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里,石安懵懂地坐着,大夫给他把完脉,带江河几人到外间,痛心疾首道:“你们这些大人,不会养孩子就别养,看看他都成什么样了!全身上下没一处好地方!”
江河赶紧解释:“这不是我家的孩子,是从鹤川上捡来的,看他伤得挺重,所以带来诊治。”
大夫凝重道:“怪不得。原来是鹤川。”
江河见大夫听说石安是从鹤川带来的之后就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不禁问:“鹤川是个什么情况?”
大夫打包了几样药材,和药房一起塞给江河,叹了口气,说:“整日泛舟取乐的贵人久而不变,鹤川上的短工有进的气,没出的气。作孽啊。”
从医馆离开,江河抚慰了一路石安,一直到快到他家的时候,石安才肯开口,说:“爹被其他的戏班子排挤,连茶馆也没人请他去唱戏了。我就去给戏班子打杂,养活家里。不过大家知道我是我爹的儿子,对我都不太好。”
他说话间扯动了嘴上的伤疤,疼得低呼一声:“不过今天还是怪我,拖延了时间。”
云虔认真地问石安:“你喜欢打杂吗?”
石安眉头舒展着:“我喜欢在别的地方打杂。不喜欢在戏班子打杂。”
“我这辈子也逃不出个'戏'字。”他说着忽然沮丧。
——
江河原本的设想是和云虔一起看看山水品品茶,不料没放松成,自己却揣了一兜闹心的心事回来。
他回到小歌楼的三楼,先观察了一下吴念风和林长天的房门,发现门锁着,估计吴林二人不在,于是放心地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他盘算着回去以后先洗上个热水澡,却在自己房门口被拦住。
“慢着。”
江河是没想到,吴念风和林长天竟然在他的房间门口蹲点。之前,爱好出门游玩的吴林二人欲图拉江河出门,江河掌握了二人的习惯——比如凡是出门必锁门,凡是在家必开门。凭借着自己的观察总结能力,江河躲掉了几次吴林二人的邀约。
没想到这两人现在竟然学会了反观察,掌握了江河掌握了他们的习惯的事情。
这一番盛情着实难却,江河不再推脱,就问道:“吴兄,林兄,二位又有什么好地方了?”
林长天点头,语气里透着跃跃欲试:“明天我们去爬若曲山,请长临兄一定要与我们同去。”
“为何?”江河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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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要多谢江兄,不然我必定会被林长天辣手摧残,陪他步行去爬山。”
吴念风舒坦地坐在四人轿子里,满意地拍拍坐垫,环视轿子里的摆设。
江河和吴念风一样喜气洋洋。不全是因为爬山前还能坐轿子歇脚,还因为今天又能见云虔了。
前一天晚上,林长天和吴念风表示,若曲山上有一片结香树林。
“江兄,你等会积极一点。”
林长天性子急,这些天把江河与云虔的事情了解得差不多,也知道这两位是青梅竹马,互有情意,只不过双方父母见他们互相喜欢,为他们订下婚约,却没有告诉他俩,江河满心以为自己突然多出来的未婚妻是位素不相识的女子,一时冲动撕了婚书。
结果等他痛快地撕完,盯着婚书上新娘的姓名直接就呆住了。
江河后悔地拿着碎纸片婚书去找父母想重写一份,不过这事不知怎么的传到了云虔耳朵里,她气得摔了闺房的东西,并且绝食几日,后来婚事也就搁置了。
云虔现在看起来与江河相处得挺融洽,但是却始终礼貌又疏离。
“没有沟通解决不了的误会,没有最终屈服遗憾的眷属。”吴念风为了给江河大气,甚至又开始念叨起诗句。
云家的小院子里,云虔等在门口的石墩上。
江河手心里攥着云虔昨夜的回信。
他昨天晚上被吴念风和林长天轮番劝说,结果采纳了那两位的建议,大半夜写了封邀请函,说明天自己和朋友去若曲山,山上有结香树,希望可以一起去看结香花。遣一个跑腿的小孩子送到云虔手上,一个时辰后,收到了云虔的回话:同意一起去了。
这下江河三人击掌相庆,据诗人吴念风说,云虔既然肯来,就说明她心底是喜欢江河的。
毕竟在江南,尤其是扬州,结香花是爱情的象征,青年男女互赠结香花以示情定。
云虔不会不知道,不过她还是同意一起去。
云虔穿着一身紫色纱衣,褶裙上系着一条酒红缠腰,长可及地,和她头上的酒红发带呼应,衬得她高挑婀娜。云虔今天气色很好,脸颊是清透的粉白,她带着浅淡的笑意,走上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