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带的流动在姜洛玉的眼里缓慢至极又纤毫毕现，没能察觉到危险，他伸出阻挡的手自然而然地放了下去。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快到站在一旁的丛明雪根本来不及反应。
光带状的真源之力成功扒在了青年光秃秃的头顶，死死根植在了头皮里，紧接着光带逐渐消失，下面的黑发如同野草发芽般迅速生长。
眨了两下眼皮，就多了一头及地的长发，姜洛玉有些懵。
他抬手撩起一把格外顺滑、还冒着金光点点的头发，觉得自己现在大概是个人形灯泡。
更加明显的香气从姜洛玉身上飘了过来，丛明雪吸了吸鼻子，发觉自己早就屏住了呼吸。
那他“闻”到的香气又从何而来？
丛明雪不知道，他下意识吞咽几下口水，被香气激发出了许久未曾体会过的……食欲。
他想吃掉他。
这荒唐的念头在姜洛玉向他走过来后更甚，几乎压过了他的理智。
是真源之力。
“别过来！”丛明雪后退数步，额头因为压制食欲冒出了细汗。
姜洛玉：“怎么了？”
没等到回答，只见对面人干脆利落地捅了自己一刀，鎏金的神血晕开了一大片。
“把真源之力收回去！”丛明雪没有拔出匕首，而是旋转着刀把，试图用疼痛盖过本能。
姜洛玉一惊，没再拖拉，立即尝试调动体内的真源之力把发丝上的吸收进去。
凉飕飕的真源之力隐藏在仙力之中，找到诀窍后很容易调动。
没过几秒，头顶的金光成功彻底消失。
他扑到丛明雪身边刚想检查一下伤口如何，掀开衣服什么也没瞧见。
姜洛玉：“……”
神君的自愈能力恐怖如斯。
丛明雪心念一动便换了套干净的衣服，握着姜洛玉的手道：“我没事。”
姜洛玉：“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捅自己做什么？”
丛明雪沉默半天才道：“你醒过来之后闻起来很香，特别是刚才真源之力外泄围绕在头发附近时。”
“让人……很有食欲。”
姜洛玉：“……？”
妈妈，这里有变态。
不过这时候喊妈没什么用，他果断和丛明雪敲响了何在夕洞府的门。
没人应答。
丛明雪想起了什么，道：“医神回去前，似乎说要小酌一杯。”
“小酌”放在何在夕身上等于酩酊大醉，姜洛玉放下手，改为让丛明雪撬结界。
于是乎夜半时分，醉倒在一堆毛绒绒里的何在夕久违地闻到了食物的香气。
他今晚入睡前喝了点酒，闻到这气味儿理所当然以为自己在做梦。
那味道像是很多年前他吃到的第一口蜜糖，又像是喝到的第一口陈酿。
他搂着只圆滚滚的灵兽咬了一口，吃了一嘴毛。
“医神，您要不先擦擦嘴？”
何在夕有些奇怪，他怎么还能梦见姜洛玉？
姜洛玉实在看不下去大汉抱着灵猫流口水的样子，果断放出生姜气息，顺势让神界雏形加热了一番。
辛辣刺鼻的味道扩散在不大不小的洞府。
“阿嚏——阿嚏！”
何在夕揩完鼻涕，见鬼一样打量着姜洛玉：“你这是又怎么了？”
对面人身上的生姜味儿熏得他脑袋疼，可这姜味儿下面居然还有股奇异的香气。
何在夕尴尬地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果断给自己扎了两针。
姜洛玉拍飞凑过来的蚊子：“听过唐僧肉吗？”
何在夕：“……？”
.
