测试结束，李律走出房间，医生告诉他结果显示一切正常，他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

一共待了一个星期，不过没什么需要带走的东西，精神监狱不允许犯人拥有任何通讯设备，所以他到现在连手机都没有。

今天的狱警格外少，可能是昨天发生了暴动，大部分狱警都在接受检查，就这么一路走出了大门，李律依稀能看出门外站着两个人。

走进一看，发现是商行测和另一个女人。

女人身量修长，身着一身简单的淡蓝色休闲西装，头发简单挽起，精神监狱地处偏僻，四周一片荒芜，却衬的女人的气质越发出尘。

商行测倒是比较自然，他们不知道在聊什么，但女人的嘴角轻轻勾起，偶尔捂嘴一笑。

“李律。”

还是商行测先发现了他，朝他招手:“过来。”

林学月也转过头，仿佛看出他的不自然，先一步道:

“叫我林姐吧，你原来就是这么叫的。”

虽然早就听过这个名字，但当真正见到这个监护人的时候，李律第一时间还是有些不能接受。

但看着眼前女人隐隐有些期盼的眼神，李律笑了一下，应道：

“林姐好。”

听到这句话，林学月紧绷的情绪好像立刻放松下来，连紧绷的嘴角都不自觉染上一丝笑意。

“那就不打扰你们叙旧。”商行测看他们相认后没什么可疑反应，也不打算再在这继续掺和掺和：

“我还有事，先走了。”

林学月感激地看了商行测一眼，然后转过身来朝李律微笑：

“走吧，咱们回家，我给你做了最爱吃的排骨。”

*****

林学月开来的轿车就停在对面，李律跟着林学月上了车，三十分钟后就到了目的地。

进入小区的一瞬间，一股从未有过的熟悉感扑面而来，好像他从来一直待在这里，这种感觉一直萦绕在心间，直到林学月打开防盗门，进入房间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这个家的一切，都与他在另一个世界的房屋一模一样！

房屋的结构，桌子摆放的位置，甚至冰箱上的冰箱贴——

他的母亲有个习惯，就是每去一个地方就会买一个具有当地特色的冰箱贴，权当纪念。

一只圆滚可爱的熊猫出现在他眼前，咧嘴笑着，好像在向他招手——

一瞬间全身所有血液都流向头顶，脚下好像生了根，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林学月叫了他好几声都没有听见。

“李……李律？”

林学月还以为他想起了什么，声音都有些颤抖：“你……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李律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他转过身，看着眼前有些急切的女人：

“没有，我只是觉得有些熟悉。”

“好，好——”林学月点点头，又笑了笑：“那快吃饭吧。”

清炖排骨，醋溜白菜，炸酥肉，蒜蓉西兰花——

这些与那个世界几乎完全重合的饭菜，在李律心上又落下一记重锤。

巧合多了就是必然，照现在情况来看叶文志说得八九不离十，李律突然想起之前在濒死状况下见到的那个人，——

难道他就是第二人格？

那个人让他想办法进入SG调查处，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和叶文志背后的势力又有什么关系？

一个一个问题接连而至，李律的只觉得头疼。

吃完饭后李律主动揽过洗碗这个任务，刷刷的水流冲刷碗筷，触感如此真实，李律有些恍惚。

等洗完碗，林学月正在沙发上看电视，见李律忙完，就从沙发上站起来，把他领进一个卧室。

“我已经给你收拾好了。”林学月看着李律，脸上是慈祥的笑意：“以后你就睡在这里，还是跟原来一样，喜欢吗。”

午后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射在床铺上，干净轻柔的床单散发出清香，一切都显得如此温馨，李律几乎以为他回到了自己真正的家。

“谢谢，林……林姐。”

“没事。”

林学月摇摇头，她知道李律现在还有些认生：“你原来的手机已经不能用了，今天下午我带你去买新手机。”

“谢……”

“不用说谢谢了。”

林学月想拉李律的手，但又缩回去了，她笑了一下：

“回来了也不急着出去做什么，先在家呆几天。”

李律那边温情脉脉，商行测这边可是忙得焦头烂额。

本来是大晚上发生的事情，而且这边地处偏僻，而且第一时间对周围进行清场，确定没有媒体记者混进来拍摄报道。

可就算是这样严防死守，第二天堰山市监狱暴动还是上了头版头条，进化者与普通人的矛盾再次上了热搜，许多人在网上分享自己曾被进化者欺负的经历，一时间社会氛围变得紧张起来。

还没有搞清楚暴乱的具体原因，商行测的顶头上司就发话了，让他三天之内必须给这件事做个交代。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屋里的特调处队员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陈叔怒道：“你别不识好歹！”

陈叔，原名陈立，男，A级向导，2013年6月出生于堰山市，家庭贫困，是个孤儿，小时应该受了不少苦，长大后小偷小摸一个没少干，45岁的时候因为故意伤人罪判处有期徒刑25年，是这次暴乱的带头人。

“审的怎么样了。”商行测问。

“他很抗拒与我们交流。”旁边一个年轻探员回答：

“什么也不说，就在那和我们兜圈子。”

“一群吃干饭的蠢货，你们根本不懂我这样做的是为了什么！”

