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公司后，季泽缘将手机静了音，以免媒体打扰。
服用了半片安眠药后，季泽缘便睡下了，她这几日思绪繁多，现在既然不在公司了，她想好好地放空脑袋休息一下。
强制关机了六个小时，季泽缘才醒过来，她睡眼惺忪地随手拿起身旁的手机，正巧沈九月打来了电话。
季泽缘有些倦怠地点下了接听键，她将手机放在耳边，沈九月一如既往俏皮的声音传入耳中。
“季总，我给您打了十多个电话。”沈九月的语气有些埋怨，但因为声音太柔，反而有点像在撒娇。
季泽缘没有应声，静静听着。
沈九月已经习惯了季泽缘不理人，自顾自说道：“现在热度这样高，我们原定于今晚的预售直播热度一定暴涨，季总不夸一夸我吗？”
季泽缘中规中矩地夸奖了一句：“干得不错。”说罢还不忘点了一下缺点：“但你的粉丝太狂热，事先忘记了考虑这点因素，这样的营销方式风险值还是过高。”
沈九月当即笑着反驳：“季总知道有句话叫作‘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吗？”
季泽缘不吱声，饶是沈九月再努力地活跃聊天的气氛，但她心里一直想着别人，怎么样都难以避免心不在焉。
沈九月倒也识趣，没再多废话：“那季总拜拜，记得看我直播哦。”
季泽缘淡然回了一句：“拜拜。”
挂断了电话，季泽缘习惯性处理堆积的信息，她赫然发现章林恩的聊天框上竟然显示了33+。
章林恩素日给她发消息发得很勤，但她也不是死缠烂打的性格，若是连发几条没有回应是不会连珠炮似的发个没完的。
一股浓厚的不祥的预感涌上季泽缘的心头，她点开章林恩消息框时的手都控制不住地微颤。
三十三条消息，有三十一条都是未接的语音通话。
“杰西卡，你的秘书晕倒了，现在在A市第三人民医院，二栋402。”
“抱歉打扰，但是她的联系人里，家人那一栏里只有你，我只能给你发消息。”
季泽缘刹那间脑子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
她短暂宕机后很快反应过来，忙不迭地爬下了床，还被卷在腿上的被子绊了一下，前胸着地狠狠摔了一下。
季泽缘闷哼一声，没顾上喊疼当即爬起身，如离弦的箭一般飞速冲出了家门。
……
“章小姐，由于你长期服药的原因，你体内沉积太久从未释放的信息素发生了紊乱，初步诊断你很大概率患上了信息素恐惧症。”
躺在雪白病床的章林恩，脸颊比床单还要苍白，她对医生的话无动于衷，甚至于懒得点个头。
医生睨了一眼章林恩，启口道：“章小姐，你长期服用的舍曲林片需要按医嘱用药，从你的血检结果来看，你近期有短时间内大量服用的情况，这样做对身体的伤害极大。”
章林恩依旧低眉不语，眼神空洞地望着被单。
医生悄然叹了口气，不再多说转身离开了病房。
病房外米娅正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医生刚推门而出，她就站了起来，问：“医生，她怎么回事？没事吧？”
医生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衣着花哨的外国人，问：“你是她什么人？”
米娅道：“我……我不是她什么人，我是她朋友的朋友。”
医生一脸的不可置信，似乎在想“这算什么人？”
“病人现在生命体征已经稳定，但是由于病人病症的特殊性，暂时还不可以与阿尔法和欧米伽近距离接触。”医生照实陈述着，又问：“病人的家属呢？”
米娅面露为难：“我联系不上她的家属。”
医生似乎早已习以为常，并未多问什么，只是遗憾惋惜地摇了摇头，而后便转身离开了。
由于事出紧急，米娅并未择优选择医院，而是在导航上就近选择了三院。
三院小而破旧，医院的长廊的灯年久失修，闪个不停，光线暗淡，长廊上还有许多陪床家属支起的床铺，阴暗拥挤，死气沉沉。
米娅不喜欢这里的氛围，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推开了病房的门。
“秘书小姐，你现在觉得怎么样？”由于医生嘱托了章林恩不可与阿尔法和欧米伽近距离接触，所以米娅只是站在门口，并没有进去。
章林恩面无表情地看向米娅，微微颔首：“我很好，谢谢你送我来医院，你现在可以走了。”
