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合欢、无欲合欢,与妙欲合欢。”
“这里只说阴阳合欢。无论哪种流派,都讲求阴阳调和,采有余,补不足,这是合欢道的基础。阴阳合欢提倡随心动欲的合欢双修,合天地阴阳义理。是正道的一种。”
“但是,阴阳合欢也不是傍上大能,就能突飞猛进、修行无忧了,虽然比起其它正道更加轻松省事,因为讲求阴阳平衡,也有着诸多限制。有的合欢修士不满足于阴阳合欢的修行速度,在正统功法上动了手脚,形成两种剑走偏锋的派别:阴合欢,与阳合欢。”
“这两种派别,一味地追求极致的阴或者阳,修行速度极快,可以说是一日千里,代价就是非常容易走火入魔,人们常说物极必反,只用纯粹的阴气或阳气修炼,其下场大多数是难以承载,爆体而亡。所以必须在吸收阴气或阳气的同时,极少量地炼化另一种灵气,维持一种走发丝般的艰难处境。几乎是赌飞升和爆体哪一个先到,成功者万不存一。”
“原是如此,多谢道友解惑。”
这些邪道功法算是合欢宗的内部秘辛,宗门丑事,不会宣扬,因此修真界流传不广。纪漆灰遍览群书,尤其喜欢研究各门道法幽微的角落,由他之口说出,比典生铜更加合理。
典生铜只是一个修为低微的无名法修,而纪漆灰,虽是年轻也有了一定名气,在炼器一道颇有造诣,有一个“巧匠”的名号。修士们谈论这位器修时,总会在结尾感叹一句他的修行道路坎坷,停滞在金丹期大圆满境界,已许久未向前。
纪漆灰神色认真地分析着典生铜画在地上的阵法,指出:“道友,我对阵法一道知之甚浅,粗看这阵中灵气的走势,这送子娘娘像,像是禁锢法阵的阵眼,挪动它,可以破掉阵法的禁锢魂灵部分?”
典生铜:“道友慧眼如炬,只是这阵法各部分相互牵连,送子娘娘像不止是禁锢法阵的核心,还牵动合欢聚阴阵的大部分阵体,如果将其破解,阵法发生变化,一定会出现新的情况。”
纪漆灰:“要如何可以破解阵法的整体,道友可有思绪?”
典生铜摇头:“很难,婴灵及血肉已经成为大阵的阵眼,互相滋养生长,或许找出塔底下所有的阵法镇物可以大大削弱阵法的力量。不过,我们贸然入阵的话,会受到阵法限制,我不建议这样做。”
纪漆灰听后,从乾坤袖中取出一个三尺长的窄匣子,打开,只见清光如水,冷冽逼人,他唤一声剑名“漆灰”,细长轻巧、锋芒毕露的四面窄剑应声而出,绕两人盘旋一周后,悬停在纪漆灰身边。
纪漆灰道:“道友,不行动就难有进展,不若这般,你破坏送子娘娘像,同时,我劈开这弃婴塔,即使有突发情况,场地开阔,我们也好应对。”
典生铜应道:“好。”实际上视线已经被优雅出场的漆灰剑吸引了。修士中,谁没有一个执剑游天下的剑修梦,纪漆灰铸剑也是一把好手,这剑只是他库存里的其中之一罢了。
典生铜恋恋不舍地移开视线,心中暗自一声长叹,转向那尊送子娘娘像。
神像周遭肯定有咒文保护。
“灵力感应符…啧,玄雷戒律咒、桃花恶诅、妄念心魔咒?!”典生铜不禁面部扭曲,不愧是修行阴合欢的赌徒,移动这神像的人,会被天雷劈、种下桃花恶诅,以及体内灵力运转激荡,可能陷入走火入魔,“万法应破符,起!”
典生铜面色沉凝,右手掐诀,左手抬起,接连甩出三道黄符:“离火迅攻符、掩土防御符,去!”
火克金,铁铸的神像在高级攻击性符咒的火攻下,周身因烧灼显现出保护咒文的纹路。女神像敛目微笑,开裂出无数缝隙的慈悲面容上映出无比明亮的火光。
典生铜毫不停顿,立刻扑地打滚一气呵成,趴到纪漆灰长靴的旁边,惨叫道:“道友救我!”
隆隆雷声紧随而至,九天上倾泄而下的三道玄雷瞬间点亮了弃婴塔方圆十里的范围,耀眼得有如大能渡劫!
拔地而起的土墙只略微抵挡片刻,便轰然倒塌。纪漆灰也是一惊,漆灰剑毫不犹豫地迎上其中一道天雷,他丢出三四件防御性法器,几个发出不同颜色灵光的法力罩子层层将典生铜罩住,又迅速开裂破碎,堪堪在最后一层防护即将裂开的刹那挡下了另两道天雷。
“好险…”典生铜喃喃道,那阵法改得并不高明,他从其中的法力流转,误判了对方的实力。以净砚台本门秘传的万法应破符消解恶咒的反噬,再以火符烧、土符挡,不出意外应该足以破掉神像。但他符咒一砸,就心道糟糕,幸好纪漆灰靠谱。
“邪修的实力比想象中强,”典生铜挽起右臂衣袖,一朵重瓣碧桃花赫然绽放在他的皮肉上,“还是中了桃花恶诅…”
不必纪漆灰出手,塔身已经在天雷降下时,四分五裂,再难看出原形。
但纪漆灰神色不妙,提剑挡在典生铜面前。
“道友,变故发生了。你看那些婴孩。”
暴露出的,在塔底堆叠的婴孩尸骨,早已血肉腐烂,白骨森森。此刻,小小的骸骨们在彼此身上缓缓蠕动,抖落残留的皮与肉,不约而同地爬高、组成一个人形。莹润的白骨拂去脏污,纯洁如新,与三层弃婴塔一般高的白骨巨人,站立起来,伸出森然的手足四肢,对着赋予他们苦难命运的八里村,发出了第一声粗粝嘶哑、却痛苦怨恨至极的,新生的嚎哭。