季泽缘脸色煞白，这样的事情她都不敢细想。
于是她很果断地问道：“那一般的治疗方案呢？”
医生扶了扶眼镜，沉声道：“你的妹妹是幸运的，至少你可以帮助她进行温和疗法，若是没有这样特定人物的病人，我们一般的治疗方式是进行腺体切割，部分幸运的病人可以保留少部分腺体，而绝大部分便是将整个腺体全部切除。”
季泽缘听完脑子一片空白，她走出科室的时候浑浑噩噩的，神情沉重。
再次回到病房，章林恩已然入睡，季泽缘悄然地进门，在她床边的凳子上坐下。
夜色宁静，章林恩的睡相一脸倦意，眼下有很重的乌青，可以看出她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季泽缘悄然拿出手机，点开了浏览器搜索信息素恐惧症。
页面弹出的诸多案例都惨不忍睹，那些被割去腺体的病人或形容枯槁，或如行尸走肉。
越往下翻她的心越凉，直到翻到了一篇名为“患上信息素恐惧症，但幸运的是老婆是我的药”。
点开这篇帖子记述的治疗过程，她们所使用的治疗方法便是医生所说的温和疗法，整个疗程看上去不似前面那几人般触目惊心，是真正意义上的温和。
季泽缘关了手机，冥想许久看向安睡的章林恩，片刻她轻轻地将手搭在了章林恩的手背上，认命般叹了口气，喃喃道：“小恩啊……”
……
直播开始时沈九月便一直在留意着进入直播的用户，直到直播结束她也没见季泽缘来直播间。
本来按照台本，沈九月应该在整个预售直播结束时澄清绯闻风波。
但最后时刻她却临时改了剧本，将那句“我与季总并非网传的关系，那日去游乐园是工作安排。”改为了“大家不要想太多啦，只是一起去了游乐园而已”这样歧义满满的话。
下播后，几乎两分钟之内，一个话题就冲到了热搜榜首，并且爆了。
#提问#“什么样的关系会一起去游乐园呢？”
……
睡梦中，章林恩恍惚间回到了高中时期，她低下头，一身蓝白校服清素淡雅，季泽缘欢快的声音从远方喊来：“小恩！这里！”
章林恩抬眸望去，一团迷雾之中只能望见季泽缘的半张脸，她下意识地就追随了上去，指尖即将触碰到季泽缘的那一刹那，季泽缘在她眼前消失了。
“小缘……”章林恩四处望去，想要寻觅季泽缘的身影。
忽而天空雷声大作，“轰隆隆”地声响震的章林恩头晕，她捂着耳朵抬头看去，一架飞机正从她的头顶翱翔而去，章林恩下意识地认为这是季泽缘出国的航班。
她慌乱地追上了远去的航班，幼稚地忘记了人类的脚是追不上高速的机翼的。
“季泽缘！”章林恩用尽全部力气大喊一声，而后便大汗淋漓地从梦中惊醒。
“怎么了？”季泽缘关切地俯身问候，章林恩茫然地看着她，问：“你怎么还在这？”
话毕，章林恩浑身一颤，她嗅了嗅鼻子，一股玫瑰花香味的阿尔法信息素充斥于整个病房内。
显而易见这是季泽缘释放的信息素，这股信息素很柔，是安抚作用的信息素。
季泽缘一脸担忧地看着章林恩，伸出了手似乎想要触碰但却又顿住收回了。
章林恩整理好思绪，温和地看着季泽缘，问：“小姐，你怎么还在这里，而且……”
她抿了抿唇：“你释放了太多信息素了。
季泽缘见章林恩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碍，稍稍松了口气后略有些尴尬地解释：“这个说起来可能就有点复杂了，我释放信息素其实是为了给你治病。”
章林恩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季泽缘安然坐下，为她娓娓说明医生所说的“温和疗法”。
“等你病好之前来我那住吧。”季泽缘郑重其事道。
章林恩沉默了好一会儿，就那么直直地看着季泽缘，季泽缘见她愣神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季泽缘还没收回手，章林恩忽而欠起身子扑上去将季泽缘抱了个满怀。
“这是你说的。”
真希望这病永远别好。
后面那句章林恩没有说出口，她咬字很重，极力想要确认季泽缘说的话。
青草香气的信息素将季泽缘裹挟，她呼吸微促，心烦意乱地攥了攥拳。
“当然。”季泽缘声音沉重“但是小恩啊，我有些事一定要和你说清楚，你先放开我，好吗？”
章林恩听话地松开了季泽缘，但两只眼就像是黏在了她的身上似的，直勾勾不愿移开。
季泽缘悄然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她尽力地遏制住自己泛滥的感情，语气平稳地说：“你对我很重要，就像是……像是我的亲妹妹一样。”
章林恩眉梢微动，静静聆听。
“所以不管如何，我都希望你能好好的，我往后……”季泽缘慎重地逐字逐句地说道“真的不会再做八年前那样的蠢事，把你丢下不管了。”
季泽缘说得很真诚，但从章林恩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喜悦的神情。
“别再害怕我会离开了，我往后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身边有了别人。”
章林恩眸光渐暗，已经意识到了季泽缘想表达的意思。
“你以后还会遇到很多的人，会恋爱，会结婚……”季泽缘声音渐弱，话是自己说出口的，却也戳穿了自己的心。
章林恩插言打断了季泽缘：“你是想说你也会，是吗？和别人恋爱、结婚？”
季泽缘心头一跳，还未来得及开口，章林恩的诘问便接踵而来。
“和谁？沈九月吗？”章林恩凝眸逼问。
季泽缘的信息素明显因章林恩的问询开始躁动，她额角渗出汗珠，纠结片刻还是松口道：“我和沈九月不是……”
话未说完，季泽缘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不悦地皱了皱眉，拿出手机想要挂断，凑巧的是给她打电话的人正好是沈九月。
章林恩的眸子直定在季泽缘的手机屏幕上，很显然也看到了。
“你上次不是说没有把联系方式给沈九月吗？”
章林恩语气温和但满是隐秘的威压，季泽缘语噎，不知如何回答。
手机铃声还在响个不停，章林恩虽淡笑着，但眼神却泛着一丝森冷：“怎么不接?”
季泽缘迟疑着没有接听，电话自然挂断了，她方松一口气，那不合时宜的来电音又响了起来。
章林恩投来悠悠的目光，让季泽缘的窘迫无处可藏。
无可奈何下季泽缘只能说：“我出去一下。”
但她还没走出门就被章林恩叫住了，这次章林恩放缓了语气，声线柔和：“你不是说我像你的亲妹妹一样吗？有什么事情连妹妹都需要隐瞒吗？”
季泽缘怕沈九月说话总那么没轻没重的，她不想让章林恩听见动气，于是牵强地解释道：“没什么，就是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章林恩眼波微动，俄而莞尔一笑：“那随你。”
说罢便转过了头，季泽缘挣扎片刻还是走出了病房，在第二通电话即将挂断前接了起来。
章林恩在季泽缘关上门的那一刻便转过头下了床，她没有穿鞋，赤着脚无声地走到门前贴在了冰冷的空心铁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