审讯室内陈立又嚎叫起来，他苍老的面容因为高强度的审问变得更加可怖，。

在长期生活单一且充满暴力压迫的环境下人很容易变得扭曲，监狱暴乱不是一件稀奇的事，但问题的关键在于，王振又是怎样拿到的钥匙——

又或者是，是谁给了王振这样的权限。

“注意你的态度！”

单侧玻璃内审讯员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陈立不客气呵斥：“小心我让你——”

砰——

门一下被推开，撞到墙上又反弹回去。

“商处。”“商处长。”

商行测点点头，招了招手示意他出去。

门再次被关上，审讯室内只剩商行测和陈立两人。

“还记得我吗？”

商行测双臂抱胸，居高临下看着陈立。

陈立阴鸷的眸子死死盯着商行测，露出一个干枯的笑容：

“可惜你穿了防弹衣，我没能打死你。”

商行测冷笑一声，这样的垃圾话他每次审讯或多或少都会听到一些，对他来说这跟垂死挣扎没有两样。

不管多嚣张的犯人，在他面前，最后只有一个结局。

“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商行测眯起眼睛，冷冷地道：

“第一，你告诉我是谁指使你发动这次暴乱。

“第二——”

商行测欺身向前，重重敲了几下桌子：“我帮你说出来。”

“哈哈哈。”

“哈哈哈哈——”

陈立爆发出剧烈的笑声，然后渐渐停下，猩红的眼睛里满是血丝：

“我第一次进监狱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吧。”

“拿这套对付我。”陈立两腮的肉抖动着：“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

砰！！

谁都没有想到，下一秒陈立的头被狠狠砸向桌面，最后一个字还没脱出口就碎了个稀巴烂，陈建被砸蒙了，他没想到眼前看着像个正人君子的居然会暴力审讯，但商行测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紧接着，抓起陈立的头发又是猛地向下一按——

清晰的响声回荡在审讯室，画面之惨烈让所有人不约而同地产生幻痛。

审讯室内外都安静了，等了有十来秒，商行测才让陈立的脸离开桌面：

“我不管你被审过多少次——”

耳边的声音从未如此清晰，恐惧后知后觉的攀上来，陈立不住地颤抖，鲜血顺着额头流下，模糊了双眼。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审讯。

大部分的条子对犯人总有一种天然的优越感，他们刚开始总会用一些学院派的套路，旁敲侧击循循善诱以为自己好像了解所有人，实在审不出来后才会气急败坏地上一些手段。

鼻梁传来尖锐的疼痛，陈立想自己的骨头肯定已经断了。

“很不幸，我跟你之前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商行测松开手，冰冷淡漠的眼神扫过陈立：

“给你一天时间，想好了跟我说。”

*****

手机是在居民楼地下的一家维修店买的，之后李律和林学月一起去菜市场，买点儿后几天要用的蔬菜。

与其说是菜市场，这里其实更像一条小吃街，小区附近的小摊餐馆基本聚集在这里，如今正值夏季，下班回家的工人白领有时不想做饭，都会来这儿解决一顿。

炭火在烤架下噼啪作响，火光照出食物的诱人色泽，嘎巴一声啤酒瓶盖被敲撬开，不知道正好碰上谁在过生日，旁边桌的年轻人人举杯庆祝，老板一声吆喝，今晚的美味这才拉开序幕。

林学月看起来不像是那种爱在外面吃饭的人，这时她正在一个菜摊上挑菜，灯泡暖黄色的光照在脸上，显得整个人十分温柔。

而李律正在摆弄他那个新手机，意识到自己是第一人格后，才后知后觉到他确实对电子产品的了解确实少得可怜。

虽然原来也用过手机，但仅限打电话或者发短信，刚才听店员介绍，没想到手机还有这么多功能。

“李律？”

林学月的呼唤声传来，李律抬头一看，没想到已经走出那么远，赶忙收起手机，抬脚跟上。

看着周围热闹的场景，林学月也不禁停下来，朝刚小跑过来的李律道：“你今天想在外面吃吗，正好我也不想做饭了。”

“那走吧。”

李律点点头，接过林学月手中的袋子。

没有去路边的烧烤摊，林学月带他去了一家人不算多的面馆，老板一看见林学月，就热情地打起了招呼。

“一碗牛肉面。”林学月转头问道：“小律，你吃什么。”

菜单就贴在墙上，字体很大，想吃什么直接说就行。

“来个酸辣粉吧。”李律朝老板说：“再加个鸡蛋。”

说着就把蔬菜放到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店里虽然只有老板一个人，效率却不低，没到五分钟，两碗热气腾腾的面就端到两人面前。

红油浮在汤面，绿色的香菜点缀其中，卤蛋被切开摆在边上，迫不及待吃了一口，酸辣椒麻的感觉瞬间在口中炸开，粉条柔软但不失弹性，这一口下去，李律只觉得身心舒畅。

林学月看他满足的样子，不禁笑起来：“你喜欢吃？”

听到这话李律把埋在碗里的头抬了起来，含糊不清道：

“好吃啊，林姐，你怎么不吃啊。”

听到这句话，林学月笑得更开心了：“好啊，我也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