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多了医务室可谓是驾轻就熟，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在哪。

推开门的时候简与希正在玩游戏，头上戴着耳机，也不管是否违反规定，键盘被打得噼里啪啦响。

印象中李律在那个世界从未打过游戏，甚至很少使用电子产品，于是就在后面站着看。

这是一种5V5游戏，由红蓝双方展开对抗，一名玩家操控一位英雄，不同的英雄有不同的技能和属性，而判断输赢的方式则是——

推倒对方的塔并最终攻破水晶。

李律看着简与希迫不及待想推掉一系列塔状物，嘴里还念念有词“点它水晶点他水晶啊”，最终得出这个结论。

赢得游戏胜利之后简与希看起来很开心，她知道李律是来换药的，换了新美甲的手往床上一指，就去里面的房间翻腾急救箱，最后拿着碘伏和新纱布回来。

“伤口恢复得比想象中的快啊。”

在给李律换药的时候，简与希看着不到三天就几乎恢复完好的伤口，不由得发出感慨，她放下纱布，语气有些疑惑：

“你是向导？”

“对，”李律点头：“我是向导。”

简与希啧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把纱布放回屋内，拿出几个创可贴贴在李律胳膊上：

“还和之前一样，伤口不要沾水，少吃辛辣，早睡早起——基本就这些，还有什么事？”

一阵沉默之后，李律问：“你和何进关系怎么样？”

正在收拾医疗用品的动作停了一下，然后又立刻动起来，简与希把医疗箱放进柜子，一边回道：“你找他有事？”

李律活动了下手腕，淡淡道：“是有点事。”

简与希转过身来，双手抱臂，眉毛一挑：“那你怎么就认为，我能帮你这个忙。”

“E区招聘狱医的条件是华国公民35岁以下，学历医学硕士及以上，具有良好的政治素养和道德品行，无犯罪记录——哪怕是不留案底的行政处罚也不行。”

李律从上到下扫了一眼简与希，祖母绿镶钻石的项链，小巧精致的双C形耳钉，随意放在办公桌上一看就价格不菲的包包，还有手上的蛇形指环无一不彰显着主人的雄厚财力。

“我猜你大概24岁左右，家境优渥，应该有出国留学的经历，先不说你作为一个年轻女生来这里当医生本就不常见——”

“就说你手上这个戒指吧，”李律装模作样地思索一下，然后摊摊手：

“我记得你上回，带的不是这个款式。”

简与希想反驳，被李律抬手阻止：“当然，如果你想说这是追求理想也可以，不过就在我们见面的第一天——”

李律收起脸上的笑容，眼睛直直看向面前的少女：

“你当时，应该是想直接叫何进全名。”

简与希愣住了，没想到这样一个微小的细节都被看在眼里，她努力想让自己说出一些反驳的话，可最终一句都没有说出来。

“E区地处偏僻，离市区至少要开车一个半小时，下班的时候已经不早了，所以你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员工宿舍。”

“你在躲什么？”

李律揶揄道：“你不会真像小说里写的一样，大小姐逃——”

“好了好了好了——”

简与希表示投降，再这样下去估计她生辰八字都要被算出来了：“李师傅你别说了，我帮你这个忙，想几点把何进约到这里。”

“不是你约他。”

李律微微一笑:

“是我去找何进。”

*****

两个小时后——

管区长办公室就在监区内部，只是想直接见何进，通常要先向今天的代理班长打报告，得到批准后才能来到干警活动区。

一般这种申请都会被狱警因为种种原因驳回拒绝，一般的病人见管区长十分不容易，不过有简与希这层关系——

李律看着在面前一道一道轻易打开的门禁——

事情就会好办很多。

一路上不知道听了多少声“阴医生好”，那些狱警甚至没有问问简与希带这个病人去做什么，就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打开了门禁。

这种便利直到何进办公室的门前才停止——

走廊尽头的黑色金属门像一堵沉默的哨岗，合金门框在顶灯之下泛着冷光，门板中镶嵌着一个碗口大小的摄像头装置。

这不是一道普通的防盗门，而是被称为“监区的最后一道防线”，在监狱建立的最初，并没有设立这样坚固的防御，一切都始于一场暴行的发生。

混乱愤怒的进化者砸开了狱长办公室的铁门，杀死狱警挟持人质，与警方和特调处对峙了三天三夜，最后迫不得，上级下达强制命令才将其全部歼灭。

虽然精神病人不具有罪犯那样的组织性和报复性，但为了监管者的人身安全，办公室大门只有本区管区长的虹膜和指纹同时解锁才能打开，除此之外，任何人没有开门的权限。

“你也知道何进的性格，”简与希撇撇嘴：“我只能帮到这，下面就靠你自己了。”

