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屿从皮卡后备箱取出两人的行李,托提前预约的长途司机把皮卡开回乌市,就往机场大门的安检通道走去。
关尔连忙跟了上去,“师哥我一个人进去就行了,你行李给我吧,待会儿还要出来。”
程屿把行李放到安检带上,“我也要去乌市。”
乌市?关尔没继续问。
过安检,值完机,在登机口等了大概半小时左右,终于登机起飞。
飞机拔升前,程屿低着头在手机敲字,也不知道跟谁聊天。
关尔看了一会儿,突然道:“师哥你要不跟着我回去吧?”
程屿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视线收回继续敲字回消息,“不行。”
当然她也是随口一提,真把人带回去,要是让梅时青知道,估计能砍死她。
富蕴机场到乌市地窝堡国际机场大概一小时,大概是机长赶着回家陪孩子写作业,不到45分钟就落地,几乎刚起飞就落地。关尔打了一半的瞌睡被摇醒,醒来就听到广播提醒飞机要做下降的准备工作。
出口通道像往常一样围了不少等候家属,以往关尔因为工作性质原因,经常要到处出差各处飞,有时候也会莫名羡慕落地时有人在等候你归来的感觉。但这次——
“看路。”程屿揽了一下她的肩膀,防止人流撞上她,“我们要先去取行李的地方。”
对于关尔来说,世界上大部分的机场都建得很像迷宫。头上的、地上的标识虽然醒目,但她看多了也容易不辨方向。
“喔。”关尔想起一事,“骆舟深还发了其他消息过来没有?”
按照骆舟深的性子,他至少已经发了三轮信息过来。
分别是“上飞机了吗?”“下飞机了吗?”“出机场了吗?”
但她没手机,当然她也觉得他不会跟程屿发这样的消息。
“没看。”程屿简单回答。
“关尔!”
人流拥挤,关尔顺着声音就看到骆舟深一大高个,直直地杵在等候人群中,十分醒目。
当然更为醒目的,还有他身边同样个高腿长,一身黑西装状如精英打扮,早已吸引无数异样目光的——梅时青。
关尔脸立马就沉了下来。
显然程屿也看到了来人,把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撤开了。
关尔脸色更难看了。
骆舟深试图缓和彼此的气氛,“哎呀,程屿有心了,辛苦你把关尔安全送回来了。我就说她不靠谱吧,这一路上可给我惹了不少祸,现在手机还丢了。如果不是你,我还不知道怎么联系上她。”
骆舟深简直就是欲盖弥彰。
关尔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在梅时青面前班门弄斧,这话也就骆舟深信。
梅时青对程屿一直都没好印象,但他没发作。
“我先去取行李。”程屿主动道。
程屿走后,梅时青锐利的目光像X光一样,试图把关尔来回看穿。
“收起你拿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眼神。”关尔没客气。
骆舟深打和场:“诶,你不知道你大哥——”
梅时青也没客气,气定神闲道:“我听舟深说,我那车都快报废了,你还有钱还我吗?拿你的命抵我可不要。”
骆舟深还是头一次见这对表兄妹私下的相处模式,惊讶之余有些头疼,但人家才是亲戚,自己怎么算都是外人,便没再插话。
关尔抱手胸前,毫不示弱:“不劳您费心,跟你少说一次话,我至少能多活一岁。”
“跟那人挨在一起,你差点连二十四岁都没活过。”梅时青言语森然。
关尔:“……”
“你是来干嘛的?”关尔压住脾气,“我不是说了我会回去见她的,时总费这么老远,还搞押送犯人这一套?”
梅时青:“事实证明,你的话并没有可信度。”
关尔面色不虞,嗤笑道:“你知道我可以选择不去看她的,我们这浅薄的母女关系,还没大街上两个迎面撞上的陌生人深。”
“是她要求见你的,我妈让我来的。”梅时青忽然看了眼手上腕表,“我刚才帮你改签了飞机票,还有半小时就停止检票,你确定要在这跟我打一晚上的辩论?”
