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捕风捉影的谣言彻底扳倒赵王不是件易事,此事还需商议,你先不要冒险,等我回去探探我父亲口风,我们再商议商议也不迟。”
意料之中的回答,沈念曦早已不会因为他冲动做事,从前那个不顾一切也要找到她的姑娘,早就被他舍弃了,顾霄面上并没有多惊讶,“你不肯暴露怡妃的事情,是为了他吗?”
“是,也不全是。”不知道顾霄是如何知道这其中的蹊跷的,她也懒得隐瞒什么,沈念曦起身叹息道:“我欠他很多,也不想他再为我受伤,怡妃的事我很抱歉,也自知对不起很多人,可我只是想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你能明白的,对不对?”
顾霄没有回答,同样站起身,自嘲笑道:“我明白了,赵王的事我会看着办的,你放心,方才我只是想听听你会怎么说而已,你有这份心我已经很高兴了,时候不早,你快回去吧。”
离开烟雨楼时天已黑透,浓墨般似要滴下来,祁渊骑在马上,见沈念曦带着众人出来,目光幽深,脸色和头顶的天一般黑。
提起裙摆走到马前,沈念曦仰头朝他柔柔的笑,“你怎么来啦。”
祁渊盯着她没说话,只默默伸出手。
瞧着来之前祁渊已经喝了一大缸子醋,沈念曦也不反抗,忍着笑意将手放上去,转瞬间就被一股力带着风拉到马上,被祁渊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她不适扭了扭腰,“轻点儿。”
祁渊仍旧闷着不说话,手上的力气也不见小,甩动缰绳便驰马而去。
楼上临街窗户大开着,窗前的顾霄目睹方才的一切,手里的斗笠竹骨已然被捏到变形,如若不是商国那儿情势未稳,大局未定,他真的很想和念曦坦白这一切。
哪怕能得她一丝一毫的遗憾后悔,也不要像现在这样冷淡疏离。
灯火璀璨的街道上疾风跑得飞快,道上的人都慌不迭往旁边躲,两旁的灯火闪耀着往后退,风扑在脸上吹得心凉。
“别生气嘛,你知道的,我和顾霄的事早就过去了,我如今只把他当兄长看,他找我也不过是问问近来发生的这些事。”沈念曦回头眼巴巴的望着祁渊,谄媚之意都快溢出来了,“阿渊,慢点儿,城内不能骑快马,不生气了好不好……”
若是平常,沈念曦只消一夹嗓子说几句软话便可以哄好,眼下祁渊全程目不斜视,任凭沈念曦说尽软话也不肯听。
疾风不愧是百里挑一的好马,两刻钟的路只用了不到一半儿时间便到了,沈念曦费了一整日的脑子,此刻更是口干舌燥,也懒得再多说,有气无力被祁渊拽着快步往月华阁走,底下人瞧见板着脸的祁渊和被麻木拽着往前走的沈念曦,只得赶忙垂下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园内灯火点点,风中光亮闪烁,很好把树后的身影掩盖在黑暗之下。
刘芷念定定望着那两个身影,双手攥得死紧,她就是不甘心,明明每一步都没有做错,沈念曦便也罢了,可她做了那么多,祁渊为什么总是不肯正眼看她!
她到底差在哪里!
沈念曦会的她都会,甚至比沈念曦好千百倍,沈念曦不会的她也会,凭什么祁渊从来舍不得分出半点心思,难道只因为沈念曦先入为主吗?!
明明方才她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沈念曦不顾祁渊颜面公然和旧爱见面,可见沈念曦心里根本就没有祁渊,为什么祁渊连她的半句话都不肯听!还是那么惯着沈念曦!
沈念曦这个贱人到底凭什么?!
“姑娘,我们先回去吧,夜深了,风凉。”直到王爷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拐角,丫鬟碧桃才小心开口。
刘芷念沉默着没说话,愤然转身离开。
来日方长,就不信有她办不成的事。
如果她得不到,那不如彻底毁掉!
夜风呼啸,虽是初秋,却凉透了人心。
寒烟抱着小黑从月华阁迎出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祁渊反手一推关在了门外。
屋内静默无声,此刻沈念曦也懒得再说话,任由祁渊拉着往卧房走。
青绿床帷随着沈念曦摔进床上而浮动飘荡,被祁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看祁渊这般闹沈念曦心里也窝火,却不得不压着不耐烦,小腿轻轻蹭着他的腰,娇声安抚:“有话就说嘛,这样气汹汹的不说话,我害怕……”
冷冽的目光从她不安分的腿上扫过,下一瞬祁渊便借势倾身覆上去,将人团在自己身下,声音压得很低,“怕什么?”