米娅淡笑一下，将章林恩的手机放在门边的柜子上，道：“这是你的手机，抱歉我擅自用你的指纹解锁了一下，但我只是给杰西卡发你住院的消息，其他什么也没看。”
章林恩恍然回首，直直地看着自己的手机，问：“她说什么？”
米娅挠了挠下巴：“她似乎在忙一直没有回消息，我给她发了你的病房号，她如果看到了一定会来的。”
章林恩听了这话，绝望地合了合眸，自嘲般笑了笑。
米娅心有感触，但又说不出为什么，她驻足片刻，认为自己确实起不到什么正面作用后便离开了。
……
季泽缘匆忙赶到三院时，已经到了七点五十，三院住院部关门的时间是八点，她险些被保安拦下来。
天色已黑，医院的路灯光线昏暗，季泽缘好不容易找到了二栋，但没有电梯，只能爬楼。
值班的护士听见走廊急迫的脚步声，抬起了头，季泽缘手撑在导医台前，问：“你好，请问402在哪里？”
护士一愣，总觉得面前这人有些眼熟，她指了指走廊尽头：“右边最里面那间就是。”
话毕季泽缘便转身向护士所指的方向奔去。
季泽缘走后，护士才恍然反应过来，402的病人要和阿尔法和欧米伽隔离的，她急忙又追了上去，喊着：“诶，这位家属。”
一心只想见到章林恩的季泽缘全然没有听见身后护士的呐喊，直冲到402一把推开了病房门。
病房里有两张床铺，两张都是空的，章林恩身着病号服，正倚着墙壁坐在窗前望着窗外，门开时也未转头。
一眼目见章林恩孤单瘦弱的背影，季泽缘眼眶一热，她走上前正要开口，忽而被人从身后拉住了。
“这……这位家属，病人现在的情况不可以与阿尔法和欧米伽接触，请您离开。”护士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这时章林恩缓缓回眸，看见季泽缘的那一刻，她原本黯然无光的瞳眸一下亮了，紧绷的嘴角也展露一丝笑意。
“护士小姐，她可以。”章林恩一边说一边走向了季泽缘，身体真的没有任何排斥现象。
护士讶然地看着毫无异样的章林恩，又看了看季泽缘，满脸吃惊：“这……这太不可思议了，我现在去叫主任过来。”
说罢护士便离开了，她跑得很快，像是怕晚一点这令人震惊的发现就会被别人捷足先登一般。
季泽缘一身睡衣，脚上的鞋也穿错了，穿了个一白一粉的拖鞋。
“小姐，你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了？”章林恩浅笑着问。
章林恩的清淡模样一如既往，她想佯装得一切无恙，但面色的惨白让人难以忽视。
季泽缘没空解释自己的着装，着急地询问：“你怎么样？怎么会晕倒？”
章林恩看着季泽缘这副为她紧张的模样，嘴角险些抑制不住地上扬起来。
她抬起胳膊环抱住季泽缘，季泽缘虽然有些别扭但也没有推开她，只是身子微微向后倾了倾，双手自然垂着没有回抱。
“我没事了，你能来看我，我就没事了。”章林恩语气轻盈，似乎真的没事了一般。
季泽缘攒眉不语，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章林恩的身体似乎更加瘦削了。
“为什么是米娅送你来的，她人呢？”季泽缘低声询问，语气温柔。
章林恩抱着季泽缘不想撒手，就这样凑在她的耳边道：“她已经走了，今天她想来公司找你，我在接待她的时候晕倒了，她就把我送来了医院。”
季泽缘默然两秒，又问：“章姨呢?她来过了吗？”
章林恩沉默了，没有回答。
少顷章林恩松开了季泽缘，似乎是有意想要回避这个问题，她转身坐回了病床上。
季泽缘心里涌上一股酸楚，她忽而意识到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离开得太久了，物是人非，章林恩自然也变了许多。
过去的八年，章林恩经历过什么、改变了什么，她都不知道。
“妈妈她太忙了。”章林恩忽而开口，轻描淡写地解释道。
季泽缘难以想象章林恩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从前章姨可是最为疼爱章林恩的。
米娅说，章林恩通讯录亲人那一栏里只有季泽缘。
自己离开了八年，章林恩在她不在的八年里又是如何孤单地度过的？
“小恩……”季泽缘难过地开口，这时病房外进来一名医生和方才为她指路的护士。
医生戴着一副厚重的框架眼镜，她一边扶着眼镜，一边看向季泽缘，问：“你是章林恩的家属吗？”
章林恩正开口欲要否认，忽而季泽缘毫不犹豫地点头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