百花殿，灯火通明，连爬满了殿外的各样灵花也跟着发出微弱的亮光。
这代表着宫殿的主人精神正高度集中。
凝星正在用显微镜观察从姜洛玉体内取出来的血。
当年姜家众人来到此界之前打包了现世的书籍。
艺术、文化、医学……虽然大多数修仙者能通过法术做到更好，但有的东西却让他们茅塞顿开。
那些文字凝聚了另一个文明长达几千年的智慧结晶。
特别是里面的医疗、实验器具，让凝星这些医修受益匪浅。
半空的屏幕上，血液里的金色物质乱窜着，仿佛一颗颗跳蚤。
每一只“跳蚤”里都藏着红色的小点。
“真源之力的活性很高啊。”凝星又看了两眼，在旁边的器皿里加了种能吞噬血液的草汁。
这草汁除了血之外，对任何东西都不感兴趣。
当然，这只是之前的结论。
淡绿色的草汁吸干血液后，反常地包裹住了四散的金色圆珠。
两者相触刹那，草汁又变成了新的鲜血。
姜洛玉：“……？”
何在小心翼翼地把新生的血液和剩余的旧血倒在一起——
旧血里提前加了特质的灵药，如若二者不是一种东西，根本不会相融。
两者合二为一，再度提取里面的血液放回显微镜，金珠消失不见。
真源之力的活性消失了。
阿木托摇了摇玉瓶里剩余的血，给出了结论：“吸引、同化、隐匿。”
这是真源之力表现出来的特性。
“吸引”这点已经在姜洛玉身上完全体现，至于同化和隐匿……暂时没有头绪。
姜洛玉：“吸引力会不会太大了点？”
他戳了戳自己身体外侧套着的七八层结界，又看向聚集在结界周围的花。
“如今正值真源之力的活跃期，它藏在境主您的血肉里，过了这个阶段大概会好很多。”凝星柔声道。
“我等还是对真源之力知之甚少，现在只能看出这些东西。”
阿木托：“它的吸引力如此之大，许是因为它可以说是‘世界之源’。”
“没人会讨厌孕育出自己的东西，即便是沾染着真源之力的人。”
何在夕挠了挠头：“至于为什么会让人对你产生食欲……”
“大概是获得真源之力青睐的副作用。”
姜洛玉：“……”
神界雏形：“这就是你随便给人当爹的代价。”
姜洛玉：“不会说话就闭嘴。”
除了等待没什么更好的办法。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姜洛玉就缩在三清秘境，等着活跃期过去。
坏消息是他们无从得知宫墙里为什么会有真源之力，也不知道所谓的“第八界”到底在什么地方。
好在宫墙根系的构成被分析出来了，是阴阳转生花。
这偌大的春花宫墙，不知何时被这朵花的根系取代了。
.
宴会当天，金铃还未响起，点麓早早地来到了侍仙居。
她的打扮和往常很不一样，法衣变成了月白，就连头顶都簪了朵白惨惨的花。
透过窗户的缝隙，能看见她手里还拿着一盏模样怪异的宫灯，上面的图案像花不是花。
“她手里的宫灯真丑，还有衣服……”神界雏形又开始叽里呱啦地点评一切，聒噪得像只饿了七天七夜的□□。
“你们这些宫侍脸都和扶乐一模一样，你到时候怎么杀出重围？”
姜洛玉烦得不得了，关上窗户敷衍道：“内在美。”
“好了，你去找无相球聊天去，一会儿再出来，吵得我头疼。”
笙舟给他的仙器有问题，他真要用的话根本撑不到半个时辰，所以神界雏形承担了迷惑空杞的重任。
神族遗骨神的力量非比寻常，即便只能通过他的身躯发挥一点功效，也非寻常仙修能够堪破，就算是被天道敕封的仙帝。
神界雏形：“它也嫌我烦，已经不搭理我了。”
姜洛玉：“……？”
神识钻进丹田，瞧见趴在元婴怀里蔫巴巴的无相球，姜洛玉果断夺走了神界雏形说废话的权力。
点麓直手动摇响了金铃，很快二十二仙侍就站到了院内，每个都顶着一张少年人朝气蓬勃的脸。
大多数仙侍都是成年男子体态 ，脸安在上面格外诡异。
点麓确定人已经到齐，开口：“跟紧些，你们一会儿全都去膳房候着，等着天黑之后去春花殿传膳。”
众人：“是——”
因着这几天的训练，新来的仙侍们两两一排走得又稳又快。
姜洛玉站在队尾，旁边是精神状态好了不少的扶乐。
笙舟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让他天人五衰的迹象消失殆尽。
和春花宫里真正的仙侍擦肩而过时，姜洛玉忍不住用余光看了看。
那些侍者的脸都是自己的，只不过和他们的一样白罢了。
膳房位于春花宫东北角，跟着点麓踩了几处传送阵法，很快就看见了膳房的大门。
阵阵灵食香气从里面飘出，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臭。
若说这味道是兽血，可仙兽血液里压根没有臭味儿。
神界雏形：“不会是魔兽吧？”
姜洛玉没法反驳：“可能吧，你一会儿过去看看。”
进了大门，点麓把他们带到了一处空地，又指了指厨房门口肥头大耳的男仙：“等朱七过来叫你们，你们就端着菜去最西边的传送阵，去了春花殿切记不可言语。”
众人再度齐声应道：“是。”
等到点麓走后，朱七转着一双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眼睛，道：“你们乖乖呆在这，要是乱跑看见什么不该看的，我不介意给后院的仙兽加餐。”
威胁落到耳朵，众人心里忍不住泛起了嘀咕。
昨天点麓斩杀不肯进大鼎的仙侍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预料，当时没人敢提出异议，又或是当出头鸟想从春花宫离开。
事后从鼎内出来，早就被火焰炙烤得没了力气，今天能爬起来已经成了奇迹。
如今被朱七的话一激，有几个甚至开始盘算今天结束就离开春花宫。
飞上枝头变凤凰固然不错，但这么多人试了这么多年，有哪个真的得了空杞仙帝的青眼？
还不如本本分分地修炼，再去秘境里积累资源。
“我看完了。”
生姜苗版本的神界雏形缩回脊骨里，声音嫌弃：“后厨的食材不仅有魔兽，还有本体为兽类和草木的仙侍。”
姜洛玉：“……”
毁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