真他爹的见鬼!关尔扭头就跑。
她不知道为什么梅时青会突然飞过来,明明几个小时前骆舟深都没提这回事。临时起意?不,梅时青还一副处在工作状态的装束,大概率——真受她小姨所托。
*
程屿坐在长条椅上,静静地看着行李传送带早已出来的行李,转回一圈又转了进去。
一切似乎转回了从前,但又似乎发生了改变。
也说不清这改变是好还是坏。
他像是做了什么决定,起身把再次转到自己跟前的行李,只把关尔的行李箱取下。突然有人飞扑到了自己后背上,突如其来的重量让他瞬间弯了下腰,差点没站稳。
他侧了侧脸,关尔带着微凉的脸颊贴了上来,双手圈着他的脖子,他的脸有些滚烫。
“师哥,我待会就要走了。”声音嗡嗡的,周遭声音嘈杂,程屿慢了半拍才听清。
“那就回去。”
关尔像个耍赖的孩子,“可那里没我喜欢的人。”
程屿沉默了。
“那里是最适合你的地方。”
“适合?”关尔没反驳,“师兄别绕开话题,你还没回应我呢。”
程屿知道她在问什么, “你行李记得带上。”
关尔敛下眉睫,有些失落:“那就再抱一会儿吧。”
程屿无奈,转身从正面环住了她,“飞机几点起飞?”
“梅时青说半小时后。”关尔有些抱怨,“他是不是还像以前那么讨厌?不,应该越老越讨厌了。”
程屿有些哭笑不得,“那是你表哥,总归是为你好的。”
关尔抱了一会儿,程屿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刚要接,就被关尔阻止了。
“来催我的,不用接。”
程屿身上有淡淡的烟草气息,还有某种陌生的气息,最终混杂成记忆中令人安定的味道。
关尔有些恋恋不舍,但也慢慢松开了这个拥抱,“其实我有句话是骗你的。”
“我不是不想回,我只是对她可能要死这件事上有些恐惧。我在想如果我再讨厌她一点的话,这种恐惧或许会消失。”
程屿刚要说点什么,关尔忽而就笑了,状若无事地耸了耸肩:“就是突然想对你说出真实想法,可能这就是血缘带来的不可抗力之一吧。”
她接过程屿手中的行李箱拉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了,这次你就当我犯病了。以后我们还是朋友吧?有什么事可以联系,当然没什么事的话……也可以联系。”
程屿突然抬头看了眼身后,关尔转了下头,见骆舟深他们过来了。
“其余没别的要说了,师兄——”关尔表情自认为还算自然,“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程屿还真想了一下,最后摇了摇头,“没有。”
喔。
还真是,关尔倒是松了一口气,“那,再见。”
“嗯,注意安全。”
“你也是。”
骆舟深看着关尔眉头紧皱,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你——”
谁知关尔从两人之间穿过,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骆舟深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梅时青见怪不怪,“也不知道谁惯的毛病,跟你工作不这样吧?”
骆舟深冲程屿挥了挥手当做道别,一边跟上关尔一边道,“可能看我长得比较容易欺负,经常对我这样。”
梅时青拍了拍他的肩膀:“这速度可太慢了,又让别人抢先了。相比较那小子当我妹夫,我更希望你是。”
骆舟深实在有苦说不清,只能苦涩道:“那也不是想想就能成的。”
检票完登机,空姐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您好女士,我来帮你放下行李。”
“不用,我来吧。”骆舟深跟在后头。
关尔还生着气,“我自己行。”
骆舟深从她手里抢过箱子拉杆,忽然发现了点什么东西,因为位置实在特殊,没忍住问出声:“你手上的戒指?”
“戒指?”关尔看着右手食指多出来的一枚素圈,也有些发愣。
但身后的人被他们磨磨蹭蹭的动作惹怒:“诶诶诶,后面的人还堵着呢。美女帅哥,能不能快点放上去啊,我们还要过去。”
“喔喔,”关尔一把子举了上去,“抱歉啊。”
关尔坐下时都有些发懵,不对啊,这什么时候多出来的戒指,她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