“自然是怕你生我的气啊。”没有丝毫抗拒的意思,沈念曦双手环上他的脖颈,讨好似的在祁渊脸颊吧唧亲了一口,轻轻晃了晃,“我困了,我们不闹了好不好……”
伪装了一路的冷漠瞬间瓦解,祁渊红了耳尖,低身吻住那嫣红的唇瓣,闷闷开口:“不好。”
沉沦中衣带被不太温柔的扯开,紧接着手腕便被衣带栓住,沈念曦睁开迷蒙的眼,满头虚汗的抗议,“太紧了,会勒红的。”
祁渊一语不发,熟练将碍事的衣袍扔下床,眼眸里泛着寒光,俯身在她纤细的脖子上不管不顾的吸吮,片刻后他撑起身满意看着绽开的红梅,“就是要这样才好看。”
一夜荒唐,第二日醒来祁渊仍旧把她箍在怀里不肯松手,双腿一用力便抖得不像话,羞得眼眶滚烫,沈念曦咬唇毫无威慑力的锤了祁渊一拳。
手腕反被祁渊捉住印下热热的吻,瞧着事情又要朝着失控边缘发展,沈念曦软了嗓子红着脸低声劝道:“时候不早,该起了。”
祁渊神清气爽的去上朝,只瞧着还是有些不高兴,沈念曦懒得再理他,扶着脆弱的腰坐在床上发愣,脑子里全是昨晚祁渊在她耳边那些发狠的荤话。
脸颊烧得慌,手腕上的红痕清晰可见,身上虽然瞧不见,可祁渊昨晚那样发狠的举动,不用看也是惨不忍睹。
陶陶端着水进来时瞧着沈念曦身上的痕迹都吓了一跳,虽然她知道王爷向来十分宠爱姑娘,但为姑娘着想,从前都不这般刻意的在明显处留下痕迹,可现下躺在床上的姑娘脖子上红梅点点,便是耳骨上也有红红的牙印……
“姑娘,你、你还好吗?”陶陶心疼蹲在床边,想去触碰又似被烫到一般缩回手。
祁渊吃醋发狠是没错,可昨晚也是沈念曦纵着他才会这般失控,呆呆躺在床上,鼻息间全是祁渊的气息,她迟钝摇摇头,“无妨,去把明芮配的药拿来,膝盖也疼得很,再顺道拿些药膏来帮我揉揉。”
陶陶只是犹豫一瞬,便点头起身回自己房里去拿明芮姑娘配的药丸了。
端着温水伺候沈念曦服下褐色药丸,又卷起裤管将掌心化开的药膏附上姑娘青紫的膝盖按揉,陶陶这才担忧开口,“姑娘昨夜为什么要去单独见顾、顾公子?”
“他如今孑然一身,费尽心思想要回来为顾家洗清冤屈,来日若真能沉冤昭雪,我依旧是他青梅竹马的朋友,而不是因爱生恨的敌人。”沈念曦扶着后腰慢慢坐起身,神色平静如水,“只要他还对我心存愧疚,便不会帮着旁人来害我。”
陶陶恍然大悟,却又在下一瞬皱起眉头,拿过准备好的衣裳慢慢为沈念曦穿上,轻声道:“可是王爷怕是不想要姑娘和他多有来往吧,若不然昨儿也不会气成那样,今早去上朝的时候脸还是冷的呢。”
“我与他成亲也有些日子了,没有点新鲜劲儿,他也会腻的吧,这对我可不好。”沈念曦坐回梳妆台前,入目皆是被改造过的首饰,以她现下的手段,随便亮一个藏有暗器的首饰出来,便能至人于死地。
顾霄的出现,并不全是坏事。
陶陶拿着檀木梳小心梳着沈念曦墨般柔亮的黑发,透过铜镜看姑娘纤柔的脖颈上掩盖不住的印记,轻叹道:“可这样闹别扭,终究也不是长久之策啊。”
不知道有多少人盼着她和祁渊情浅疏离,盼着她成为下一个闭门不出缠绵病榻的沈国公夫人,盼着她萎靡颓丧再也不能成为沈家和太子妃的助力
可局势如此,即便再不甘愿,也不是沈念曦能够阻止的。
无谓有谓,有谓无谓,而游乎尘垢之外。
“就是要闹才好呢。”沈念曦拿起口脂轻轻点在有些红肿的嘴唇上,抿嘴让颜色润开,笑道:“不闹,旁人怎会有机会。”
宫里头那些陈年往事她没兴趣,太后的图谋她也无意插手,可怡妃的事终究将她们带入棋局,怡妃既然已经开局,她也唯有入局。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她早就没有选择的权利了。
太后绕这么一大圈还是把刘芷念送到了梁王府,此前种种除了想让祁渊和她培养感情,更有顺其自然取代她的意思在。
只可惜这位刘侧妃尚未得祁渊青眼,刘家又被摆了一道,眼下祁渊的一颗心还被她攥在手里,这可不是宫里想看到的结果。
