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班了,申细辛还没走,抱住头唉声叹气。回忆这些天她在宋御面前真是尊严丧尽。他对她一如既往没有变化。而她自从叫了一声老公后,又被他按着叫了很多次。他也没有答应,就在她上方玩味笑着盯到她心里发毛。
如果这是战争,他知己,她不知彼。或者是他在看她笑话。看她陷在他挖的陷阱里挣扎,他借以取乐。宋御的确笑得次数比以前多了。申细辛握握拳,笃定自己猜中了。
一肚子气,饭是吃不下了,给阿姨打电话说不回去了。她驱车去看七月。
老葛也在家。见她吃了饭还坐着不走,眼神发呆地看着电视。老葛说:“高档宴会腻了,来我这贫民窟忆苦思甜呢?”
申细辛白他一眼:“我没参加过你所谓的宴会,至少最近没有。” 老葛似信非信:“不应该呀,年下宋先生应该是最忙的。”申细辛不想接话,宋御哪天都是忙的,如果按老葛的说法最近他忙着参加宴会,那她真是一次都没被邀请过。这无所谓的,她托着下巴目光放空了。过了一会儿,她又兴奋了,她说:“郭旗风你认识吗?”
“不认识。没听说过。”
“郭琪玉呢?市中心的郭家。”
“郭琪玉,听说过这名字,不认识。”
申细辛点点头,欠欠身子:“给我说说。”
老葛笑,不情愿。“你就在那个圈子里,你不比我了解?”
“你说不说?” 申细辛扬高了声调。
老葛说:“我说。”
在老葛的认知里,郭家也是顶天的豪门世家。郭家曾为了郭琪玉在海外建了一处生产线,单给郭琪玉专供奶粉。更别提平时的金尊玉贵了。穿衣吃饭梳洗有人侍候,出行前呼后拥。老葛夸张了,申细辛回想那远远一面,觉得也没有夸张到哪里去。
“郭旗风呢?”
老葛看看她,皱眉。“也是郭家的?”
“郭琪玉的堂妹。”
“没听说过这号人,她姓郭,大概是郭家的人。”
“什么叫大概?她确定是。”申细辛也有些不自信了。
“你说的这个人如果真是郭家的人,她能姓郭,这就不错了。”老葛说,“至少被郭家认了。”
申半夏晃着孩子出来了:“郭旗风,我好像听说过,有照片吗?”
申细辛翻翻手机没有照片,描述了大概样貌,申半夏低着头看着七月说:“听说她是个私生女。”
七月睡着了,申半夏抱着回了卧室。
申细辛不再追问。
怪不得宋御不说。
申细辛脑子嗡嗡的。回程的路上车辆稀少,她在天桥处停车,走到桥上,站中央,看远处的车流涌过脚下。郭旗风是郭家血脉,待遇差别如此悬殊,她自己是什么身份?申半夏和七月又是什么身份?
她的车后面不远处,停着一辆车,车上的黑衣人已经下来了,像要过来。她知道那是宋御的人。她的行动被监视得密不透风,而周围人的口风又严谨得让她憋闷。她仰头呼吸,连着这深沉的夜幕都像捂住了她的口鼻。
到家后,宋御在家。他在沙发上端坐着,看到申细辛推门进来,他侧过了脸。申细辛迎向他投过来的目光,她多了些审视。
“去哪了?”
“看七月去了。”申细辛想他不会不知道她的行踪,何必多此一问。
宋御走过来说:“能不能邀请他们来这里过年?也算是一家团圆。”
申细辛抬目睨他,说这么亲,有几分真?她看不透,随即低下头。“我问问吧。”她绕过他走开。
宋御追着问:“我拍马拍错地方了?”
申细辛更恼,停下回头:“我不知你说的是真诚的邀请还是虚伪的客套。”
宋御笑:“我在你这里向来是一片赤诚被当狼心。”
气血翻涌,她有些反胃。“我向来不知道你哪一句是真话,一开始我当真话听,后来发现你撒谎,现在你又来指责我,你可真会倒打一耙。”
宋御听得皱眉头,又笑几声。“申细辛,你这是对我有成见,我给你留的第一印象太深刻,以至于我做了这么多,还没让你改观。”
“和以前无关。”
“说说,来好好说说。”宋御拉她到沙发上坐下。
“你和郭琪玉什么关系?”
申细辛看他刚才的嬉皮笑脸瞬间没了,她知道问对了。“有天你说你出差了,我却在商场看到你们在一起。郭旗风说,郭琪玉只订过婚。”
“莫非你认为她是和我订婚?”
“你让刘啸陪我去银行,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南江坤的详细地址是事先准备好的,后来我猜测你料到我会查那张卡的详情,所以那个地址是你故意让我知道的,有次去那里我是临时起意,我在那里看到了你的车,也看到了郭琪玉。对此,你有什么解释的?”