鞋跟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渐渐远去，李律站在门前，轻敲几下。

本来以为按何进的个性至少要晾他几分钟，然后再装出一副抱歉的样子推开门让他进来，不过紧接着一阵机械的声音响起，出乎意料的，门开了。

这件办公室不算很大，但一切都井井有条，办公桌后是一排被堆满了的书架，何进没有处理公务，而是端着一杯咖啡，单手插兜靠在办公桌上。

“李律。”

叮一声脆响，何进放下咖啡杯，不等他开口就直接道：“今天这样的事，我希望以后不要再发生第二次。”

在他的印象里，何进一直是属于笑面虎那个类型，有什么话从不直说，今天这样生硬倒像是做错什么事触了他的霉头——

“阴医生是个善良的人，”略微思索一下就猜了个大概，李律道：“她今天愿意帮忙，我很感激。”

“这次感激就够了。”

何进根本不吃他这套，冷冷道：“下次再这样，我不管你是谁的人，别想在我这里办事。”

“这怎么行。”李律笑了一下：“王振的事还没结束，何处不能现在就不管吧。”

何进眉峰一挑，双手抱臂：“你什么意思。”

“你有难处我知道，如果王健如来找你，提什么要求尽管答应，只是——”

“希望我手下留情？”话音未落，何进就接过话茬，他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良久后，才道：

“实话跟你说吧，王健如根本没有来找过我。”

看来那天的威胁还算有点用处，李律竭力保持冷静，但细微的表情变化没有逃过何进的眼睛。

何进不明所以地笑了一下，继续追问：“所以我倒是很好奇，你跟王振讲了什么——”

“让他即使被打成这样，也不敢告他爸？”

一瞬间房间寂静无声，暗流涌动下两个人各怀心思，何进和商行测的关系尚不明朗，他这样问，实属是越界了。

“不知道。”

李律闻言笑着摇摇头：

“可能他误会了吧。”

与此同时，后山。

太阳西沉，树林此时蒙上一层金黄，偶尔有几只鸟喳喳叫着，更显得幽静异常。

废弃的公共厕所那时不时传来一些声音，王振小心翼翼捧着电话，在公厕门口来回踱步，时不时点头哈腰，连连称是。

这几天王振也不算好过，他好歹也算是堰山市有名有姓的富二代，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被打了还不能报复回去，不仅这样还被那个装模作样的假洋鬼子威胁——

想到这里王振狠狠踹了一脚旁边已经脱落的墙皮，紧接着就听到电话那边道：

“D区那边开始之后，你打开连接两边的大门。”

不知道又要搞什么幺蛾子，不过那个人答应过他，如果这件事办成，就能让他离开E区。

虽然内心不满，但王振还是讪笑着应道：“可是，我没有权限啊。”

“这你不用管，有人会帮你——”声音突然一顿，然后道：

“不过，那个女医生不要碰，她是简厉平的女儿。”

王振之前见过那个女医生，盛气凌人的根本不给人好脸色，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来头，立刻拍着胸脯保证：

“您放心吧，我们绝对不让阴小姐受一点儿委屈——”

滴嘟——

没有任何预兆的，电话被直接掐断掐断，王振朝电话啐了一口，心说摆什么谱呢，旁边的小弟一溜烟跟上来，王振点了支烟，问：

“今天李律做什么了？”

黄毛挠挠头，支支吾吾地回答：“我一直盯着他，也没干什么，就是换完药就去找何进了。”

“何进？”王振一惊，到嘴边的烟都没放进去，转头道：“他真的认识这边的人？”

黄毛连忙道：“也不一定吧大哥，万一是何进找他有事呢。”

“放屁！”

王振一巴掌打在黄毛头上：“何进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见他让哪个病人进过他的办公室？连我爸过去找他，说话都是不咸不淡的，他让李律这小子进去关系肯定不一般！”

“那李律那么厉害，咱带他玩吗。”

“玩个屁！”王振啐了一口，气的把还剩大半截的烟一把扔到地上，抬脚狠狠碾上去：“谁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说不定是条子的卧底，长得娘们兮兮，一看就是个一肚子坏水的货。”

“是是是。”黄毛满脸堆笑，从裤兜掏出一支烟想给王振重新点上：“那大哥，咱们这次又有什么新活？”

王振不屑地哼了一声，接过香烟深吸一口，新活？

这次，可是个大活——

哗啦哗啦

一群飞鸟突然从树林中飞起，闪电般的身影划破夕阳，王振恍然惊醒，催促着小弟离开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