毕竟一支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才能春满园。
陶陶抹开桂花油利落盘起手中的青丝,望着沈念曦脖子上延绵而下的痕迹叹息,“姑娘深谋远虑,只是姑娘还得去宫里请安,可这、这可怎么去啊。”
“我病了,最近哪也不去。”沈念曦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传话去各处,不必担心,我只是旧疾复发,头疼而已。”
做戏就要做全套,陶陶若有所思应下,暗自算算日子才道:“听说皇上有意要把商国公主许给赵王,近来外头可热闹了,姑娘不出去也好,奴婢会让许太医备好脉案的。”
“好。”
眼下危机四伏,暗流涌动间全是杀机,瞧着就要变天。
赵王,只怕是没福气迎娶公主了。
沈念曦摇头笑了笑,回想起顾霄的话,她轻叹道:“不说这些了,去把雯儿的书信拿来。”
一封一封看过,沈念曦终于看到了徐妧妍离世的消息,读到末尾只觉惋惜,心中凄凉,不由又是一阵叹息。
陶陶收拾着妆台,回头问道:“姑娘叹什么气?”
“顾嫂嫂病逝,连孩子也夭折了。”沈念曦慢慢将信纸折好放回信封,苦笑道:“真是世事无常,没想到当初一别,竟然是最后一面。”
陶陶从未见过徐妧妍,只听沈念曦提过是个难得的贤惠人,她听见这消息心里并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只遗憾道:“生死难料,也是无可奈何,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姑娘看开些吧。”
“不提也罢,故去的人已经不能再回来,活着的还是要好好过日子,雯儿已经议亲了,你自小跟着我,一晃都十几年了,也是时候为你好好择一门亲事,去过自己的日子要紧。”沈念曦放下信封,看着陶陶忙碌的背影宽和笑道:“你心里可有人了,若是有,便告诉我,我去帮你说亲。”
陶陶着急将玉簪收回首饰匣子里,转身走到沈念曦面前又是羞恼又是着急道:“姑娘!你怎么能赶奴婢走呢?!”
沈念曦牵过陶陶的手柔声劝道:“不是赶你走,等放了身契,做回平头良民,和夫婿出去好好过日子,也可以帮着陶大哥一起给我照管铺面,再不必和我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小院里,提心吊胆的过日子,这样不是很好吗?”
“不!我不要!我即便嫁了人也不要离开姑娘!若姑娘执意要赶我走,我就、我就……”陶陶气急了,揪着手结结巴巴道:“我就再也不理姑娘了。”
陶陶的性子最是温和,跟沈念曦这么多年很少红过脸,眼下陶陶这般生气,她拉过气呼呼的陶陶坐到自己面前,无奈道:“傻丫头,放着外头的好日子不过,守着我做什么。”
陶陶红着眼道:“当年若不是夫人心善,救了奴婢爹娘和哥哥,又将奴婢带进府中,奴婢和家人早没有今日了,这些年承蒙姑娘大恩,奴婢不能忘本,如今姑娘身边危机四伏,奴婢怎么能抛下姑娘,奴婢不管,反正奴婢不走。”
被陶陶耍无赖的话逗得心软,抬手轻柔擦掉陶陶的眼泪,沈念曦苦笑道:“好,不走就不走,但若有动心的,可要第一个告诉我,不论是谁,我必如你所愿。”
“可奴婢现在并没有喜欢的。”陶陶认真思考了下,“以后如果有,奴婢一定会请姑娘做主的,现在奴婢只想好好陪着姑娘。”
握紧陶陶的手拍了拍,沈念曦宠溺笑着道:“好。”
发生了这么多事,沈念曦想静下来歇几日也不能,世俗繁杂,能偷得一时片刻的清净,无事便是小神仙。
劳累过度,沈念曦草草用过早膳又见了几位回禀事务的管事媳妇就没精神了,歪在榻上假寐,脑子里乱哄哄的。
被祁渊捞进怀里时沈念曦仍旧没睁眼,待到他的唇落在耳畔时沈念曦终于憋不住躲,柔声推拒,“别闹。”
怀里人鬓发微乱,仅有的几朵海棠珠花也斜斜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