“我不解释,只声明我和郭琪玉没关系。”
申细辛苦笑:“我没那么好骗。你瞒得密不透风,我认识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但也透不到我这里!虽然没人告诉我,但我亲眼见到过。我想不明白的是,把我搅进来,不多此一举吗?或许这就是你对我的报复,让我成为一个我不自知的笑话。”
宋御托着她下巴,凑近,盯着她的眼睛,揶揄:“你也不是那么好骗。”随即话锋一转,眼色凌厉,“懂事一点,不要无理取闹。”
申细辛像打在了空气上,又被回旋镖击中。
宋御在她眼角边晃晃一张请柬:“公司年会,到时候参加。”得到了申细辛的肯定回答,他才松开手,愤然离去。
唯有自立才能自救。申细辛辗转一夜得出这个结论,奋力挣扎起床去上班。吃饭时特意寻了寻周密。他身边已有了几个女性,周密看到她,拨开众人,端着餐盘坐到了她身边。
申细辛看那些女性眼神个个对她没有好意。“给我拉仇恨呢?”
周密笑:“你又不怕这个。”
“那些女孩看着挺优秀的,你眼睛长头顶上了?”
“我眼睛正常,倒是有人眼睛像熊猫。”
申细辛低头吃饭。过一会儿说:“单位职工房子在哪?改天我去看看建到哪个程度了。”
周密这才意识到玩笑过了。“面积对你来说,你住惯了大房子,那就像耳朵眼,太小,位置也远。”
申细辛叹气,是不是在别人眼里,她顶着宋夫人的名号,过得就是宋夫人的生活?她心情烦躁:“我吃好了。”
午休睡得沉,醒来过了上班时间。洗把脸回办公室过了签到时间。办公室的氛围不对,高大姐过来说:“去哪了?刚才领导过来了,看一圈,像在查人,不过什么没说就走了。”
屋漏偏逢连阴雨。
快下班的时候,杨组长通知她去岳部办公室拿份材料。这趟差事有些出人意料。一路忐忑到了办公室,果然里面只有岳霖和周密两人。
岳霖说:“今得闲,尝尝这个茶。”
申细辛看正泡茶的周密,他在偷空看一眼她,笑。
申细辛祈祷但愿不是批评她的。
她一直低头不说话,绞手,岳霖尽量活跃氛围。
周密泡了茶出去了。岳霖给她倒一杯,申细辛慌得伸手,又刷地站了起来。
岳霖忙摆手:“坐,你坐下。别拘着。你嫂子跟我说几回让你家去,又埋怨我是不是管得严,苛待了你们。”
只是话家常,申细辛渐渐放松,仍小心应对,并再次提出要求下基层。一听这话,岳霖心里咯噔一下,夫妻如果相处得好好的,柔情蜜意的,如胶似漆的,至于会到乡下躲着另一个人吗?再看申细辛眼睛里的迷茫与黯淡,岳霖也就明白了八九分,他笑笑,问:“这是坐不惯办公室还是与这里的同事相处不来?”
“都挺好的。”申细辛说了又觉得不对,连忙补充说,“这里的空气不好,晚上的星星看不清。”
岳霖笑:“已经在治理了。慢慢来。想看星星,让宋御带你去郊外,那边的光污染少一点。”
申细辛尴尬地咬唇。岳霖手机响了,他看了眼对申细辛笑:“宋御来了。”
门响起,岳霖去开门。赫然真是宋御。岳霖说:“稀客呀,这么多年你也没来过我这里。怎么细辛前脚刚到,你就跟来了?”宋御看看申细辛,目光回到岳霖身上:“我来接我媳妇下班。下班了吧?”
岳霖看看时间,说:“是到下班点了。”
“那我把我媳妇儿接走了。”
岳霖做了个请的姿势。宋御扯过申细辛说:“我媳妇胆小,犯了什么错,工资尽管扣,喝茶谈心就免了吧。”
岳霖眉峰一紧,又笑了:“商量下基层的事呢。”
宋御果真顿住了脚:“下不下的先把年过了再说。”
车上,打火机在宋御手里翻转着,两人之间沉默到能听到彼此呼吸声,和打火机和手指的磨擦声。
“下基层的念头就此打住。”宋御的语气直接是命令。
申细辛脑仁嗡嗡的,反骨咯咯响。“你不是我领导。”
根据以往的经验,这个时候如果硬杠起来,最后两人仍会以打斗一番结束。宋御笑两声,长叹一声,抓过她的手放在自己腿上拍着:“我虽不是你的领导,但是你的丈夫。现在为夫正是需要你的时候,有些场合需要你陪我,你就屈尊一下?”
申细辛握着的拳慢慢松开,歪头看着他。“你再考虑一下,我不适合走在你身边。”
“你告诉我,除了年龄比你大些,陪伴你的时间少一些,我还有哪些不足需要我改进?”说到年龄,宋御似乎也很苦恼。
“是我的问题。”申细辛抽出手,望着外面,“我和你是两个世界。”
宋御垂目,坐正,支着下巴,微侧头看着申细辛,忽然笑了。“你什么喜欢上我的?”
申细辛不解。
“因为喜欢,所以你才会在意这些世俗的身外之物。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有肌肤之亲?”
他欺身逼近,申细辛慌乱后仰,脸红了又热,急忙喊:“陪就陪,不过得加钱。”
宋御笑,也不是不好哄,就是自己得伏低做小。“支票给你,自己填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